花袭人无语。
大不了纳个侧妃。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轻描淡写,没有一两一钱的份量,多么容易。
这样,她都不知道是该替皇后娘娘任少华感到幸运呢,还是觉得不幸。幸运的是,在有可能的前提下,皇上愿意维护她爱重她;但不幸的,一旦有需要有变故,她就会是轻而易举被牺牲的那个。
女人没地位啊。
花袭人已经懒得感慨这个了,但情绪还是受了点儿影响,有些怏怏的。
宋景轩看着她,动了几次唇,却感觉自己说什么都是空虚的,只好默不作声的,一只手握着花袭人的手,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
花袭人怏了片刻,就问道:“宫里的女人们都好么?”
宋景轩摇摇头,道:“我没有问。你若是想知道,我唤个人过来,给你讲一讲。”他就是什么消息都管,也不用担心被猜忌,但后宫的事情,他还真不想关注。
如今,靖王已经成为了皇上,他渐渐也已经开始将从前的消息人手转了出去,不再亲自过问掌控,而是推出了新人来,让他们直接对皇上负责,自己则慢慢淡出了。
不过,若是花袭人想要知道,他就是去走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袭人当然也不是非要听这些消息八卦不可,闻言就道:“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娘娘的地位,总是暂且无人能动的吧?”
“那当然。”宋景轩道。
皇上与皇后还是很有感情的。不然,不会多年靖王府,只有一个靖王妃,没有多第二个女人。只是。皇上终究是皇上,皇宫中便热闹起来了。
宋景轩陪着花袭人在归花院并不出去,任少容只能找上了门来。花袭人出嫁才几天,她就觉得有许多话想要同花袭人讲了。
“二姐夫,你把姐姐还给我会儿,成不?”见礼之后,任少容走到花袭人身边挽住花袭人的另外一只手臂。俏皮地笑着对宋景轩道。
她这么一开口。花袭人心中立即就清楚,任少容这个小姑娘,心中终于完全舍掉了曾经对宋景轩的那一点儿爱慕了。不然。她怕连在宋景轩面前露面都不敢,哪里还敢过来说俏皮话。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变化。
她这么说了,宋景轩只能舍弃花袭人站起来,走出去。却没走多远,在蔷薇花山边的廊檐下让人搬了椅子。不知从哪儿找到了《西游记》,坐在那里翻看起来。
“他待你真好。”任少容不禁羡慕道:“连半会儿都不舍得离开你呢。”
“嗯。”花袭人嘴角含笑,幸福溢于言表。
任少容注视了宋景轩一会儿,收回了目光。偎在花袭人身边,眼神不断地闪烁着,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指甲。贝齿将粉唇咬了一个又一个白印子。松开后的白唇印又迅速充血变得鲜红欲滴,娇艳极了。
这个丫头。似乎遇到了感情问题?
才多久,怎么就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清和郡主知道不知道呢?花袭人饶有兴致地猜测着,却又不肯主动发问,好整以暇地瞧着小丫头挣扎斗争,嘴角勾起微微笑意。
任少容半晌没有挣扎完毕,却是发现了花袭人这么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不禁俏脸染红,往花袭人怀中一钻,拧着身子不好意思地撒娇不依道:“袭姐姐,你笑话我。”
不等花袭人如何反应,外面廊下看书的宋景轩就已经嚯的一下站起来,冷眼盯着屋里在花袭人怀中撒娇扭身子的任少容,硬起的唇角、弓起的脚尖,似乎立即就会冲进来将任少容从花袭人怀中拎出去。
花袭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意她的肚子,忙用眼神止住了他,冲他摇摇头。而后,自己动手,慢而有力地将任少容从自己怀里挖了出来,口中嗔怪道:“拧来拧去,毛毛虫似的。”
花袭人真的不怀疑,宋景轩能干出将人拎出去这样的事。哪怕拎的是一个妙龄小姑娘,还是有关系的熟人,他也绝不会怜香惜玉。这个人,实在太紧张了些。
幸好任少容只顾着撒娇,没有留意到宋景轩突然的动作。
在她被花袭人拿毛毛虫一揶揄,不好意思地坐直之时,宋景轩已经重新做回了椅子上,继续翻起了书。
“有什么悄悄话儿,总能说了吧?”花袭人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笑着问任少容道。
任少容又将自己的粉唇来来回回地咬了好几回,才红着脸小声地问花袭人道:“听说,之前袭姐姐你同韩公子是,是……”她怎么也不能将完整的话给说出来。
韩公子,韩清元?
这两人真的有缘分?
花袭人心中讶然,接过任少容的话,替任少容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当初是不是给韩清元当童养媳来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少容连忙歉意地道。
童养媳这个身份,对于如今的百花郡主来说,也太不中听了些。
花袭人却并不介意,坦然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又有什么不好意思要否认的。”
“只是容儿你也知道,当初韩家大仇未报,怎么会草率地就给唯一的男丁定亲?所以,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我同韩清元之间,就是兄妹的关系。如果时至今日我们都还在那大柳乡乡间生活,没有这后来许多际遇的话,说不准我还真就与韩清元成亲了。容儿你该明白,在那乡下,韩清元没法子找更好的人,我也一样不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花袭人摇摇头,道:“但人的命运很奇妙,也根本就不会有如果。”
任少容并不是那爱钻牛角尖的小姑娘。
她也似乎并非是想要得到关于韩清元同花袭人之间具体有何关系过往的准确答案。在花袭人讲述陈年旧事的时候,任少容明显有些走神儿想到了别处去,心不在焉的。
而一旦花袭人住口不讲了,她又回神追问。
花袭人略说了说,就不想再继续讲述了,皱眉直接问任少容道:“容儿,你问这些,你娘知道吗?”
任少容俏脸一僵,摇摇头。
花袭人就道:“据我所知,清和郡主是很不喜欢韩清元的。你和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少容有些慌张,又有许多羞怯很憧憬,紧咬着唇,开口道:“我就是觉得,他人很好……”
随着花袭人的引诱追问,花袭人渐渐清楚了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说在新的南顺侯府的初次正式见面,也不说有一日在果子山韩清元曾经恰巧出现在那里替任少容抓住了她的兔子……在上元夜时候,任少容同沈玉雪跑到南城去看热闹,不巧有花灯着了火,人群恐慌奔走,将任少容挤倒在地,眼看很危险的时候,恰逢韩清元在附近,毫不犹豫地将她抱到了路边。
对于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危险的任少容来说,当晚跌坐在人群中眼看着要被人踩踏的危机,就是她生平遇到的最最严重让她恐惧害怕的危机。而就在那个时刻将她抱走的宋景轩,无异于是在千万人中在她无比恐惧害怕时候拯救了她的英雄,在她心中投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英雄救美。
而后美人儿就爱上了这位救人的英雄。
这是多么自然而然的故事情节。
“清和郡主不知道这件事?”花袭人问道。
任少容摇摇头,道:“我不敢跟娘说。他也不让我说,只说不算什么,当时我们离动乱还远,周围又很亮,我即便是一时坐着,也不会出事儿。而且还有不远处跟着的护卫在。”
花袭人也估计,当时情况也并不危急。不然,那些护卫们根本不可能隐瞒情况,不向清和郡主禀告。小问题补救了能隐瞒,但若是出了大问题,即便是当场补救了,他们也不敢隐瞒一丝一毫的。
只是,不管真危险,还是假危险,对于任少容来说,都是一样。那就是,韩清元在她最危急最恐惧的时刻,拯救了她。
花袭人不禁叹息一声。
“袭姐姐……”任少容求助地看向花袭人。
“韩清元呢,他是什么态度?”花袭人问道。
任少容因为韩清元而忘记了宋景轩,那是因为她对宋景轩的爱慕不深,基本流连在宋景轩的俊美这种表面上。韩清元总不至于这么快就因为任少容而忘记了薛世净。韩清元是真心喜欢薛世净,并且他们之间的经历,足以称得上时刻骨铭心。
“他……”任少容咬着唇,显得有些气虚和委屈,低头吶声道:“我不知道。我很少能见到他的。”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好,忙补充道:“他待人很好的。”
也就是说,任少容目前来看,还在单相思阶段。可怜她一个金枝玉叶,也会有这么没信心的时候。只怕韩清元只是礼貌一些,柔和一些,就让任少容产生了联想,就觉得很高兴了。
心上人对自己无意间笑一笑,就能一个人开心上许久……任少容现在的状态,大约就是传说中的这一种吧。花袭人心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