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没有得到故魂的回应,周游第一次控制不住着急起来。
其实在业火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仿佛都经历过,所以此时即便前者什么都没有说,可对于周游而言,都是很难接受的。
或者说他是完全无法接受的,于是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周游瞳孔骤然针缩,连业火造成那些痛楚都有点被排除。
很多之前原本被遗忘的事情在此时瞬间被记起,可周游什么都来不及想,下意识伸手,用力扣住眼前故魂浅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神魂。
他声音嘶哑的近乎是低喝道:
“我不说那些你死我死的话,可阿故,你要知道,即便我现在能够活下去,以后也不会再管——”
周游焦灼而急促的威胁话语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眼前宗主那越发浅淡的虚影一空。
某种恐怖预感化作现实,周游猛然瞪大眼睛,声嘶力竭:
“故魂!”
或许是因为太过不敢置信,四处梭巡宗主身影时,周游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一抹青衣。
原来那种修士出自本能,对抗业火的力量,在这熊熊业火中,循着那一袭青衣转身,只是业火与周游自身修为相互抗衡,使得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动弹不得。
为了看清楚那抹青衣是不是真正的宗主,周游牙一咬,狠狠心,干脆将自身修为压制住,任由业火吞噬三魂七魄。
他这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举动,也只是为了看清楚,那抹青衣身影是不是宗主而已。
“阿故!”
果然,周游这一份舍,让在转身在十步之外,真的看见古砚台中初见到的那一抹青衣身影。
当初在漫天白雪中袖手而立着的人影,此时生处业火里面,也依旧神情散漫的近乎站在红尘之外。
这一刻的故魂,脱离了赵梓安那病骨支离的身体,纵然只剩半魂,却还是让周游大大的松了口气。
“我……”周游忍不住露出笑容,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那些汹涌吞噬的业火,他如同飞蛾扑火般,干脆将所有防御力量全都朝着宗主罩去。
这是一种舍弃自己,保护别人的举动。
可就在周游将手朝着业火之中那抹青衣身影伸了过去,撤去防备的他自己,三魂七魄也急速的被业火舔舐吞噬。
以至于他还没有触碰的那青衣身影,周游魂魄已经快要消散。
从前作为战队中人,周游听前辈们说英烈之魂求仁得仁,只为死得其所,还很难理解,要有什么样的思想觉悟,才能够真的舍去自己。
然而现在看着业火中的故魂,他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啊,人这一生里面,真会有那么一刻,希望心中挂念的那一方能够平安喜乐,贪心的想要将世上所有的好,都给予,哪怕是绝地里的生……
想要说的话,周游到底没能说得出口,可他即便是在魂魄快要消散时,嘴角凝着笑容,却是释然的。
可就在这时候,却又股强大而又饱含锋芒的力道,从业火之中暴起,夹裹着令周游熟悉的感觉,如同一只无形巨手般,将他远远推出业火。
“宗主——”
周游被推出业火,归回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楚这是幻境还是被遗忘的记忆重现,甚至他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他瞳孔里依旧残留着那抹青衣身影,伴随着业火的熊熊燃烧声中,似乎还有谁近乎轻喃的声音,可这一切却都被彻底掩盖了。
这是假的!
周游很想要这么告诉自己,不是真的,他明明在方天画戟中见到了宗主的……
“假的!”
坚信刚才一切都是假的的周游,然而耳边却仿佛耳鸣般“轰嗡”作响,刚才的业火,那袭青衣,病骨离支的宗主,袖手而立的故魂……
无数画面在他眼前糅合又碎裂开,然而周游此时只觉得手心灼烫的仿佛连灵魂都快要灼烧起来。
这滋味比之前三魂七魄在业火之中还要难熬。
因为周游此时的感觉,就仿佛血液连同经脉被十万伏特的高强烈电流爆炸。
“都是假的……”强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游眼前就只剩下电花迸射后那种被电麻木的茫然。
刹那间,被麻木了所有感知的周游,瞳孔之中只剩下那吞噬掉青衣身影的熊熊业火依旧燃烧。
火光翻滚里,被无形力量推出业火外,见到青衣宗主的那种喜悦也好,哀伤也罢,周游所有的感觉都仿佛随着那汹涌肆意的业火,一并被慢慢剥离。
不知道过去多久,等到他体内那种麻木力量褪去,周游眼前仿佛失色般,刚才经历的一切像是镜花水月,又像看了场身临其境的5D电影终于谢幕。
“阿故?”所有的一切恢复到周游推开方天画戟一隅小院的大门,看到病榻上宗主安然喝茶时候。
可就如同所有遗忘的事情,不一定都会被记起,可所有发生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永远掩埋。
定定的看着端起茶盏喝着药茶的宗主,周游眼前依稀还残留有业火肆意汹涌的模样。
刚才那一切让周游的情绪起伏太过强烈,以至于理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他,在看着宗主时,都有些不敢动作。
生怕那抹青衣身影真的消失在了业火里面,眼前的人会如同幻影泡沫,只要一碰就会消失。
“恭喜。”宗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周游身上,带着些许笑意的模样,与之前似乎又有些不同。
可一时之间,周游又理不清楚现在的宗主究竟是哪里不同,所以他只是眨了下眼睛。
好像的确是不一样了,原来床榻上故魂作为活死人,顶着赵梓安那病骨离支咳着血,可是现在看着好端端坐靠在床上喝茶的宗主,除了那一头如雪白发依旧之外,模样不再是赵梓安那病西施的柔弱。
一袭青衣的她,如翠竹般,即便消瘦,也带着强悍和生机。
业火……
宗主被吞噬的赵梓安身体以及那袭青衣……周游呆呆发了好一会儿愣后,才从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里面抓住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