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九十三章【(1 / 1)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由于严重的车祸后遗症,苏醒后的秋山变得迷迷糊糊的,经常忘这忘那,甚至连车祸发生前的事也记不太清了。

“佳音……你还记得精市吗?”

“那是谁……?”

向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幸村夫妇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但随后他们又说,记不起来也好,那些事情,忘记了也就不会再难过了。

秋山的心智与记忆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医生判断她没有再康复的可能。

*

周围的人都觉得柳莲二有点奇怪。

以当时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这所大学法律系的柳莲二,却在临近毕业时放弃了司法考试和大好前程,选择去一家默默无闻的图书馆当司书。

没人能理解柳莲二这样做的理由,即使去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解释。

大家对他感到无可奈何。

柳选择就职的那家图书馆,离幸村家很近。自从幸村精市因病去世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了一对神情沧桑的父母,和一个坐在轮椅上从不出门的少女。

几乎每一天,柳都会带着几本书前往幸村家探望。柳是幸村生前的好友,从幸村去世开始,他便频繁地出入幸村家,不论风雨都未曾有落下的一天。

没有人能理解柳这么坚持的理由,包括幸村夫妇也是一样。虽然柳是幸村的好友,但幸村已经过世多年,当初和他一起的队友们都已长大成人,大家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在上大学,有的已经工作,还有的去了海外发展。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像柳这样惦记着故人好友,大家都天各一方,难以重聚。唯独只有柳还留在这里。

五年前负责那桩案件的河合警官如今已经退休,有一次他偶然在街上遇到柳,两个人都认出了对方,河合警官请柳去附近的拉面屋吃了一碗拉面。

两个人聊起了五年前的那件事,柳告诉了河合警官关于秋山的近况,也顺便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

“是吗……这么严重的后遗症啊……真是可怜了那孩子。”

谈及秋山的时候,河合警官忍不住连连叹气。

“你学法律是因为对当年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吧?既然如此,都已经接近目标了,为什么又想放弃?”

面对河合警官的问题,柳起先选择沉默。河合警官耐心地吃着拉面,直到他把汤底也喝得一点不剩之后,柳才慢慢开口告诉他原因。

“我呀,还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来着。”他对柳说,“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柳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从拉面店出来以后,两人在车站前告别。临走时,河合警官不无怀念地看了柳一眼,他对他说:

“你真的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明明过去那么多年了,总觉得还是堆在心里忘不掉。”

是的,对柳来说也是一样。

那些事始终在他的心底深处,无法忘怀。

*

秋山喜欢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柳每次去幸村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书,然后推着轮椅,把秋山推到能看见窗外景色的地方。

“今天也带来了新书。看,这是你上次问我要的。”

他把带来的书一一放到秋山面前,每当这时秋山都会露出笑容。她不记得很多人,但还记得柳,五年前幸村去世的时候,看到前来参加葬礼的柳,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莲二”。

因为车祸后遗症的关系,秋山无法自由行动,也不能回学校学习。五年来她一直待在家里,日常起居都由父母照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秋山长大了,但她的心智却没有跟随身体一起长大。

“谢谢你,莲二。”她笑得甜甜的,“你可以读给我听吗?”

对无法外出的秋山来说,每天最期待的时刻就是柳按响门铃的那一刹那。只有在面对柳时,她才会露出发自内心高兴的笑容。

那种笑容看起来非常纯真。无辜得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就从这里读起吧……”

通常,柳都会搬来一把椅子,坐在秋山的对面读书给她听,一读起来就是一两个小时。

和曾经的秋山不同,现在的秋山已经难以理解内容晦涩的和诗歌了,长期不去学校的她在阅读时常常会遇到障碍,所以柳会注意挑一些更便于理解的故事书带来给她,像是童话之类的。

之所以选择要去图书馆当司书,也有可以方便找书这方面的原因。

念了一大半的时候,柳停下来休息。秋山盯着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莲二,你为什么从来不笑呢?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柳愣住了。

“我见到莲二的时候很开心,莲二读书给我听,我会更开心,所以我总是想笑。”秋山说,“可是莲二却不是这样,人在开心的时候不就会笑吗?你不笑,是不是因为不开心呢?”

“我……”

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阵苦涩漫过他的喉咙。

“如果,我能逗莲二笑一下就好了。”说着,秋山朝他做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鬼脸。

离开幸村家的时候,幸村夫妇从背后叫住了柳。柳回过身来,看到他们一脸沉重又为难的模样。

“你不求回报地照顾了佳音这么久,我们一直都很感谢你……”

五年了。这五年中的每一天,柳都在出入幸村家。幸村已经过世许久,即使说是作为秋山的朋友也很牵强,毕竟是非亲非故的人,柳并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和理由这样频繁出入幸村家。

“明明有着大好前程,却为了佳音放弃司法考试,还特地选一个离我们家最近的图书馆……我们实在是过意不去,也难以承受你这份恩情……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你知道的,佳音她什么都没有……她永远只能这样当个孩子……”

这些,柳全部都明白。

“你对她好,你照顾她,可你能这样过一辈子吗?……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可能娶一个残疾人的……有一天你离开她了,到那个时候,佳音又该怎么办呢……”

幸村夫妇的脸上写满了这些年因为承受过多悲伤而日积月累的疲惫与沧桑。他们过早斑白的头发让柳感到胸口一阵疼痛。

他知道这些话幸村夫妇早晚会说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的“牺牲”和“照顾”从来没有一个能让大家信服的理由。

或许他这么做都是无谓的,不被理解的,甚至荒唐可笑的,但他就是无法停止。他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必须要这么做,你必须。

因为,这是你的赎罪。

*

“秋山,还记得真田弦一郎吗……他就快要结婚了。”

“真田……?”

秋山歪了歪头,思量了一下。接着,她茫然地摇摇头。

“他以前是你的同学,也跟幸村在一起打过网球……他是我们队里最早结婚的一个。”

“他邀请你去参加婚礼了吗?”秋山问道,“你会去吗?”

“是的,我会去。”

“那莲二也会结婚吗?”她天真无邪地笑着,“跟真田一样?”

柳沉默了一下,答道:“……不会。”

“为什么不呢?书上写过,人长大以后都会结婚。”秋山的眼睛盯着柳,“妈妈说,有很多人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你都不愿意见。你在学校不谈恋爱,也不出去和别人玩,你总是只往这里跑……”

“因为那些事,对我来说都不是必要的……即使不做也没关系。”

柳试着用平静的语气向秋山解释。

“那,什么是必要的?每天到我家来是必要的吗?……为什么你要一直像这样在我身边照顾我呢?”

柳试图维持的平静和不在意,在这个问题出现后被打破。他皱起眉头,感到难以开口。

“因为……我答应了三宅要照顾你。”

过了一会儿,他艰难地说。

“可是,他们都说怜花已经不在了。”秋山的脸上显出一丝愁容,“我记得她……我还记得我们组过诗社,但是他们都说怜花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她不能来看我了。”

“无论她在不在,我都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说完这句话,柳低下了头。他已经不能再正视秋山的眼睛,他习惯了秋山的笑容,可一旦当她模糊地想起以前那些事,并露出困惑的神情时,柳都会感到难以自拔的痛苦。

她记住了一些事,忘记了一些事。好像是冥冥中有什么人不愿意再让她活在悲伤的记忆里,而选择让她忘掉了不好的那部分,记住了最好的那部分。

可不管是不好的部分,还是最好的部分,通通都留在柳的脑海里。像是用坚硬的刺深深地刻在那里一样,只要被触及到一点,伤口就会痛得无以复加。

“莲二,你会娶我吗?他们说,只有结了婚的夫妇才会永远在一起,就像我爸爸妈妈那样。如果你一辈子都照顾我,那我们是不是就会结婚了?”

从秋山嘴里说出来的,永远是像孩童那样幼稚的话语。

毫无杂质的,干净透明的,却让人心痛难当的话语。

对柳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了。

“秋山……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是三宅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创建诗社,一起念诗,一起写诗……那是我最珍惜的时光,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去的时光……你和三宅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最不可替代的存在,永远都会是如此……还有你的哥哥,幸村……他们现在都不在了,答应他们的事,我一定要做到……可是……”

说着说着,柳突然感到面颊冰凉。泪水噎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哽咽了。

“莲二……你哭了。”

秋山伸出手,像是安抚受伤的小动物那样,轻轻摸了摸柳的头。

“没有关系的,我知道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那些记忆对莲二来说很宝贵,但我却不记得了,所以莲二很难过……可是,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我没有全部都忘记呀,我还记得莲二的事,只要能想起莲二来,我就觉得很快乐,这样有什么不好呢?只记得快乐的事,不记得难过的事,这样的人生应该很幸福的才对……”

说着,秋山把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做出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鬼脸。

“来嘛,笑一笑。”她晃动脑袋努力想逗笑柳,“笑一笑就什么都过去了。”玉夜

令柳流下眼泪的理由,其实并不像秋山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柳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这些年以来自己一直背负的到底是什么,在记忆面前,在秋山面前,任何的数据都不管用。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再用数据去分析理解一个人的能力,因为只要一见到秋山,自己的心就会变得柔软起来,以至于变得没法再像从前那样理性。

这种变化,大约是从三宅去世开始的。

三宅去世后,柳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有些事情和有些人,无法用常理去判断。所以他放弃了网球,开始一心专攻法律,并且顺利地考上目标第一志愿的大学。

然而,他并不是完全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需要法律的公正来判断,可柳即使拥有了去判断的权利,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或是挽回曾经失去的东西。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而眼前剩下的,仅仅是一个让柳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他最珍贵的记忆,他最珍惜的东西,他最想挽回的一切,全部都系在这一个人身上。可是这个人却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他未能拯救,未能挽回的悔恨。

所以,她是幸福的,柳却是悲伤的。

可是,让眼前这个人获得幸福,不正是柳一直以来想要挽回,想要赎的罪吗?

他背过脸去,用手擦掉眼睛里的泪。

回过头来的时候,柳换上了一副奇特抽搐着的表情。他的鼻子红通通的,眼睛也肿着,可嘴角却在拼命往上提。他试了好几次都只提起一边的嘴角,另一边还是平的,这副样子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秋山,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参加弦一郎的婚礼吧。”他用沙哑的嗓音说。

秋山点点头,然后她又被柳古怪的表情给逗笑了。

*

真田的婚礼在神社举办,是一场由神官主持的传统和式婚礼。

来宾们都身穿着漂亮的和式礼服,柳在这一天也穿上了一套深色的和服,秋山对他说,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他。

所有来宾中只有秋山坐在轮椅上,被柳推着。因为身体不便的原因,秋山没能穿上和服,而是在膝盖上盖了一块长毯,遮住了自己的腿。

“我这样会不会很失礼呢……看起来奇怪吗?”因为久未出门,参加这种大型聚会又看到许多人,秋山显得有点紧张。

“不会,没关系。”柳在后面安慰道,“有些人即使穿了和服也未必好看。”

“可是,莲二就穿得特别好看呀。”秋山边说边用手指向一个地方,“比那个人穿得还好看。”

她所指的方向正站着今天的新郎,真田弦一郎。

柳默默地笑了,但秋山没看见。他推着她往新郎新娘所在的地方走去。

宾客们都在与新郎新娘寒暄,身着白无垢的新娘看起来美丽非常,秋山盯着她看了很久,并不由自主地露出羡慕的眼光。

“那么漂亮的衣服一定很贵吧……”她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

“可惜这是和式婚礼,新娘不会扔捧花。”柳说,“不然的话,就奋力帮你抢一下捧花,让你早点变成下一个好了。”

秋山回过头来冲他笑个不停。

宾客们纷纷向新郎新娘道贺,并送上精心准备的贺礼。柳也准备了礼物,是一本相册,里面放着许多他和真田小时候一起打网球的照片。

“弦一郎,恭喜你。”柳把礼物送到了真田手中。

身为新郎的真田看看柳,又看看柳推着的秋山,不知为何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道过谢后他打开了那本相册,一旁的新娘也凑过来看。

“哇……这是莲二小时候的样子吗?好可爱啊……”

秋山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柳还是小学生的模样,留着稍微有点长的妹妹头发型,手里握着球拍。

“好可爱好可爱,原来莲二小时候这么可爱……!”

秋山从真田那里拿过照片,一个劲地指着说可爱,那张照片简直粘到了她的手上,像一件新奇玩具一样被她爱不释手。一旁的柳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请问这张照片能不能送给我……?太可爱了,我想把它留下来……”

话语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呆住了。不仅是真田和柳,连新娘也呆住了。

“秋山,这是我送的新婚贺礼……还是别……”

柳想出声劝阻秋山,但被新娘打断了。

“就送给你吧,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新娘温柔地说,“由你来保管也比我们来保管要好一些。”说完她看了一眼真田。

就这样,秋山拿到了那张照片。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进婚礼邀请函中,以免被折到。

“咦,这个新娘也姓真田啊……”打开邀请函的时候,秋山忽然看到里面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哦对了,结婚以后妻子会改成丈夫的姓氏对吧……”

“没错,他们已经入籍了。”柳回答。

“说起来,爸爸妈妈也想给我改姓氏来着。”

“给你改姓氏?为什么?”柳忽然一愣。

“因为我小时候被送去奶奶家,用的是奶奶的旧姓。爸爸妈妈说既然都回家这么久了,还是改回自己家的姓氏比较好。”

“原来如此……”

柳没再说话,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此时,神社外传来“砰砰”的几声,声音来源好像就在附近。宾客们不禁左顾右盼地寻找,有人说神社附近正在举办烟花大会,似乎从这里也能看到。

“你想看烟花吗?”柳问秋山。

“嗯!我想看。”

于是,柳推着轮椅和秋山离开热闹的人群,来到了神社外面。

“烟花在哪里啊……”

神社外一片寂静,草丛闪烁着有若有若无的星点光亮,看上去像是萤火虫。

秋山仰着头在天空中寻找烟花的踪迹,柳也和她做出一样的动作。

不一会儿,随着“砰”的一声,天空中猛然迸发出一朵巨大的烟花,绚烂的光亮迅速向四周散开落下,顷刻间照亮了抬头仰望的两人的脸。

“哇……好漂亮……”尽管有点被烟花的爆炸声吓到,但秋山还是睁大了眼睛。

还没等她感叹完,紧接着又是第二声“砰”,这一次的声响比前一次的更加剧烈,好像就在耳边炸开一样。秋山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柳从背后用双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没事,这样就不会怕了。”他说。

然而被捂住耳朵的秋山好像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了,她专心致志地注视着璀璨美丽的夜空,露出孩童般兴奋不已的笑容。

柳知道,自己最喜欢见到的就是这种笑容。只有在见到这种笑容的时候,他才有种被拯救的感觉。

“秋山……”他从身后望着秋山,“不,佳音……”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所说的话秋山都不会听见了。有了这道屏障,柳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慢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已经五年了。三宅,幸村,一眨眼他们都已经去世了那么久……在我们所有人之中,一直以来承受最大痛苦的人就是你吧。所以我想帮你,想拯救你……我选择去那家图书馆,不是因为我不上进,是因为我希望能离你近一点,好每天找不同的书带去给你,念给你听……”

“我以为我是在实现我对他们的承诺,我照顾你,帮助你,好像这样我心里就会好受些……但并不是这样,被拯救,被帮助的人其实是我自己……我是在从你的身上获取安慰,好像你在我身边,我就没有失去过那些重要的人,没有失去过信念……你是我动力的来源,是我唯一仅有的珍贵的存在,如果有一天连你也不在了,那我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我的记忆会跟随你一起死去,我的希望和我的信念,都会跟随你一起死去……所以,你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你在我眼里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我可以舍弃前途,舍弃一切……连我自己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了吗,是因为三宅和幸村的死已经成为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所以我无法再承受失去什么吗……不是的,那只是借口,是我用来逃避的借口。”

“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我遇到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好的人,坏的人,有趣的人,无聊的人……但只有你和三宅的出现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因为你们让我发觉了自己的另一面,那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问过自己,如果三宅没有去世,如果我们三个人始终像当初那样活在诗一样的世界里,现在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我依然不会选择离开你,因为在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并不是由任何人,任何事来左右我的选择……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因为,我知道我无法离开你。佳音……我对你……并不只是抱着友人的情感。”

柳眯起双眼,烟花仍在空中绽放。

“我的痛苦,来源于我没能更早地认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情……直到失去了那么多以后,我才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对你。为什么我不能更早地清醒过来,保护你,保护三宅,保护所有人不受到伤害……”

“佳音……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呢。已经失去数据和计算能力的我,没有自信让你给出百分之一百的答案。”

他感到捂住秋山耳朵的那双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你的姓氏……还是先不改为好,我希望到应该改的那样一天,再让你去改。你的父母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如果能明白就好了。”

最后一发烟火升上天空,柳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刚才,弦一郎对我说,如果我不能好好地照顾你,三宅和幸村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他看我的眼神从来没那么可怕过……我知道他是认真的。只不过,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懂得正确的表达方式。”

“三宅,幸村……请把佳音交给我吧。”

烟花大会结束了,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剩下几只带着微弱光亮的萤火虫,仍在两人的脚边静静飞舞着。

柳忽然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低头望去。

“好的。”

秋山对他说。

她在微笑。

.

.

.

……他们默默地走下去,来到了喧嚷的大街,难舍难分,无比幸福。

——charlesdi|ckens《littledorrit》

(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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