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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觐见魏王(1 / 1)

讲究些的贵人,一日是要换几套衣衫的,织成梳妆更衣去见曹操,恰是说明她的知礼和讲究。贯休本来就听过不少关于这位新晋女侯的很多轶事,知道她出身不高,但见了本尊之后,已觉言谈举止颇为出色,毫无闺阁忸怩之态,此时又听她这般了解礼仪,便更是心中想道:“果然魏王有眼光,可惜家世弱了些,不然……”

落云馆中一应之物都是俱全的,织成果然便清清爽爽地沐浴更衣,又由崔妙慧亲手帮她拢髻梳鬓,挽了个灵蛇髻,乌亮的髻发在头上盘绕如蛇形,轻盈别致,据说这是从前甄洛在闺中设计出来的发髻。还有人说甄洛的妆台旁养有一尾青蛇,随着这蛇每日盘出的不同形状来梳出不同的灵蛇髻。织成起初听了,不免大吃一惊,还真没想到,甄洛这样的美人儿还会养蛇,但后来听崔妙慧说了,才知道那并非真正的活蛇,而是一尾以上好翠玉雕成的玉蛇。只不过蛇的关节全部由一块块的翠玉组成,故此能变化不同形状,栩栩如生。

而蛇和玉,皆为凉性之物。放玉蛇于闺中,也是取盛夏清凉之意,便如后世杨玉环常爱衔玉鱼于口中,是同样的道理。

崔妙慧虽然未见过那玉蛇,但流行一时的灵蛇髻还是知道,盘髻之后,插玉钗、步摇等物,薄施脂粉,淡淡地点了朱唇,再配上一身织绣鹤纹的银红锦袍,宽袖长裾,露出绛、嫣、檀色三层袖边,其中嫣红之色,恰与唇朱之色相近。

这件锦袍本就是织成设计的花样之一,但是自葭萌抗敌以来,日日穿着随意,便是路上披着貂裘,也不过为了取暖罢了,头面都未曾认真收拾过。蓦的这样盛妆起来,织成有些不太适应,甚至觉得有点微妙的“以色侍人”之感,纵然要做曹丕的妻子,也不必特意妆点得这样美丽吧?

崔妙慧肃容道:“魏王何等尊贵,妆容精洁,亦是对王者尊仪,主君万不可小觑。”

织成想到她先前话语,心中一动,遂也不再坚持。

只是这般打扮出去,别人倒还罢了,贯休是见过此前她模样的,倒是微微一怔。

这次出行,当然不会是护送她们入京时那简朴的马车,而是一辆小巧精致的舆车。由八名小宦官抬着,饰金垂玉,织锦夹帘,里面虽仅容一人端坐,但十分暖和舒适。

织成从容地乘上舆车,董媛和辛苑想要随侍,却被贯休和气而坚决地拦住:“魏王只传甄侯一人。”

织成示意她们退下。

在这铜雀台中,换个角度来看,无异便是铜墙铁壁的坚牢。当真要有什么,多两个人也不顶什么用,恐怕还要折在当中。

训练有素的宫监们,抬起舆车自然安稳,连脚步声都轻捷之极,几乎听不到声音。宫巷幽深,高墙接天,眼前便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哪怕有数盏纱灯相随在舆车左右,也被这黑暗化得隐隐绰绰。

织成觉得自己一如古代志怪小说中的主角,穿行于魑魅魍魉的虚幻世界之中。

幸好,拐过一道宫墙,丝竹喧笑之声,便如银铃般,夹杂着香气煦风迎面拂来,从黑暗阴冷的世界,顿时宛若进入繁花似锦的阳春佳时。对织成来说,这也是似曾相识的旧时场景。

果然,舆车停下来了。贯休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请甄侯下舆。”

织成从车中出来,站于那长长的石阶之下,抬头望去,看到了一片在梦中依稀见过的璀璨灯火,交织辉映,迷离万千,宛若天上银河,坠落在这人间的巍峨高台之上,映照得四面皆是一片通明。

夜风吹拂,头上步摇的缀珠相互轻击,发出清脆的微响。在这样青阙仙宫般的宏伟建筑群前,她觉得自己仿佛如芥子那般微末不足道。

铜雀台,无论在何时见到,终究还是那样令人震慑。

然而,却再也不如初次见到时那样的惊喜,过去是高不可攀的琼台宫阙,如今她却知道,这是不见硝烟的战场。

无论如何,她终于又回到了铜雀台。

有他的铜雀台。

她步履沉稳,向着最为巍峨壮美的那片灯火——也正是摘星楼所在之处,一步步登阶而上,贯休跟随在她的身后,但见她行走之间,裙间垂下的玉佩悄没声息,裙摆如流云拖曳,却是无一丝颤动,更不能左右摇摆,足见其仪态端,是受过专门的训练,并不似外间所传,是甄氏不起眼的旁支庶女那样,未曾经过专门的教养。

甚至,她的背影,也不一样。

不是那种柔美多姿,而是如男子般挺直伸展,然又因了身形的婀娜,挺现出一种柔韧之美。这种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身姿,似乎从未见过吧。

即使是临汾公主那样的天之骄女,亦未曾有这样笔直的脊背。

贯休在心底悄悄地叹了口气。

入铜雀台后,外披的貂裘便由宫监取走。盖因楼内实在温暖如春,也不知有多少暗壁火龙昼夜不息。曲廊之中仍旧铺着地衣,却不是昔日记忆中的大红织绣折枝花纹,而变成了瑞鹿仙芝山石图样,只还是一样柔软,行走起来声不可闻。

贯休在一道廊檐前停下来,有两个锦绣簇拥的美人笑盈盈地迎上来,那是最新得到曹操宠爱的两人,就连贯休也不敢拿大:

“老奴见过谷华娘子,方明娘子。”

时人都好神仙,慕方士,曹操早年间不屑一顾,近年间却渐渐地信了起来。先有左慈入觐,险些惹出好一番祸事。纵有万年公主事在其中,也未尝没有曹操本人偏向神仙术的原因。织成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在这里一年有余,也听了一耳朵的神仙故事,一听便知这二人的名字,也是女仙称号。谷华即陵谷华,乃是后世鼎鼎大名的瑶姬的侍女,方明则是李方明,为上元夫人座下侍女。

曹操用女仙侍女的名字赐给自己宠姬,无非也是隐然自诩为神仙之意。

但汉朝仪制,无论宫中还是王府,俱无娘子这个称呼。想来这也是曹操意趣一来,胡乱取的名号?以示与俗世的那些姬妾有所区别?

不过这两个美人,生得倒的确不错。虽然就织成而言,还是更喜欢当年曹操的宠姬九仙媛,那种娇憨之态,才令人心生怜惜呢。

那谷华生得袅娜风流,腰肢一搦,嫣然笑道:“这便是甄侯罢?果然仪容高,端的是贵人风范呢。”

织成不语,只淡淡一笑。

方明身形微丰,眉目如画,竟是一颦一笑无一不美:“魏王正燃华芜香以奉神仙,故令妾姐妹前来相迎,贯老可自去。”

贯休一怔,但见二美眉间似笑非笑的模样,也不敢再说,遂躬身道:“是。”

又向织成行礼,悄声退下。

先前谷华主动搭话,织成未答,此时她也不多说,只凝神瞧了织成一眼,笑道:“请甄侯随妾姐妹来罢。”

腰肢款摆,如风中杨柳般,与那方明并肩,往前方纱帐重重处,袅袅行去。织成这才发现,两美人的衣裙上,所绣的也是云纹、麟凤、仙人等图纹,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来之前贯休看了看她的衣袍,露出赞许的神情来。

鹤,也是祥兆之禽啊。

织成不禁暗叹一口气。

历史上的曹操,是在建安二十五年离世的。眼下是建安十八年,历史上他还可以再活七年。然而织成发现,这个时空的事件,与自己所看的史书是有着细微的时间差的。那么,或许曹操……未见得还能活到建安二十五年。

也许是自知性命不久,故此才有了这样大的改变吧。处处皆要体现祥瑞,甚至是华芜香……

她脚下不禁微微一滞,客气道:“不知二位娘子,可是将妾带往何处?”

谷华一怔,与方明互视一眼,娇笑道:“自然是魏王所在啊。”

她掩唇流眄,风致楚楚,眼梢高高挑起,这一笑更是令人心旌神摇,也难怪得到曹操的宠爱。

方明也微笑着指向前方殿室,道:“那便是魏王起居之室。这摘星楼中有殿室百余间,魏王时常是换着住的,每日所住也不同。”

是了,上次过来,曹操所住的便不是这里。不过后世也记载他老年之后疑心相当重,的确是经常更换住处,一路行来,已见殿室无数,外表来看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垂着织锦帘子,或许里面才别有洞天。想来每日他住在哪里,也只有这两个近来最得宠爱的美人才知。

织成垂首道:“那就有劳二位娘子了。”

谷华有些不悦,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殿室之前,掀开帘子,便昂然而入。

方明跟在后面,倒是对织成歉然道:“谷华阿姊便是如此,甄侯可千万莫要在意。”一路挑起帘子,引了织成进去,但见两边皆是雕镂玲珑的朱漆阑干,也垂下樱色织锦帘子,但透过帘子的缝隙,仍可听到阑外有潺澉之声,似乎是一处山水园石。

铜雀台中的楼阁建得十分巧妙而壮丽,昔日在凝晖殿外,织成也看到过相似的景致,只是感觉那水气颇热,且隐约扑到帘上来,倒有些象是邺宫的那个水阁的情形。

但见谷华已停足不前,立在一间殿室门口,道:“魏王召甄侯入内。”

织成点了点头,在方明的带领下,往那殿室行去,问道:“二位娘子难道不带妾入内么?”

谷华摇首道:“此乃魏王召见甄侯,妾二人……”

一语未了,只觉眼前影子一晃,却是方明身形软倒在地。再看织成时,恰见她缓缓收回手掌,不禁大骇,正待开口呼叫,颈上一紧,却是被一只手捏住了喉头!

织成手捏谷华咽喉,只将她一张俏美玉脸都挤得苦瓜模样,目光惊惶,泪点微微,显然受惊不轻。

待见到织成反腿一脚,将方明踢到墙边,任由那些垂地的帘幔,恰好掩住了她身躯后,更是忍不住要大叫起来。

只是喉头被捏得太紧,所有的声息都被湮没于喉管之中,甚至连呼吸也困难起来,眼前金星乱冒。

而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庞,却没有任何表情。

先前一路之上,织成便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她们见惯了前来觐见曹操的臣武将,知道大多数人这般模样是因为过于紧张。故此对于这位女侯除了有些微的好奇外,并不曾太过在意。谁知眼下对方暴起伤人,且还胆大包天地挟住了自己?

保命要紧,也就顾不得先前自己是怎样心中鄙夷,只是在眼中拼命地露出乞求之意来。这模样若是男子见了,自然是大为怜惜,只可惜织成是个女子,纵有怜惜之情,也只是怜惜该被怜惜之人,对此是毫不动容。只低声道:“你若动上一动,你这颈子便会断在我手里,昔日铜雀之乱,我杀过多少人,相信这铜雀台中,有的是人告知于你!”

谷华拼命想要点头,可惜喉头那只手坚如铁铸,哪里动得了半分?

织成也不管她,一手将她拖了挡在面前,另一手小心地拨开垂下的织锦帘子,缓缓走了进去。

果然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宫室,见多了也就没什么稀奇,无非是陈设珍奇罢了。不过相比而言,就显得有些空旷,只设一台一榻而已,榻后是深紫、葵黄双色牡丹绣屏。侧有一门,垂下一道珠帘。指头大小的珠子,在寻常富户,是可当作珍宝镶于发钗之上的,在这里却只用来串作门帘。室角设一盏鱼形荷叶灯,反卷的荷叶间露出鱼身,咀上燃起灯火,显然是腹中藏有膏油。荷叶碧绿,鲤鱼红白,皆为翡翠玉料雕琢而成,十分通透润萃。甚至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亦是由琉璃镶嵌,栩栩如生。

织成掠过这些珍物,目光落在珠帘之上。遂挟着谷华,一步步走上阶去。谷华瘫软如泥,好在身形尚轻,就算全部提在手中,也不算吃力。

忽听门外一阵笑语之声,却有个男子声音道:“这殿室门口无人,想必阿父不在此处。平叔,早听说这温香殿乃人间仙境,不如我们也……”

虽是分别许久,但织成仍听得出来:那是曹植的声音!带着些醺然的醉意,却是他无误。

平叔……难道是何晏也来了?

织成心中一动,手中蓦松,随即飞起一脚,谷华一声都未叫出来,整个娇躯便如断线风筝一般,被猛地踢入了珠帘之中!

珠帘一片哗啦啦乱响,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异响,织成已飞快掠到屏风之后,伸手一掠垂下的帐幔,几个起纵,便已掠到了殿梁之上,室内空旷,但两边殿梁却恰好掩在灯光的阴影里,且因从屋顶便垂下层层帐幔遮掩,倒是个极好的藏身之处。

她先前但觉有异,一路上已悉心观察殿室结构,早就瞧好了此处。

只是身形方稳,便觉有异,她入铜雀台自是不能携带渊清短剑,但头上那步摇却也是经过特殊改装,并不输于一柄短匕,当下伸手便掠往头上,却觉腕上一紧,已被紧紧攫住,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边急切低声说道:

“甄侯且慢!我无恶意!”

织成一震,只听室内笑语声起,显然是室外那一群人已走了进来。

她顾不得许多,转身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英气勃勃的入鬓长眉,眉下双目漆黑如夜。

那是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但是她知道那不是曹丕。

曹丕的眼睛更冷静,如同封闭的火山,冷静之下是炽烧的热情。而这一双眼睛却是质询的、意外的,还带一丝好奇,比起曹丕来,就显得单纯多了。

不是只有曹氏才有这样的眼睛,事实上这样的血脉来自夏侯氏。因为曹操之姓,乃是祖上得曹参赐姓,真正的血脉,也本是来自夏侯。

更何况,织成曾经见过他。

在那个葭萌的雨夜,她与刘备刚刚闹翻,正危机四伏之际,仗着自己轻功不错,深夜不惜亲自潜入刘备府中探听虚实。恰好就遇到了前来与刘备相见的他。

当时他自言受曹丕所遣,以章陵郡为诱,令刘备定下三月之内不得与她为敌、亦甘愿让她离开的盟约。

不得不说,这个盟约虽然最终因为她的才能折服刘备,令得刘备决定要通过联姻留下她而夭折,并没有最终得到章陵郡。但是在当时,却极大地缓解了她的困境,为她争得了喘息之机,才成就后来的云葭君。

眼前这个人,这个蹲在梁上,和她此时尴尬相视的英俊青年,作为曹丕的代表,居功甚伟。

他便是夏侯渊。

因为夏侯这个姓氏,自曹操陈留起兵起,他与同族子弟便跟随征伐,刚及弱冠之年,便先后任过陈留、颍川太守。官渡之战后,由他负责后勤辎重粮草的补给,令曹操的平北之战后顾无忧。而后夏侯渊又率兵四处征讨叛乱,甚至在马超之乱中,他也跟随曹操前往,又破杨秋、刘雄、梁兴、韩遂、宋建等,屡立奇功,战功卓著。

曹操十分信任和喜爱他,甚至不呼名姓,往往称他为“妙才将军”,与他外貌的英俊颇为相合。

自平陇西之后,他虽未领军出战,却暂为曹操统率羽林郎与北军,同时负责邺宫及京畿的宿卫,曹丕为世子,同时兼任南军卫尉,可见这位妙才将军是如何得到曹操的信任。只是织成想不通,他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有那么多事不去做,蹲在曹操寝殿的屋梁上做什么?难道也有个谷华方明这样的美人,逼他至此不成?

夏侯渊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掉过头去,指了指下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但他握着织成手腕的手,却渐渐松开,向她又无声地行了个揖礼,表示歉意。

织成虽满腹狐疑,但觉得他也没什么恶意,遂也屏息静气,往下望去。

但见一群华服男子,口中谈笑,脚下不停,径直穿过殿室,掀开珠帘,阔步而入。他们脚步甚快,简直一阵风般卷过,完全不似半醉之人。

织成忽然心生不妙,看夏侯渊时,也是无声地叹口气,伸手捂住眼睛,样子颇为滑稽。她不由得往下看去,蓦觉室内鸦雀无声。

先前那些喧哗的笑声话语,瞬间荡然无存。

珠帘一阵晃动,珍珠哗拉拉地四处泻开。方才那群华服男子仓皇退出,一直后退下阶,为首者俯身跪下,其余人也随之拜伏于地。

一个身披锦袍的老者,昂首自帘内而出,身形虽不甚高大,却颇有气势,行走之间,如虎踞龙步之姿,只是目光一扫,那些人便噤若寒蝉,俯地一动不动。

便听老者道:“这么晚了,子建、平叔,你们怎么会跑到温香殿来?”

声音虽然缓和,却暗蕴威仪,这声音在织成的耳边掠过,便似滚过一串惊雷:不是曹操,更有何人?

为首那人站起身来,委屈道:“是儿之过,早知温香殿有温泉环绕,冬日里最是舒适,适才与平叔德祖他们饮酒,有了醺然之意,便起意来洗沐一番。不曾想阿父今日竟在,且殿门口又无人相守,便贸然闯入,还望阿父降罪。”

说是降罪,但听他的口气,却是似乎自己没有浴过温泉,反而受了委屈般,带着孩子似的撒娇模样。

曹操却似乎极吃他这一套,语气稍缓,也不似先前那般威压,笑道:“便是如此,也须先让人过来打探才是。虽则这铜雀台中,不仅有守卫在此,还有暗卫,并不虞奸人暗算。然你身为平原侯,如此妄为,终究是失了体统。”

曹植一怔,旋即伸手抱住曹操下袍,笑嘻嘻地道:“儿自然知道,没人能在阿父眼下弄鬼。儿愿献诗一首,以赎今日之过。”

曹操笑骂道:“你倒是想得好!据闻你行步之间即能作诗,谁稀罕你的诗了?你若当真有心,不妨为我这铜雀台作一赋,若可流传千古,便免了尔等今日冒失之过!”

曹植顺势站起来,笑道:“阿父有令,敢不遵从?便令平叔磨砚,德祖调墨,选个风和景明之日,于铜雀台中设宴,再请阿父前来品鉴如何?”

说笑之间,自然而然,便将方才一丝不悦,都冲得干干净净。

织成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冷哼,回头看时,却是夏侯渊目视室中,嘴角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殿中曹操不知说了什么,曹植等人俯首行礼,悄然退了出去。织成目光敏锐,一眼便看出了那七八人中,另两个熟悉的身影。何晏与杨修。

前者似乎心事重重,甚至不曾象从前那样,故意去引起曹操的注意,而一直有着怔忡之色。后者更是低调,若非织成对他印象深刻,还当真难以从这样一群人中将他认出。

眼见他们都退了下去,才听曹操沉声道:“妙才何在?”

织成一惊,但觉身边微风飒然,是夏侯渊竟然跃身而下,落在殿室正中。

喂!我到底要不要下来啊?

织成呆了呆,终于咬了咬牙,也纵然跃了下去,与曹操不过半丈之距,来不及看他神情,便已俯身跪拜在地,道:“……我回来了……”

夏侯渊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

什么叫作“我回来了”?

没有自称,没有谦称,没有敬语……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有人这么跟魏王见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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