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香偶眼珠子往一边横了横,被她的举动搞得略带尴尬:“你干什么呀?”
杜楚楚有些纠结似的,柳眉尖尖地颦起来:“我怎么觉得这画里人的眉目,倒是与你十分相似……”
叶香偶打个寒栗,赶紧将她的画像拨开:“你可别闹了,我表哥画的是你,又不是我,怎么可能像我。”
要说这幅画上,叫人最觉生动传神的地方,就属那女子的眼睛了,那双眼睛亮得宛如冰雪沁玉,又被天泉洗过一般,美得令人想捧起吻一口,哪怕再是干燥的喉咙,也能瞬间止渴。
“可是……”杜楚楚原先不觉,毕竟裴喻寒画的是她,一开始瞧着只是有股奇怪感,说不上原因,但此刻跟叶香偶一比,竟是越瞧越像。
叶香偶心房咚咚直跳,尽管当时乍一看,自己也觉几分相似,但怎么可能,裴喻寒画的人明明是楚楚,又岂会是她?
“大概是我表哥笔力不够吧,你想他平时那么忙,哪儿有功夫花心思在画画上,况且我从来没见他画过东西。”叶香偶都搞不清楚自己这么说,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好在杜楚楚并没多想,缓缓把画卷起来,叶香偶见状道:“要不你让他再为你重新画一幅吧。”
杜楚楚摇头:“还是算啦,这一幅都求来不易呢,可能如你所说,少琼他真的不擅长作画,你不知道他当时给我画画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他就专注地在画纸上勾勒,连头都不带抬的,害得我还以为他是不是画不出来了。”
既然画像,不是该一心专注在对方身上么,大概裴喻寒也怕画不好,所以才会细细的描摹一番吧。
叶香偶正在沉吟,却听杜楚楚问:“小偶,你知道少琼身上常戴的那枚佩玉吗?”
半月玉佩?叶香偶点点头,本以为杜楚楚要在说什么,可惜她却不再言语了。
因着裴喻寒受伤的事,杜楚楚非说要到庙里烧香去去晦气,由于叶香偶对裴喻寒的伤心知肚明,倒也想去拜拜谢罪,心里才能踏实些。
可惜这回裴喻寒不同意,说庙里人多繁杂,让叶香偶在府里安生呆着,但叶香偶哪有那么老实,私下写信与楚楚约好,到了那日,便翻墙溜出了府。
“没被发现吧?”杜楚楚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裴府西门后的胡同里,显得比她还紧张。
叶香偶这事干多了,坐在车厢里催促:“没有没有,咱们走吧。”
“少琼要是知道,非得骂死我。”杜楚楚仿佛做了亏心事一样,用帕子拍着胸口,很是忐忑不安。
叶香偶就看不惯她现在事事都把裴喻寒排在第一位的模样,捅了下她的脑门:“还不是你提议要去的,再说了,咱们这一趟,不都是为了我表哥好。”
杜楚楚一想有理,便赶紧吩咐车夫前往郊外的陇雨庙。
据说陇雨庙的灵签十分灵验,为此多年来一直香火鼎盛,叶香偶头一回来,就被杜楚楚拉着烧香拜佛,尔后又跑到偏殿求签,二人虔诚地三跪九叩,杜楚楚跪在蒲团上,拿着签筒摇了三摇,很快就掉下一支竹签来,轮到叶香偶,却是半天都没摇出来,杜楚楚等不及,已是领着家婢到外面解签去了。
叶香偶一阵心急,手里越摇越快,最后听到“扑”地一声,总算是跳出一根来,她俯身拾起,乃是第六十一签,云:前孽化影两成空,云遮雾绕路难明,今昔莫当梦中人,缘起缘落在缘醒。
叶香偶苦皱眉头思忖,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起身,垂着脑袋往殿外走,恰是迎面走来一行女眷,她险些撞到为首人,忙侧身让过,不料耳畔传来一道惊呼:
“是你……”
叶香偶闻言抬首,那妇人年约四旬上下,皮肤细白,保养得当,穿着一条酱色团花福纹长裙,左手一面被丫鬟搀扶,看去富贵非常。
叶香偶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走路不小心,冲撞到对方,岂料那妇人两眼死死盯着她,简直能盯得她头皮着火了,害得叶香偶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是你、居然是你……你还活着?”妇人挣开身旁的丫鬟,朝她逼近两步。
叶香偶本能地往后倒退,满脸疑惑地出声询问:“这位夫人,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妇人不禁一怔,显得大出意外:“你不认识我?”
叶香偶颔首。
妇人脸色忽然变得像调色板一样,由青转红,由红转紫,惊怒诧怨,复杂多变,继而又问:“你叫甚么名字?家住何处?”
叶香偶觉得对方好生奇怪,头一回见面,就询问她的名讳住址,踌躇着不愿回答。
“小偶!”恰好杜楚楚赶来,一见那位妇人,花容微变,“纪夫人……”
纪夫人上下打量她两眼:“你是?”
杜楚楚两手垂贴在身侧,模样一下颇为拘谨:“家父是杜元坡,我是楚楚。”
听她说杜元坡,纪夫人恍然大悟,顿时笑得和蔼可亲:“噢,原来是楚楚啊,瞧我这印象,几年没见,楚楚都出落得如许标致了。”不过她很快就将目光移向叶香偶,“这位姑娘,可是你的朋友?”
楚楚点头:“是啊,她姓叶,是裴公子的远房表妹。”
“裴公子?”纪夫人表情一愕,自然知道北城鼎鼎大名的裴家,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她是裴公子的表亲?”
楚楚颔首。
“姓叶……不是姓……”纪夫人呢喃低语半晌,才换上笑脸道,“原来是我误会了,抱歉,抱歉。”便让丫鬟搀着往殿内款款行去。
杜楚楚则赶紧拽着发呆的叶香偶离开,等走出偏殿,扭头问:“你怎么遇上她的呀?”
叶香偶也一脸迷惑:“我本来要出去找你,结果突然被她叫住,对了,她难道就是纪夫人?纪公子的母亲?”
杜楚楚答道:“可不是呢,是不是看上去很凶?”
叶香偶没料到自己竟在这里遇见纪攸宁的母亲,叹口气:“是啊,一开始她看见我的表情,你是没瞧见啊,就跟要一口气吞下我似的,而且还问我的姓名住址,搞得人一头雾水。”
杜楚楚扑哧一笑:“没准她是一眼相中你,打算将你娶回府,给纪公子当媳妇。”
叶香偶脸唰地红了,伸手掐向她的软腰:“在外面你也敢讲话这么不正经。”
杜楚楚笑着挪晃小蛮腰,片刻后,才转过正题:“对了,你抽的什么签?”
提及这个,叶香偶就郁闷了,把竹签拿出来:“我看不懂,感觉不是什么好签。”
杜楚楚拿起仔细沉吟,亦是不解:“走,咱们找居士给解一解。”
叶香偶原本想说算了,但还是被杜楚楚拉着来到解签的居士跟前,居士问:“求什么?”
“姻缘。”杜楚楚笑嘻嘻地替叶香偶回答,给叶香偶臊了个大红脸。
那居士看了叶香偶的签,又在叶香偶脸上梭巡一遍,方解释:“前孽怨已断,今昔缘将至,此卦有云遮明之象,看去迷暗未定,实则只待云收。”
叶香偶与杜楚楚面面相觑,谁也没听懂,叶香偶问:“那要怎么办?请居士指点一二。”
居士拂着乌须,呵呵一笑:“姑娘大梦未醒,老夫自不可泄露天机。”
二人回到车上,叶香偶嘟着嘴忿忿道:“都怪你,求个岁君不就好了,非求什么姻缘,说的人五里雾中,我看我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
杜楚楚只好安慰:“哎呀,听听罢了,这求签也不能十成十信,你别太放在心上。”
叶香偶心底好生郁闷一把,接着想起来,拿胳膊肘推推她:“那你求的签如何?”
“就那么回事吧。”原以为楚楚会唧唧喳喳说上一大串,结果她只是勾唇浅笑,没有细谈。
转眼已近六月,立夏后,日子很快炎热起来,不过泛舟游湖的人也就多了,比如富家子弟都拥有自己的画舫,文人雅士通常包船下水,还有清歌袅袅的青楼湖船,动辄能看到湖面上荡漾着大大小小五彩缤纷的画舫,两岸桃红柳绿,湖光碧影山色,一览这如画风光。
杜楚楚跟叶香偶一样,是贪玩的性子,为此邀了她跟裴喻寒下湖游玩,然而等叶香偶到了之后,才知那画舫原来是裴喻寒的,原因是裴家的那艘画舫又大又漂亮,荡在水面上,简直像座华丽非凡的小宫殿,杜楚楚得知后特地央求裴喻寒好几回,裴喻寒才算答应,所以今天他们才能有幸乘上裴家的这艘画舫。
叶香偶第一次游湖,开心得不得了,扒在船尾阑干上眺望着湖岸风景,又低头注视着水面,不时有锦鲤摇跃而出,有一条跳的老高,直逼眼前,可惜叶香偶反应慢,想着若是自己手快一点,没准就能抓到了。
耳畔传来胡哨声,原来是经过的湖船,有年轻男子瞧她容貌清丽,轻佻地吹起胡哨,叶香偶脸颊微微滚烫,用力瞪了对方一眼,便往船舫另一面走去,结果正撞见楚楚与裴喻寒在一起。
“少琼,我眼睛睁不开,好像有小虫子进去了。”杜楚楚左眼忽闪忽闪的,用手挑开眼皮,在他跟前踮起脚尖。
裴喻寒就弯身,替她吹了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