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声“娘亲”,仿佛叫起来尚有些别扭,但锦歌还是瞧见当她吐出这两个字时,楼墨年猛然一颤的身形。
“是啊,一晃都十二年了,我们的小夭就要长成大姑娘了……”
楼墨年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锦歌额上软绒绒的头发,嘴角扯出一个叫锦歌心酸的笑来。
“爹爹,关于娘亲……你是不是还有话未对我说?”
锦歌极小心的想从楼墨年口中探知些什么。
今日楼墨年向她又公开了一处秘密,这叫锦歌陡然心生不安。想起他书房里的密室里神仙一般的娘亲画像,和如今京城里偌大的醉仙楼,锦歌总觉得美人爹爹向他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楼墨年仔细的端视着锦歌半晌,终于开口道:
“爹爹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开口问的,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你娘临终前嘱咐我,等你成年了,若有一日开口问起,让我再将一切告之于你,你娘……她想你平安的长大……”
“爹爹,我娘……她不是死于难产,对么?”
尽管这个女子曾给予自己这个身体生命,但自己从未与她生活过,自然谈不上多少感情。只是不知为何,锦歌倏地感到胸腔里弥漫着一股疼痛,灼烧着她的心。
“小夭,你果然是不同的。”楼墨年一句赞叹,叫锦歌一时摸不着头绪,但至少肯定了她的猜测是对的。
“我娘她……”
“你娘,是黎氏嫡脉。”楼墨年面色平静的对锦歌一字一顿的说,“小夭,你是黎氏后裔。”
锦歌有些懵,也有些想笑。
黎氏?
她无聊时曾翻阅了爹爹书房中的书籍,命香枣和桂圆轮流读于她听。倒是听说过一段关于这个姓氏的字句,不过短短几句话,她自然未曾放在心上。
只道那个朝代没些个杂谈轶事,没准是那夏高祖为了某些不变严明的政治原因,斩杀了对手而已。
如今,自己的嫡亲爹爹,竟当着自己的面儿告诉自己,她楼锦歌是黎氏后裔。如此说来,她……亦是要被斩杀的对象?
锦歌猛吸一口气,惊声道:
“爹爹,你不是说笑吧?我娘明明是杜月离,我外祖父是七品参知杜君山,外祖母是曾韶华,祖籍漠州裴县!这……这都是官制上记载的,我都查过,如何有假?”
“小夭……”楼墨年见锦歌受了惊吓,忙握住她小小的手掌,安慰道,“这些都是假的,你娘原名月离,确是黎族之后。小夭,关于黎族会异术的传言,并非虚言。你娘的确有异于常人之处,而你……只怕灵力更在你母亲之上。”
锦歌彻底傻眼了:
“灵……灵力?爹爹,这…….”
“我知晓你不信,可是小夭……爹爹之前从未给你瞧过你母亲的画像,你是如何认得画像中的娘亲?”
楼墨年一番解释叫锦歌顿时说不出话来,爹爹从未给他看过画像?那他以前那番说辞是为了叫自己宽心才编造的?
只是这般亦不能叫她信服,她有什么所谓的灵力吧?这也太扯了!
“小夭,你可知黎氏为何会被夏高祖灭族?”
楼墨年的话紧紧牵着小夭的心,将她引致一个从未涉足过的领地。楼墨年坐在她对面,为她说着一段往事,于她而言却更像一段故事。
世间一直有个古老的谣传,言黎氏一族乃上古遗族,族中女子皆有灵力,且美貌倾城。其中以族长嫡脉血统灵力尤为强大,据传族长之后竟出过一位嫡女竟能驭火,堪称奇谈。
即使这般并不能叫人神往,可高祖年间竟有人传出黎族有一族宝名为唤心。此宝物能让人延年益寿,容颜不改。
尽管未被证实是否属实,但黎族嫡女驭火之术,几十年前确是有人亲见过的。各国君主闻讯,纷纷派人暗中调查。
夏高祖经过多年追查,才终于得知唤心的下落。一夜间,竟亲自带兵包围了黎族村落,威逼族长交出宝物。族长再三推脱之下,高祖动了真怒,斩族长与剑下。
谁曾想黎族女子性烈,纷纷以灵力相抗。高祖见势不可挡,为怕黎氏后人报复,这才下了杀令。
不过一夜,血洗黎氏……
“爹爹,这……黎氏的族宝,夏高祖他后来找到了没有?”
锦歌真有点儿佩服自己,这么个血海深仇的节骨眼儿上,自己还有意识去关注那宝贝。
“小夭,本就没有这唤心,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却为黎氏惹来杀身之祸。”
“哦?”锦歌蹙眉,有些不解,“那黎族为何要以此掩人耳目?竟是为了掩藏什么惊天的秘密不成?”
楼墨年眸中一丝伤痛,垂眸掩了片刻,为自己满上一杯酒道:
“黎族却有族宝,只是并非所谓唤心。”
楼墨年抬眸,神色哀痛的看着锦歌:
“而是族长嫡脉,女子的血水……”
“什么?”
锦歌大惊,倏地从软椅上站起身,
“爹爹,你……你是说,我的血能让人延年益寿,容颜不老?”
楼墨年眼底有些湿润,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夭,你娘亲当年怀着你时,便为奸人所害,幸得你以灵力相护,这才逃过一劫。你娘生你时难产确实不假,不过并未因此丧命。只是你出生后不久,便有大批人马寻来,你娘为护你周全,这才耗尽灵力在你体内注了一道封印。”
“封印?这是做什么用的?”
楼墨年摇了摇头,蹙眉道:
“当日生死攸关,你娘并未来得及多说什么。只道这封印能将你体内灵力困住,失了灵力,你便如普通人一般会生老病死。既是得了你的血水,亦无法得到丝毫功效。”
锦歌心惊,脱口问道:
“那娘亲呢?又是谁害的她?”
楼墨年眸光一颤,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
“当日深夜,来人皆蒙着面,又是多路人马。为父当时抱着你,被困于你娘亲事先便设下的幻境里,脱不得身……直到天亮时,幻境破灭,才见到被烧毁的屋子。你娘她……倒在血泊里……手里攥着……为你绣好的肚兜……”
锦歌猛地跌坐在软椅上,指甲陷进肉里,亦不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