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那种身体开裂的剧痛袭来,我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像是醒了,又像是在做梦,好长的梦境,可我不愿意醒来。
梦里,有个小妞儿会塞各种山果给我吃,桑椹子、蛇果、金丝枣……很多很多种野生的果子,她会念:“妞妞发果果,你一颗,我一颗……”
那一天,妞妞又来喂我吃葡萄,我不小心咬了她的手,肉肉的,很软,有种一诱人的血的甜香。在我心里仿佛有个魔鬼被唤醒了,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支配,狠狠的一口咬下,咬破了她的手,血的甜香在齿间绽放,我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个魔鬼在不停的嚎叫,要我快喝光她的血!
妞妞“哇”的哭了,我赶紧睁开眼睛,很慌乱的问:“妞妞,有没咬痛你?”
哭声嘎然而止,妞妞发出快活的大笑声:“哇耶!大哥哥醒了,爷爷快来,看啊,大哥哥醒了哦!”
那是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大大的,眨啊眨,浓密得像羽片的睫上沾着泪瓣,闪闪发亮像星碎钻。想到我刚才伤害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还差点被那魔鬼诱惑吸光她全身的血,我真没法原谅自己。
是,我一直不愿意醒来,就是怕一醒过来,就要面对一个变成怪物的自己,面对蜂拥而来的黑蛊师和宗教局的那些人,还有好像没有休止的绝境与血腥杀戮,我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怕自己的世界会崩溃。
可是,我像是被诅咒过,逃避不了既定的命运轨迹,无论我怎么躲,都会回到原有的轨迹上去。
我感到眼眶里有泪光,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她太单纯了,没把被咬伤的手从我嘴边拿来,还用那香软的小手摩梭着我的嘴角,好心的安抚我说:“大哥哥是不是饿了,才会把妞妞的肉当肉包子咬吧?妞妞不怕疼,大哥哥不要哭哦。”
我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妞妞就给我擦,越擦,我的泪水涌得越多。她慌了,哇哇的大叫:“爷爷快来啊,大哥哥在哭了!”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擦干了泪,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在妞妞面前哭,却不愿意在其余任何人面前哭,连奚芸也不行。
对了,妞妞的眼睛,跟奚芸真的很像啊!
也不知道奚芸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齐楠跟钟良,他们没跟我在一起,应该是有惊无险。就是朱丽倒霉了点,不过也活该,谁让她老想着算计我,死了也活该!
只是,一想到朱丽死了,在那场大爆炸中死得尸骨无存,我的心也揪紧的痛。说到底,她的死,也有我的缘故吧,特别是最后,她拼死缠住小姑,为我争取进屋的机会,最后我搞出那场大爆炸,毁掉了金蛊婆的窝点,严格算起来,她要是没被小姑弄死,就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在我乱七八糟的想时,妞妞的爷爷进来了。他是个驼背老人,脸皮皱得像核桃,端着药碗进来,不声不响的把药碗搁到床头柜上,就站在那里,用那昏浊的老眼一边打量我,一边抽出腰里长烟锅,从挂在腰间的烟袋里掏出烟丝来,往烟锅里装。
妞妞挺会看事做事,马上从爷爷兜里掏出打火机,给爷爷把烟点上,仰着泪水没干的小脸笑,脸上就差写“快夸我吧快夸我吧”几个字了,那样子简直萌呆了,看得我好笑,对自己伤害了她,更觉得不可饶恕。
“我咬伤了妞妞。”
我突兀的对妞妞爷爷说,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或许是没听懂,可我还是接着说:“我要走了,以后再见面,也不要让我接近妞妞,我会伤害她的。”
吸过妞妞的血,那种甜香的血,让我有了瘾,我一直在拼命抵抗那种诱惑,可是那种诱惑力太强烈了,我现在就是双手拼命互掐,才没有伸手去抓过妞妞来吸血。尤其,我发现,对身体的控制力在减弱,心里苏醒的那个魔鬼越来越强大,快要夺走我对身体的控制力,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很糟糕。
现在,我能做的,只是极力避免伤害到我所重视的人,至于其他,我都不敢想。
我端起药碗来,一口喝干了,冲懵然不解的妞妞笑了笑,说:“谢谢妞妞的果子,大哥哥要走了。”
妞妞本来收住的泪,一下子像决堤的水,哭得唏哩哗啦的。她伸手来想抓我的手,却被我拍开,然后我飞快的跑了出去。
自始自终,我都没有听到妞妞爷爷说一个字。
天瓦蓝瓦蓝,云团蓬松得像羊群,唯美如画。风里,吹来草木的清香,混杂着很多妞妞喂我吃过的果子清香。
妞妞的家,在绿草如茵的山梁上,相距不远的是散落的农居,家家户户都有炊烟在袅袅升起。我真的舍不得离开,这是一个像童话里仙境的地方。
“大哥哥不要走嘛!”
远远的,传来了妞妞稚嫩的哭声,我也忍不住想哭了。突然,有声音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啧啧,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命大啊,也活过来了。”
我猛的转身,看到一个矮个子男人,独眼,另一只眼戴了个眼罩,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很吓人。我不认识这张脸,可是,我记得他的声音!
这是那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他也没有死在那场大爆炸里,洗尽了煤灰还是黑得发亮,换了牛仔服,脖子上挂了根金项链,一幅暴发户的派头。
“你还没死?”我咬牙切齿的问,胸中有杀机沸腾,只想扭断他的脖子,把他的尸体丢去喂野狼。
他哈哈一笑,得意的说:“老天爷让我死里逃生,又送了我一场大造化,我怎么会死呢!来吧,让你狼爷好好炮制你吧。”
炮制,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难道他也是黑蛊师?这一刻,我还真的庆幸早一步离开了妞妞家,不然等黑蛊师在她家堵住我,会害死她的。
我现在身体还虚得狠,走了这里都气喘吁吁的,跟这家伙打的话也是送死。
“我要是你,就有多远躲多远了,哪怕是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阴沟里,做老鼠,也比被金蛊婆追杀要好。”打不过对方,加上知道对方是黑蛊师,我不敢轻举妄动,假装不屑的说着,暗中等待机会,或者逃,或者……杀死他!
打都打不过,还想杀了对方,换个时候,我也得佩服自己敢想。不过,旁边就是个树林,只要逃进林子,借助地形跟他周旋,我不见得就找不到机会弄死他。
杀念一动,我身体里那个嗜血的魔鬼仿佛又苏醒了,莫名的,我的身体里像被注入了力量,不再虚弱不堪!
我在等待,像猎豹一样,等待最佳攻击时间!
他果然怕死了金蛊婆,一听我的话,就眼光乱瞟,好像怕金蛊婆一下子跳出来似的。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眼神阴鸷,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小子,这笑话不好笑,你会为乱说笑后悔的。”
我一听,就知道他心乱了,在虚张声势,给添了一把火:“亏你给金蛊婆当了那么久的锅炉工,难道你不知道金蛊婆是一群,而不是一个吗?那场大爆炸,死了几个金蛊婆,活着的金蛊婆会不追查?锅炉爆炸,这个原因很好查出来吧,你是炸了她们老巢的罪魁祸首啊,她们要是没有满天下的追杀你,你就跟我姓吧!”
他的脑子真的差根弦,居然傻不啦叽的问:“那帮疯婆子没有满天下的追杀我,也是你跟我姓吧?”
没等我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有一道阴恻恻的女人声音响起:“血狼,那场大爆炸果然是你搞出来的,你行啊!”
听到这声音,被称做血狼的这个家伙,全身筛糠般的抖起来,看向说话人的方位,嘴巴也不利索了,磕磕巴巴的说:“金蛊……婆,不是的……不……”
没等他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一个黑苗老太婆从旁边的松林子里走出来。不,准备的说是飘出来,她像是没有脚,膝盖以下的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她看上去很矮,只有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
可是,血狼怕她怕得要死,“扑通”给跪了,死了爹般的嚎哭起来,还是没说出完整的话,就只能“砰砰”的磕头,脑门上很快血糊糊的。
我这时候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因为那诡异出现的老太婆根本没看血狼,对他不屑一顾,倒是不错眼的盯着我,一脸的惊喜。
“嗬嗬,还以为你小子也被炸死了,没想到命也够大,能逃过那一场大爆炸。也算是我老婆子有口福了啊!”她桀桀笑道。
口福比炮制也不会更好听,我的下场一样凄惨。可是,我没法像血狼这样跪地乞怜,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露怯,左右是个死嘛,就当我没有从那场大爆炸里活下来吧。
“还挺镇定的,要不是你的血对我有用,老婆子真想收你做徒弟。”她一脸惋惜的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