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
李氏在侧殿陪着李谚说了一会儿话,将他哄得睡着了,才退出来,脸上带着笑,去向顾天晴复命去了。
顾天晴正喝着御膳房送来的安胎的汤,脸色红润,心情很不错。她瞥见了李氏,便问道:“如何?”
李氏便将她与李谚的对话一一汇报了。
“娘娘养了他四年,他也不是白眼狼,还是感恩娘娘的。”李氏道。
顾天晴嗤笑了一声:“感恩?他是觉得本宫有了孩子,他地位不稳,所以才哭的吧。小小年纪,心机这般深沉,竟将你也骗了去。”
李氏想着皇后的话,脸上露出羞惭的表情:“娘娘,事情已经办妥了。他纵然早慧,也不知道那香麝香,会令娘娘滑胎。”
到时李谚将香送来的时候,顾天晴便可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在他身上。李谚确实有心机,但是与她斗还是嫩了一些。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等。
李谚翻箱倒柜的,终于将他父皇这些年赏给他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说起来,他身为皇帝的长子,获得的赏赐实在是少的可怜。
一方香木,一块玉佩,一个夜明珠,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那香木便是李嬷嬷说的香木。李谚拿起那方香木,放在鼻间闻了闻,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钻入了鼻端。李谚将香木扔了,猛地吸了两口气,方才驱散了那股香气。
他瞪着那香木看了一会儿,又将香木捡了回来,用李嬷嬷给他盒子里,再用红布包好,藏在了袖子里。
顾天晴在宫中安心养胎。说是安心,其实她心中有两个心结。一是赵隶,而是李谚。
赵隶这个,她的舅父和表兄暂时保住了性命。皇帝已经抄了曾府,得到了他想要的,她怀着身孕,皇帝为了安抚她,暂时不会要他们的性命。而且,季英韶那里还未查到赵隶背后的人,可见对方多么强大。所以对付赵隶,需从长计议。
而李谚,年纪尚幼。他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慧,待其羽翼丰满必定是劲敌。所以,顾天晴要趁着李谚年幼,拔出了这枚眼中钉。
只是事情安排了下去,李谚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顾天晴等得便有些不耐烦了。
这一日,李邺谨宿在她宫中,两人一起用了早膳。李邺谨心情不错,便在甘泉宫中坐了一会儿。
“谚儿一直是放在本宫身边养着的,臣妾与他宛若亲母子,谚儿也甚是依赖臣妾,每日都来请安。但是自臣妾有孕后,谚儿便甚少来了。小儿心思,臣妾还是知道的。谚儿是怕臣妾有了孩子冷落了他。”顾天晴道,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皇帝浓眉一拧,便对身边的内侍道:“让李谚过来。”
很快的,内侍便带着李谚来了。
顾天晴朝着他招了招手,李谚自觉地在顾天晴的身边坐下,一脸乖巧,不敢乱动。
“这几日都没来向皇后请安?”
“儿臣怕母后累着了。”李谚鼓着脸颊道。他一脸好奇地看着顾天晴的腹部,呈现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好奇与天真,想摸却又不敢摸。
顾天晴握住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李谚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
顾天晴的耐心已经耗尽:“谚儿,李嬷嬷说你为本宫准备了礼物?”
李谚颔首,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着的小盒子,递给了顾天晴。
“谚儿想送给母后,但是又怕扰着母后。”
顾天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像是十分喜爱李谚送的礼物,放在手里摩挲了许久。
“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母后猜猜,难道是一块玉佩?”顾天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想了想道。
李谚摇了摇小脑袋。
顾天晴笑着看着他。
顾天晴自然知道是什么,她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她脸上的笑也是真真切切的。
李谚这孩子,再聪明也不过四岁,见识的争斗太少了,竟然还想和她斗。只要她稍稍费点心思,便可以让他从自己的面前彻底消失。
顾天晴打开了红木,再打开了盒子。
当她看到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不是香木而是一颗夜明珠的时候,顾天晴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
她脸上的笑意迅速退去,看了看盒子里的夜明珠,又看了看李谚,只见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皇后,怎么了?这夜明珠可是有问题?”皇帝问道。
“母后不喜欢夜明珠吗?”李谚的脸上涌现出担忧。
顾天晴迅速收敛了情绪,挤出一个笑:“喜欢,母后喜欢极了,谚儿真是个好孩子。”
她的好心情已经一扫而尽。
李氏是李谚的乳母,李谚该十分信任她才对,李氏提点过了,李谚送来的为何不是香木,而是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令她准备好的戏全部白费了,只能继续演着母子情深这般恶心的戏码。
皇帝大概也看不下去了,道了声好好歇着,便离开了甘泉宫。
之前,顾天晴日日盼着李谚出现,将那方香木送给自己,如今他多呆一刻,顾天晴便觉得头疼。
她掩着唇打了一个哈欠:“本宫有些累了,谚儿,你去读书吧。”
“谚儿告退。”
李谚从殿中退了出去,门一关上,他便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声音摔得愈响,便更能显示主人恶劣的心情。
李谚回到了自己的偏殿中,将那方香木拿了出来。
事情回到了那一日,李氏提点之后,李谚便将自己贵重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李谚本是将香木放在盒子里的。
李谚是颇为依赖乳母的,但是那一刻,他的脑袋里产生了一个警惕的想法。他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乳母是顾天晴的远房亲戚,所以她的地位不凡,其余人都不敢得罪她。想到这件事,李谚便将香木拿了出来,换成了夜明珠。
而今日发生的事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
连乳母都不可相信了,他在这个皇宫里就是孤家寡人。顾天晴对他起了杀心,他在皇宫中的日子将会举步维艰。
李谚稚嫩的小脸皱了起来,漂亮的眸子染上阴郁,久久化不开。
邺城,一间不起眼的院落。
顾天澜打开门,夹在门缝上的一捧野花便落在地上。
顾天澜将那捧花捡了起来。这里面共有三种颜色的花,红黄白相间,交相辉映,花瓣上带着露珠,是刚摘下不久的,花儿捆得十分漂亮,可见其主人花了很大的心思。
顾天澜放在鼻间闻了闻,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
顾天澜捧着那花,只怕某些人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花,被捧在手心里。
顾天澜回到房间中,将花瓶里的旧花换成了新花。
“阿澜姐姐。”云曜踏步而来,敲了敲门便进了屋,见着那花便道,“真丑。”
顾天澜敲了云曜的脑袋一下。
云曜捂着自己的脑袋道:“阿澜姐姐,你偏心,你弟弟还不如一捧丑花。”
“别胡闹。”顾天澜颇为无奈道。
云曜坐直了身体,不再胡闹,开始办正经事。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摊开,一张画像便呈现在了顾天澜的面前。
“阿澜姐姐,你说想入宫,入宫的程序太繁琐,若是做宫女,祖上十八辈的事都会查出来。我觉得姐姐不如直接替了其中一人的身份。我寻了寻了许久,便觉得这画上的人妥当。此人身形与姐姐相当,脸型略有偏差,但是她肤色与姐姐一般白,所以姐姐只需稍稍改变脸型。此人是甘泉宫偏殿的宫女,伺候的是皇帝长子的。皇帝长子不怎么得宠,所以他身边的宫人都无甚存在感。这宫女伺候皇帝长子洗漱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姐姐扮作她,最为妥当。”云曜道。
皇长子李谚?
顾天澜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满是稚气的嫩白小脸。
顾天澜点头:“就她了。”
李氏跪礼行的不到位,被皇后杖责十下。李氏知道,她被罚并非因为什么狗屁跪礼,而是因为她事情没办好。
李谚从正殿归来的时候,毫发无损。皇后娘娘怒极攻心,便将怒意发泄在她身上了。
李氏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也不去伺候李谚了。
李谚身边两宫女,一老太监,无人管他吃食,只老太监每日去御膳房找一些,找来的都是残羹冷炙,比宫人吃的还不如。
李谚倒是没什么怨言与脾性,乖乖地将东西吃了。
老太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小殿下鼓起的脸颊日渐瘦削,也无能为力。
他在宫中呆的时间虽长,但是没什么权势若是有,就不会来伺候小殿下了。小殿下身边的,除了李氏,其余的都是被排挤来的。
李氏在的时候,李谚的生活方才过得好一些。
待李氏能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并不是去伺候李谚,而是凑到了皇后的面前。
皇后坐着,李氏跪着。
“娘娘,请给老奴一个机会,让老奴将功赎罪。”李氏道。
顾天晴摩挲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满脸的不耐。自从有了孩子后,她的脾性也变得不好了,耐性差了许多。
顾天晴道:“本宫也懒得与一小孩勾心斗角了。你直接在他的吃食里加一些东西,小孩子,肠胃弱,吃坏了东西一命呜呼的事也并非罕见。”
顾天晴懒得费心机,选择直截了当的方式,直接毒死李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