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家都认为杜鹃和辛虹最般配的时候,一旁的荷花不悦了,尖声厉气地说:“芊芊,你家辛虹上次不是和我家糖糖定了娃娃亲吗?”
木芊芊一愣,仍然柔声细气地说:“那都是前几次开会,其他老师开玩笑说的哟。我以为你没有当真呢。”
荷花的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但嘴里却不让分毫:“哦,我本来就没有当真,既然你也没当真,那就算了。想跟我家糖糖结亲的人多的是。”
木芊芊也不在意荷花的脸色,还是嗲声嗲气地说:“是啊,是啊。我还怕因为真的认了和糖糖这事得罪其他人呢。所以还是莲花这还没出生的孩子跟我家辛虹认兄弟或结亲更好,可以让我们报答莲花帮我们找到孩子之恩,又让其他对你家糖糖有心的人家有希望。”
荷花哼了一声,也不好再针对木芊芊这个笑脸人。
木芊芊这样一说,就连那个整天冷冰冰,不见笑脸的辛一生听了,也是连连点头,似乎脸上的冰霜都融化了似地,没那么冷峻逼人了。
“哇,连冰哥的脸都没那么冰了,看来他们两家这个亲真的会结成哟。”有人悄悄地满含妒意地说。
“冰哥”就是辛一生啦,这是形容他脸上的表情像冰块一样冷。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学区的人都领教了辛一生的冷峻和沉默,大家基本上没见他在大庭广众下笑过,除非是在木芊芊和辛虹面前他才会露出温暖的笑颜,还有就是在他的恩人莲花面前,他的面容没那么冷,稍稍温和些,但也仅仅是温和些而已。不过,辛一生即使整天冷着个脸,跟个冰块似的,但却丝毫不减其俊气,反而让人更觉他个性鲜明,魅力无穷,更有吸引力。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冰哥”。
辛一生的冷峻和沉默,也许是跟他的身份、经历有关吧。他是木芊芊的父母在解放后收养的一个流浪儿。从小没有父母亲人,不知道自己家在何方,到处流浪,这样的孤儿也许天生内心就是孤独寂寞的吧。
“辛一生应该并不像他对别人说的那样从来不知道父母是谁吧。那次他扇我耳光后,大概是太过自责,冲动地跟我说到他名字的来历,自责是他自己贪玩把父母弄丢了,而不是父母把他弄丢了。原来这些都是他的秘密,从没跟别人说过。既然他不跟大家说这些,那我也不会随便说出去。他身上应该是藏有秘密的吧,他的身世肯定不一般。”莲花看到辛一生变得稍稍温和的表情,心里暗暗想着,这个人真的有点神秘莫测啊。
大家都说,辛一生看起来是那么冷漠孤寂,但是他身上却似乎有着一种难以掩饰的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他的性情独立、孤傲,既聪慧,又怪癖;既自傲,亦自卑;既善良,亦冷漠。听说以前和他在一起读书或一起工作的人,也觉得辛一生偶尔不经意间的一举手一投足会体现出跟出生普通的人不一样气质与见识,而且在他上学前就认识了很多字,自学了很多文化知识。辛一生却辩解说是他小时候流浪一些大城市中不经意地学来的。他说,见多了,也许就不知不觉融入了记忆中,也许就不知不觉地模仿了出来。大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所以,相信的有,不相信的也有。
莲花怀孕的消息传到杜长庆夫妇耳中,简直把杜长庆夫妇乐坏了。杜长庆呵呵大笑着说:“我杜家又有后了!我要升级当爷爷了!”
张秀英更是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她的欣喜,她二话不说,直接去追家里那只大线鸡了。在福满公社一带,老母鸡是舍不得吃的,是用来下蛋的,而公鸡被认为是发物,吃了容易让人激发旧病,所在小公鸡还未成年时,就阉掉了。阉掉的公鸡就叫线鸡,线鸡不会下蛋,但据说和还没生过蛋的仔鸡(雏鸡)一样大补,福满一带的人们连坐月子都是吃线鸡的。现在,莲花的面前就摆了一大碗黄花炖线鸡肉,可惜莲花的胃口不好,只喝了少量汤就吃不下了。
晚上,莲花给杜若虚写了封信,喜不自禁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若虚。
“杜老师,去勤工俭学回来啦?这是你的信。”杜若虚背着一把锄头,锄头的木柄上晃悠悠地挂着一束红艳艳的杜鹃花,还有一包农场厂长送给他的一小包杜仲茶走进新阳一中校门口,门卫就递给他一封信,这自然是莲花写给他的那封报喜信。这封信早就到了,可是一个礼拜前杜若虚带着一群学生前去位于乡下五七干校的校办农场去勤工俭学了,今天刚从农场回来,所以现在才收到。
“哟,怎么寄来这么久了?”杜若虚担心家里有什么重要事发生,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心看起来,知道自己将要当爸爸了,高兴得手舞足蹈,哈哈直笑。他的身后还跟在一群高高大大、带着各种劳动工具的中学生呢,见自己的老师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笑不出声、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今天竟然破天荒的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简直颠覆了杜老师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大家呼啦一下围住了他们最喜爱的班主任老师,好奇地问道:“老师,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说出来让我们分享分享。”
“哈哈,我要当的爸爸啦!”杜若虚一把将最靠近自己的一个男生像抱小孩似的抱着对方呼啦啦原地转了一圈,吓得那个男生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不敢松手。杜若虚快乐的心情迅速感染了周围所有的人,当时就在附近的老师、门卫、学生都由衷地跟他一起欢笑起来。有人说,快乐是可以传染的,果如其言。
很快,莲花就收到了杜若虚的回信,从他已经为孩子取好了名字这点来看,就已经可以感知到他将为人父的兴奋之情了。
他在信里告诉莲花,那天他得知莲花怀孕的喜讯时,恰好是他从山里回校,带回了一大束杜鹃花和一小袋杜仲茶,因此他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杜仲,如果是女孩,就叫杜鹃。杜若虚在信中说,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像杜仲一样能够顶天立地成为有用的人才,女儿能够像杜鹃花和杜鹃鸟一样诗意而美丽。
莲花看了杜若虚取的名字直撇嘴:切,不是树就是花,跟我的名字一样土,还知识分子呢,也不知道给孩子取个洋气一点的名字。或者取个跟得上时代的名字也好呀,比如文-革,红卫之类的,多有意义呀。自己身边好多稍微有的文化的人都是这么取名字的,荷花的女儿糖糖,大名就叫卫红。
不过,莲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杜若虚前两年有过那种惨痛的经历,他绝对不喜欢这种政治色彩太浓的名字。
“栀子花开白又白哟,油菜花开黄又黄;
茶籽花儿甜又甜哟,萝卜菜籽结牡丹。”
悠扬的歌声在开满金樱子花、刺莓花、茶籽花的幽静深林中响起,让这寂静的山林突然间充满了活力和欢乐。当然栀子花还正在孕育着花芽,要过段时间才会竞相开放。
一群福满学区的老师今天趁着礼拜天春暖花开,相约前来木千千教书所在的岭脚下村扯笋打平伙,其中以青春洋溢的年轻老师居多。因为辛一生夫妇都是这个学期新来的,两个人的学校很近,他们把家立在了岭脚下村,大家都对他们很感兴趣,所以趁着天气好,前来打平伙。打平伙就是大家凑些钱到某个人家里玩一玩,吃吃喝喝,交流感情,花费大家平摊。像今天这样,大家一起上山扯笋,还可以顺便割些蕨菜,捡些野山菌,摘些栀子花……有几个会打猎的年轻人(辛一生就是其中一个)还可以弄到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基本上就不用花什么钱,就可以海吃海喝一顿,慰藉久已没有沾过肉食的肚子;甚至回去打平伙之后,可能还会有些盈余,大家还可分些劳动成果带回家去,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一群人刚上山就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物去了。挤在一堆,怎么会有收获呢?
山上的笋又粗又壮,真多啊!大家扯得那叫一个开心,估计等下吃都吃不完,想到自己抹了嘴之后,还会带很多山货回家,大家笑得嘴都合不拢来,扯笋的干劲更足了。
“啊,蛇!蛇!救命啊~~”木芊芊惊恐万分的叫声在寂静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啪啪!”
一根竹棍迅捷准确地击打在那条追击着木芊芊的小蛇七寸处,小蛇痛苦地扭曲了几下身子,很快就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死翘翘了。
木芊芊停下脚,面色发白地喘着粗气,抬眼望向那位勇敢的救人英雄,惊讶地发现那不是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而是小巧玲珑的莲花。
“芊芊,没事吧?”莲花关心地问。
“没~没事~就是吓~吓着了。”木芊芊看着地上的小蛇仍然心有余悸,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刚才她着迷地欣赏着山中的野花,不知不觉就跟安静守候猎物的辛一生分开了。
“嗨,一条小蛇而已,还是没毒的,怕什么!好久没吃过肉了,刚好捡回去打平伙!”莲花从地上捡起那条小蛇朝木芊芊走来。
“别~别~过来~我~我怕!”木芊芊使劲摇着手不让莲花靠近。
莲花愕然:“不会吧?这么怕?蛇已经死了!”
“我~我~还是怕。你收起来吧,我不吃。”木芊芊想到莲花刚才说要打平伙吃蛇肉,就感到阵阵恐怖,这样恶心的东西也敢吃?
“呃,好吧。”莲花把蛇塞进自己肩上背着的那装满了竹笋的大竹篮中,看见木芊芊身上空空如也,问,“你扯的笋呢?”
“啊?我的笋呢?……糟了,丢了!”木芊芊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被小蛇吓得把自己扯的笋弄丢了,连装笋的篮子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