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笑着看向竖起耳朵的风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狡黠和得意。他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问道:“你有兴趣?”
风前则学足了商人范儿,他扶了扶自己的腿,正了正自己的衣领,答道:“那要看顺不顺路,还得看王先生出什么价。”
王先生忍俊不禁,道:“让你活着离开,难道不就是天价了吗?”
风前扫了眼王先生,自顾自的嘿嘿一笑,“你要办的事好像不止天价那么简单吧。”
王先生清了一下嗓子,悠悠的说道:“哪有天价那么多?不过是平常银子的周转罢了。”
风前心里佩服了一把王先生的脸皮,说道:“那我想先问一句,王先生是何许人也?”
王先生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失望于自己的鼎鼎大名不为人所知,他只是和善的一笑,“我叫王先生,是个大商人,比你见到过的任何商人都大,比你将来见的任何商人都大。”
风前微微吸了一口气,心中拂过一丝震动,这个闷骚的中年人说他自己是天下第一商人?当年在柳阳,风前可是见识过柳阳首富炒作的手段的,那也不过只是个柳阳首富罢了····
怪不得院子中站立着如此多的鼎鼎刀客——尤其是为首一人,竟让风前感受到了些许威胁。这倒也解消了风前心中的另一个疑惑:堂堂拔刀卫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宿于民居民宅?
这些念头在风前的脑海中一略而过,他越发的好奇起来,如果这个王先生真的是天下第一商人,那还能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吗?
“王先生说吧,小生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风前突然喜欢起“小生”这个词儿来了。
王先生再次被风前的无耻震撼了:明明是你死到临头,怎么反过来成了要解救我了?他强忍着自己嘲讽风前的冲动,微微颤音,说道:“去青城帮我杀三个人。”
不知为啥,风前听了这话立刻笑出了声,他笑的十分阳光灿烂,简直毫无顾忌。
王先生被风前突然响起的笑声吓了个趔趄,他不禁羞怒:“有什么好笑的吗?!”
风前放松的倚靠在床头,满面笑意的自语,“我这个脑子啊,看来也能当天下第一商人。”
王先生一愣,心中震动良久:难道是这小子识破了我的心思?王先生脸上的笑意和微怒之意顿时消失,换成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平静无澜的脸——只有他在和高手对弈时才会用的脸。
风前十分惬意的看着王先生,说道:“王先生可知道我杀的是谁?”
“皇城御林,拔刀卫。”
“王先生可知杀皇城御林是个什么罪名?”
“罪同杀一品大臣,满门抄斩。”
“那王先生为什么要替我背黑锅?”
“为了杀掉青城的三个人。”
“为何要杀?”
“我王先生纵横东西商路,唯独青城不在我的控制之下。偏偏这座城又是和洋人交易的出海口,所以不得不拿下。”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以飞速完成的,风前沉默且耐人寻味的看向王先生的眼睛。
他没有发现王先生眼神的一丝波动,但是他依旧摇了摇头,说道:“错了,王先生。”
王先生再次一愣,随即脸上浮出了笑意,侧耳倾听风前自顾自的分析。
“以你院中的那些人的实力,除了我和某几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杀不掉呢?但是你却不让他们去杀,而是要我去杀。所以,你不是让我去杀人的,你是让我去送死的。”
“那为什么你要让我去送死,而不是直接杀了我或是交给衙门呢?”
“因为你是个商人,而且是个绝顶商人。你不想得罪朝廷,更不想得罪约墨书院和承平画斋。所以你让我去青城,让我帮你杀三个人,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那三个人一定有一个很大的后台或是很厉害的帮手。”
“最好的结果是我死了,青城的那三个人和他们的后台也死了。最差的结果是我死了,青城三人和他们的后台没死——但其实这个所谓的最差结果一点都不差,到了那时,你会不遗余力的向朝廷和世人宣告我逃到了青城,逃到了指使我杀人的幕后之人那里。”
“你解决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你还不用担心约墨书院和承平画斋来寻仇,你还会因为向朝廷禀报实情获得本年度最佳市民奖————而我呢?我死了,我帮了你个大忙然后死了。小生实在是佩服,王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商人。”
王先生的心思被风前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确实想让风前去送死,因为青城不是座简单的城,那是楚王的城。王先生虽然眼线无数,却依旧不知道宫闱之中那场大战——楚王已经被捉起来了。参与那件事的鱼鳞卫尽数被告知,只要是消息走漏,三千人一起死。毕竟这件事和数年前皇城的滚滚青烟有不可割舍的联系,这涉及皇家的脸面。所以即便是王先生也不知道。
王先生的算盘打得很好:六王被太子下手杀死,楚王又是六王的小舅子,所以楚王和太子的关系一定十分不好。若是将风前送至青城,引出楚王,给太子以口实杀死楚王,岂不是送了太子一个大礼?
这复杂而交错的一切是王先生想了半个晚上才想出来的,现在被风前一语点破。所以王先生十分欣赏的看着风前,轻叹道:“若不是你杀了那两个拔刀卫,我真的会认真考虑把若若嫁给你。”
风前挠了挠头,爽快的答道:“你的女儿我就不考虑了,这件事我答应。”
王先生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风前,这是件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明明知道前路是死,还有人争着抢着去吗?不过不愧是商人,既然好处送上了门,他当然不会拒绝。
“什么时候出发?”
风前听了这个问题,心中默默流泪,这不是斋主曾问他的话吗?现在王先生怎么又问了一遍,他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抹去心中哗哗流出的泪,风前伤心的回答道,“伤好就走····”
这句话不知又花了王先生多少银子,各种闻所未闻的伤药二十四个时辰内不间歇的送到风前的身边,一个个银须白发的老人来了去去了来,如此者十日。
十日间,风前倒也不担心自己的伤情,他只是略微有些担心被自己气哭的小雪,特别的想念安安静静的墨小小。
虽然被那些名贵的补药烧出了不知多少次鼻血,但风前的右臂总算是恢复的八九不离十了。此时此刻,风前正摆动着手指玩耍着体内为数不多的天地真气。忽然,一阵砰砰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伴随砰砰声的,还有院内的一阵骚动。
风前兴奋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他猛地推开门向天空看去,果然是鼓鸽!
鼓鸽正木然的拍着翅膀,看着地面上虎视眈眈的刀客们。忽然感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门边,它毫不犹豫的冲了下来,将一个揉的皱巴巴的纸团糊到了风前的脸上。
风前闻着满脸的墨香一阵偷笑,他一点一点展开纸团,每展开一点就咬着嘴唇一笑——猥琐之极··
随着纸团的完全展开,风前嗷了一声,一蹦三尺高,他哈哈大笑,仿佛忘记了右手还有伤,两道鼻血哼哧哼哧的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纸团上写着寥寥数字,墨字中间有歪歪扭扭,仿佛不是一次写成的,看来墨小小很犹豫嘛。
“莫要学夫子等你回来”
风前开心的大吼,“老头这么色,小生怎么会学他呢?哈!哈!哈!”
浑然不觉两道鼻血已经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