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中人看到两人如此出来，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寒林被看得不舒服，料想翟川不会放下自己，一扭头将脸全都埋进他怀里，只将一个柔弱的背影留给众人。
陶磊面色泛青，方才陶夫人作好作歹请寒林进去，他早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撒娇的结果，想着方才那丫头说话厉害着呢，进去也顶多是当作小姑娘们拌拌嘴，不碍事的，谁想到她这会儿竟然又装得如此柔弱？倒像自己的女儿欺侮了她一般。
“林儿，何处不适？”商柘缓步走来，瞥过陶磊，带了一丝告诫的意思。
“无妨。”寒林动也没动，闷声回答，“叔父不必担忧。”
“林儿只是受了些惊吓，方才多累令爱照拂。”翟川没看陶磊，只是向着其他人淡淡笑了一下，“我们先行告辞。”
商柘挑了挑眉，这话说得颇没水平，寒林这丫头顽劣非常，除了商靳，只怕没谁能让她受点惊吓，更别说吓成这个样子，不过商靳在人前总是谦和有礼，旁人倒也不知他为人到底有多严厉，只是隐隐听说罢了，并不对此生疑。
旭华紧紧跟在一旁，惨白着小脸，还没缓过气儿来，只恨恨地瞪了陶磊一眼，急匆匆地跟出去。
她这个神情落在旁人眼里，难免和着方才的几许惊艳荡开些涟漪：
“原来这两位殿下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感情也好得很呢……你们说说，他们也是自幼便相识了？”
“不知。”有人迟迟接了一句，顿一顿，压低了声音，“之前分明听闻，十多年前少祭司离京的时候，不是将女儿一道带走了吗？她这些年应当不在京中才是，怎会突然回来？”
话一说开，旁人也按捺不下，凑上去一道闲谈：“这个却不稀奇，昨日他们成亲，太子妃可是从东宫出来的，他们想来早已做了夫妻的呢，毕竟年岁都不小了，不然怎么这般要好？拖到如今才成亲，或许是看那陶磊近年声势太大，要压他一压。”
周围的人点头称是，反正谁都知道皇室与祈天宫是要联姻的，成亲前就住一道可是有先例的，就算有了孩子都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说起来，这丫头看起来身子当真是挺弱的，会不会真应了那个传说？”
他指的，自然是那个每逢神女转世，帝后都寿数浅薄的说法了，毕竟当年商沂那一代，两人都仅有二十余岁便双双早逝，可是一度震惊了京城的，如今若是旧事重演，这说法只怕要坐实了。
“那传说当真可信么？”有人持怀疑态度，“我倒是听闻，先帝与太后乃是怄气，才会双双早逝的。”
“的确有此种传闻，不过嫡长女虽则数十年才得一个，却也算不得少，请人调出史部记录一查，不就知道了？”
“你酒喝高了吧？尽说胡话。”
史部分为金匮与石室两部，石室专记祈天宫之事，主事之人便是商柘，金匮记其他事宜，主事为林亭，也就是长公主翟湄的夫君，想从这两人口中问到皇室的八卦，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翟川站在阶下尚未走远，难免听到里面议论的一言半语，感到怀里的人紧紧地绷着身子，低头看向她，“怎么？”
“快走，你还听不够么？！”寒林拧着眉头，万分恼怒，她可以驱动法术潜听，刚才那些可是听的一句不落，这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你很在意吗？先太后的事情……”翟川还想问，但见她不耐烦地闭上眼，只得暂且不提，抱着她进到车中。
寒林挣起身子，抱臂缩到一旁，倚着车壁坐正，眸色微沉，“午后还要去何处吗？”
“不必。”翟川往刚想也往车壁上靠了，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接近，立刻又坐起身，伸手将寒林拽到了怀里抱着。
“做什么？！”寒林虽则也听到了脚步声，但半点没放在心上，她可不觉得有人敢公然揭了他们的车帘，横过手肘就想推开他，“你还有完没完？”
“别闹。”翟川扣住她一只手腕，另外一只手从她肩头落下，紧紧揽着她消瘦的肩背，轻轻摩挲她半散的长发，索性将凤簪也抽去，低头将脸埋进她发中。
话音刚落，帘子便被人挑开，一阵风卷进来，夹杂着一个少女的笑声。
寒林眉梢一跳，她怎么偏偏就忘了，这儿还有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小郡主，僵着的身子总算放松了几分。
“川哥哥，寒林姐姐……”看到里面的情形，翟涟急忙咽住了，却回过头捂着嘴笑，“旭华姐姐，我来的有些不巧了。”
旭华抬眸一瞥，因今晨就见两人亲密地偎在一道，只当他们真心和好，小脸上绽开笑，“两位殿下，要做什么倒是回去了再说罢，总不能将郡主撂在这儿不管。”
翟川这才放开寒林，慢悠悠抬起头，含笑看向翟涟，“王妃没来，你不是跟着湄姐吗？与她一道回去，又不会丢了你。”
“我不喜欢待在这里嘛！”翟涟跳上车，扯着翟川的袖子撒娇，“再说，我要和寒林姐姐说说话，这样的神女姐姐，阿涟都不够看呢。”
寒林暗暗苦笑，她都懒得去解释，她当真不是什么神女转世，看来往后得习惯这个称呼。
还没回过神来，那小姑娘已经黏到了身上，亲亲热热地攀着她的脖子，寒林伸手揽住她，免得她没支住自己，摔倒下去。
“唔……寒林姐姐的头发，好像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呢？”翟涟伸手缠住她一缕头发，好奇地看着指间隐隐浮现的那一点蓝光。
寒林眨了眨眼，这个小姑娘也并不是看起来的那般什么都不懂，皇室的孩子，到底不可能像表面上那样无忧无虑呢。
寒林本就喜欢天真的孩子，又因为她的性子活泼，与自己少时有些相似，便揽着她温和地答道：“因为我的娘亲是水灵一族，她的头发是花青色的。”
翟涟睁大了眼，吃惊地望着她，翟川也低下头去出神。
“涟妹妹，你害怕吗……？”寒林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轻轻抚着。
翟涟的脸上泛起一个笑，大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祈天宫有许多漂亮的姨母，也都和常人有些不同呢，阿涟羡慕都来不及呢。”
寒林默然点头，祈天宫既然要担任祭司，自然缺少不了灵力，族人与灵族通婚，便是为了获取天生的灵力。
不仅她的母亲淑旻是灵族，她的祖母……或者说每一代嫡系的长子都会迎娶灵族姑娘，经年累月，灵力会因神血的缘故缓缓积累，因此嫡系的血脉才显得尤为珍贵。
他们不仅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神的后裔，在双华当真面临危机之时，他们的确也有足够的力量，站出来护卫双华。
“唔，阿涟听说，水灵一族的姑娘是最漂亮的，难怪寒林姐姐也这么漂亮。”翟涟见她不语，伸手在她眼前一晃，“寒林姐姐……？”
“嗯？怎么了？”见她笑得开心，寒林也不愿意冷着脸扫了她的兴，“涟妹妹，你想说什么？”
翟涟轻轻蹙起两道淡淡的眉，有些担忧，“姐姐的身子好冷呐，阿涟靠着不舒服。”
寒林咬了咬唇，看来还是被察觉了，促狭地扫了翟川一眼，“那……涟妹妹去靠着你哥哥？”
“都是大姑娘了，好好坐着，别闹了。”翟川这话是对翟涟说的，却回瞪了寒林一眼。
翟涟半点不害怕，只顾窝在寒林怀里打滚，一边咬着帕子笑，“川哥哥只怕是吃醋了，还有恼我刚才打扰你们两个……”
“涟妹妹，够了……”寒林极为厌恶这些事情，但不想对翟涟动怒，双手扣着袖口克制自己。
翟涟扁了扁嘴，“好嘛，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可寒林姐姐倒是告诉我，你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凉呀？”
翟川也问过她几次身体冰凉的原因，却每每被她一句“天生如此”极不友好地敷衍过去，现在见翟涟又问起，便盯着寒林，看她要怎样回答。
“天生如此。”寒林面色平静，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回答。
翟涟显然不满意，又扁了扁嘴，撅得更高，“那以后还会暖和过来吗？”
寒林面色突然变了一变，惯来冷寂的面庞上似乎泛起了一丝红晕，尽管立刻恢复了常态，但这细小的变化还是被翟川看到。
“不会……”她顿了一下，蹙眉在考虑什么，最后叹息，“我不知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