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族或许永远不能为人接受……寒林眉角一抽,她说得无心,却忘了双华与灵族本就势同水火,这却让翟川如何接受?
“川,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儿,我想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翟川沉声,摔开她的手,便顺着石阶上去。
寒林刚要追过去,却被枫璐叫住,“林儿,随他去吧。”
“前辈……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寒林回过头,眼中含泪,满是不解。
枫璐暗暗摇头,神情似乎并不在意,“这是事实,玉灵向来光明磊落,从不愿掩瞒心中所想。”
“可……”寒林一时噎住,缓了口气,沉了脸,“可前辈没有想过吗,若是寒林自小便被当做黑巫教养,却忽有一日被告知自己原是祈天宫的族人,这等感觉,岂是轻飘飘的‘事实’二字可以抵过?!幸好,师父他们,对我并不曾有所隐瞒……”
枫璐轻轻笑着,并不作答。
“您是上古仙灵,自然不把一切放在心上,我们只是一介凡人……川在京中那么多年,从未有人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他亦从未将自己视作灵族,你要他骤然之间如何接受?前辈究竟是否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说得太急,寒林一时呛住,低头咳了许久。
枫璐默然,过了半晌,才轻笑,“你与淑旻很是不同啊,她是那么温和的女子,你却十分倔强……”
“抱歉,寒林不该这样与长辈说话。”缓了几口气,寒林垂首不语。
“不,林儿,你说的很对。我将那孩子留在京中,自己却逃回了玉明山……我明知道你们不能在一起,却没有勇气像淑旻那样去干涉你们的命数,就算她还是没能护住你,至少她试过了,而我却……”
“或许我的确从未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
枫璐望着高耸的璇光峰,似是自语,“虞绫说过,对于担负重任的人而言,所有人世的感情,都是致命的。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给自己那些东西,也不会给旁人那些东西。”
“寒林并非灵族,无法理解前辈所想。”寒林敛眉,面容乖巧,哪里还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
“但你是神的后裔,更该如此……去寻他吧,相思佩会让你找到他的。”枫璐说完,转身向着青玉坊走去。
诃玥正在坊中招待众人,见她一脸落寞地上来,不禁敛眉,“那孩子不认你吗?”
“尚未。”枫璐苦笑,灵族的时间很多,过去她的确做得不够好,但以后的日子,也许还可以弥补吧?
旭华正与薛瞳闲谈,并未在意两人的谈话,归风却慢慢走来,“前辈才是殿下生母?”
“的确如此。”枫璐微笑,依然不打算否认,“公子是雾灵?”
归风颔首,压低了声,“但他身上的灵力很弱,若不是灵力极盛之人,绝不可能觉察他的身份……而前辈是上古的灵族,皇室所传神血远不及祈天宫,这一点,归风无法明白。”连他母亲商枰传有的神血都不再足以压制灵力,甚至寒林也现出了一些水灵的特性,仅凭皇室的血脉,根本毫无可能。
“昔年的重华禁法中,曾有极为厉害的封印术,连血脉都可以封印不显。”枫璐抿唇,说得平淡无奇。
归风摇头,重华禁法虽然厉害,但灵族是无法施展的,“禁法动用魂力,灵族无魂无魄,如何施展?”
枫璐不再笑了,低头隐晦,“他的父亲,很疼爱那个孩子……公子可懂我的意思?”
“……归风明白。”
寒林顺着玉佩的指引追到后面璇光峰上,光芒却忽然断了。心头骤然一紧,急急向上去,还是没见翟川踪影。
走近断崖,下面潭水幽深莫测,四围群山高耸,林木寂静,只能听见飞瀑冲刷岩石之声。寒林深深呼一口气,颓然坐在断崖边,伏在膝上饮泣。
“林儿,别哭了。”翟川缓缓走来,手中一松,相思佩的光亮重又闪烁。
寒林微抬起头,拭了面上的泪痕,半是委屈半是埋怨,“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刚才真恨自己那日没有定下灵契,否则心下倒能坦然。微一霎眼,严肃了脸,“伸手。”
“怎么了?”见她好看的眼亮亮的,似乎有着很重要的话要说。
寒林缓缓起身,手中蓝光浮现,“快伸手……”
“水灵族的小姑娘,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与人定下灵契?”一旁转出一人,一袭干净的白衣,上面重华的纹案若隐若现,却与南歌的淡泊不同。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人的确当得起这样的溢美之词吧?
“玉琰……?”寒林收回手,扑灭了手中光彩,“你便是玉琰?”
“淑旻的孩子,倒比她凌厉多了。”玉琰神情严肃,并未笑,但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缕笑意,让人觉得他并无恶意,“还有,枫璐的孩子……这些年来,她时时念起你,后悔将你独自留在了京城。”
玉琰微微翘首,望着璇光峰上精巧的亭子,似乎在回忆什么,却又没头没脑地自语,“这世上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只除了母亲不愿认的孩子……和没有母亲的孩子。”
上古的灵族均是灵力与万物相化而生,彼时重华早已覆灭,无人可以依赖,只得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这一点,如何是普通的生灵能够理解?
“两位,是否愿意到璇光峰上一观?”玉琰并不等回答,便自己走了上去,小巧的亭子建在山峰的最高处,俯瞰周围的群山。
上面的风极大,裹挟着厚重的灵力,寒林眯起眼,几乎透不过气来。眼前忽然一暗,身子便被翟川拥住,躲进他怀里,这才舒舒服服地喘了口气。
玉琰瞥了他们,却似乎看到亭子里还有一黑一白两件祭衣,也是这样坐在这个亭中。微微摇头,那已是将近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两人,流落凡尘,再不见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