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打定了主意要追上潘井年一行人,李欣一行人便未从安邑换马车走陆路,而是继续扬帆到了离姜桐最近的一个海港后才登陆换了马车继续赶路。
他们准备的十分充分,便是换乘的马车也是在天舟就备好用海船运过来的。不耽误时间不说,还十分的舒适。
就这样,在海上行了三天,又在陆上驶了十天后才在七月下旬到达了新卫的京城姜桐。
和天舟一样,七八月份正是姜桐最热的时候。他们到达东城门的时候又是正午,偌大的官道上除了他们这一行车马外,便只有几个黑影停在城门外。
见到李欣的车队,这几个黑影立刻也上了马往这边驶了过来。
“主子,是远洋队的人。”方城戴着遮阳的斗笠骑在一匹褐色的骏马身上贴着李欣的车窗说道:“他们过来了。”
车里回了一声知道了便再无下文。
但是整个车队都停了下来,等着那几个黑影的到来。
“远洋队二十九士恭迎公主圣驾!”周伯颜几人一到了车队面前便跪倒在官道上。
“起来吧。”李欣掀了车帘,在周伯颜几人脸上扫了一眼之后才吩咐道:“走吧!”
过城门时,方城上前出示了天舟的出使文书。因为他被晒得心烦,对着那些守门小兵没玩没了的盘问很是不耐。
“让不让进?”他对充当翻译的周伯颜道:“告诉他们再不让爷进去,爷就炸了他们的城门!”
公主原本开玩笑说他们可以偷偷先进来探探新卫皇帝的底,当时方城很心动。但是他也知道那样实行起来很是困难,先不说没有合适的路引进城,他们这群人的语言就是个大问题啊。
“快好了!”周伯颜毕竟是新卫人,跟他有仇的是朱瀚廷,对于这些底层的官兵他还是不想让方城迁怒的。所以他安慰着对方道:“进了城走不到几步就是我们买的院子。方副将稍等片刻。”
方城只好忍了忍。
但是那守城的副将见状哪有不知道的。他也担心再问下去会惹起眼前这人的反感,便忙停住了话头,手一挥让车队行了进去。
“大人……”他旁边的小兵却担忧的很:“上面不是说这些人要再等上十天半个月才来的吗?而且潘大人还没回呢……”
他觉得事有蹊跷。
“你傻啊你?!除了天舟的公主谁还能用炸药炸我们的城门!”那副将没好气的回道:“你没瞧见刚才那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吗?他以为我听不懂天舟话就说的肆无忌惮了。”
他说到这里便将声音放低了很多:“那人说我们不放他就要炸掉我们的城门。所以我怀疑他们的车队里带着炸药!”
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悬赏制炸药的高手。哪怕不会制,只要有一点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那头儿你怎么不找个理由搜一搜?”那小兵谄媚的问道。
那副将却斜了他一眼说道:“你没听懂不怪你,但是本官都跟你说了对方威胁我们不放他们走就炸我们的城门,你怎么还这么蠢笨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叹道:“本官此举一是害怕城中百姓真的会因此遭殃,另外也是为了稳住贼人,以防打草惊蛇啊!”
“还是大人想的周到!”怪不得同样出身贫寒,头儿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却依旧是个小兵。这样想着。小兵看向那副将的目光就越发的敬佩!
那副将得意的笑了两声,待看到那对车马行的没了影,这才又推敲起一会儿跟上面通报时要说的细节。
讲这个情报的时候自然是说怀疑。
既然是怀疑。他自然不能搜查。你搜查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想要在字面意思上做文章便没了机会。
再者,到时候这车队里真有这炸药还好说。要是没有的话,他不就白白失了一次得益的机会?
不对不对,真有炸药只怕他当场就给炸死了!
微微定了定神,又将一会儿要说的话给过了一遍口,副将这才转身向城内走去。
路过东城大街的路口时,突然想到自己怎么没有派个人去跟踪一下李欣呢?对方要是主动去了东南使阁还行。要是没去的话上面大概又要怪罪自己了。
算了,还是推给那个凶恶的侍卫吧。就说对方勒令不准跟踪!
李欣自然没有去东南使阁。她的车队没有避人,一路行进了周伯颜在东城买下的宅院里。
“照着殿下您的吩咐。我把整个周王府都买了下来,落户在了我自己身上。”周伯颜领着李欣往正殿里面走:“这宅院虽然没有公主府大,但也颇具规模了。殿下若要赏景,等傍晚天气凉下来便可以到处走走。”
李欣走到很慢,她哪里是在赏景。她觉得自己是走在周王府几百口人的血肉之上。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依旧没法控制。
“是不是中暑了?”张靖嘉忙上前给她掩饰。他关心的扶住李欣。将人半拥着往房间里带,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再走几步,等到了房间咱们关了门,你再尽情的哭,好不好?”
李欣没有点头,只是艰难的控制着声音的平静:“没事。如果这道坎都过不去,我又怎么能对付朱瀚廷。”
两人就这么相拥相依的进了房间。众人见了也都只当自己瞎了,谁也不会上前去说什么。
闭上眼就全是人间炼狱,李欣便强迫自己大睁了眼睛看向四周。屋子还是那个屋子,但是陈设布置全都换了。
如此也好,至少不会让她时时刻刻想起那噩梦般的一晚。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坐在上首镇定了好一会儿才对周伯颜问道:“这房子应该被官府收了,你是怎么买下来的?”
当初她要求周伯颜进到姜桐后尽量能把周王府给买下来,不过是抱着侥幸的想法让对方试一试罢了。
“回殿下的话。”周伯颜自从进到房间内后就一直等着李欣的询问:“这宅子的确是被官府收了去。但是朱瀚廷登基后,便让人竞价以十万两白银的价格给卖了出去。”
“不止这周王府,还有魏王府、周府、公孙府……”周伯颜叹息了一下:“这些被充公的房产全被他公开卖了出去。”
李欣听了笑得十分讽刺:“朱瀚廷这一手可真够狠的。把别人家的宅子收上去一两银子都不用花,转手卖给别人却能狠赚一笔。等过几年,他缺钱了,再给几家富裕点的大臣们来上这一手,又可以赚上一笔。”
周伯颜听了默然不语。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地方上会发生,那些地方官如果完不成赋税任务,便会捏造些罪名将那些富商抓起来。不仅有了政绩,还能为府衙充进一大笔钱财。就算有人告御状追究起来,朝廷看在赋税完成的份上,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没想到一国之君也能干出这种事来。
厅堂里的天舟人听了自然是对朱瀚廷愈加不屑,本来非嫡非长的庶皇子登基就挺叫人瞧不起的,再听听他做的这些事……啧啧,果然是不通教化的蛮荒之地……
于是方城阴阳怪气的说道:“以前听你们总说新卫怎么怎么好,如今看看,呵呵……”
这两声呵呵什么都没说,但是其中的鄙夷谁都听得出来。
而远洋队里除了一个陈宣和,其他人全是新卫人。他们此刻都是一副丢脸的模样,特别是艾寥寥,当场便哼了一声:“这狗皇帝原本可不是新卫人。”
朱瀚廷是前朝皇家旁系,严格追究起他的祖籍应该是现在天舟的襄平。
“吵什么!”李欣最讨厌别人谈什么天舟人新卫人谁比谁优势:“你们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任务是不是?!”
他们是来拉朱瀚廷下马的,如果朱瀚廷下马,新卫跟天舟便是一家了。
“周伯颜,这宅子你是从谁手上买下来的?”李欣丢下两队干瞪眼的人,接着问周伯颜道:“那人是不是当年买下周王府的人?”
周伯颜摇了摇头:“殿下,伯颜来买这宅子的时候,这里已经被分成了四家。我是分别从这四家将宅子买下来后再一起去落的户。而这四家,全是商贾人家,并不是什么能左右朝中局势的大人物。”
李欣听了便将这事放到一边不提:“你们亲人的遗骸可有迁葬妥当?有没有人为难你们?”
提到这事,刚才还为了斗嘴而瞪眼红脸的人一下子跨了下来。周伯颜点了点头,微微红了眼圈道:“都办好了。他们都被人扔在乱葬岗,若不是有好心的下人帮着收敛标志,我们还得将那些尸骨一具具搬出来辨认。幸好……”
幸好新卫还有忠义之士。
“那周王府的人……”李欣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问:“有没有人帮忙归葬?”
周伯颜点了点头:“有的。”提到这里他不由就想起一处奇怪的地方,连忙对李欣道:“只是小郡主的遗骸不知道哪去啦。而周王的墓则跟公孙府上的大人们葬在一起。”
他细细回想着问道:“我们寻了好久才找到的。那墓葬建在郊外的西子山,地方偏僻,但是打理的非常好。公孙姑娘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公孙姑娘怀疑那墓是公孙府走失的三小姐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