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和趴在摔落的椅子旁边,半张脸贴着地,半张脸朝着安少莲走过来的方向。
安少莲想起刚才对方辱骂自己的那些语句,便十分想上前在陈宣和那白腻的脸上踹上一脚。
然而顾忌着陈兰在场,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出脚的**,慢悠悠的将倒下的椅子扶好,然后又费力的将陈宣和拖到了椅子上。
“他就这么睡着怎么办?”安少莲轻轻捏了捏陈宣和的脸颊,触手的滑腻质感竟毫不狲色与陈兰:“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边等着。”
“给他灌点水吧。”陈兰淡淡说道:“不然就等着他睡醒。”
她没想过陈宣和酒量这么浅,才几杯黄汤下肚,便晕晕乎乎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倘若对方是那种酒品很差的,说不定还能趁他醉了多多盘问几句;可陈宣和酒品这么好,不声不响倒头就睡,这让陈兰不由怀疑起是不是那药粉起了作用。
可梁天说的很确定:七日断魂散是不会这么快发作的。安少莲那厮哄骗她就是普通的痒痒药,不给解药就只是身上起一些红疹子有点痒罢了,绝不会威胁性命安全。
可是他哪知道自己一转身就被梁天给卖了。七日断魂散,顾名思义,七日之后便魂飞魄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陈兰这次什么也没做,只装作不知道。但是心里却有了报复的快感:陈宣和啊陈宣和,但凡你之前对我受难的时候伸过一次手,今日都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安少莲听了陈兰的话后便回身取桌上的茶壶,然后在杯盏里倒了一盏茶。
试了试,是凉的。
“是给他喂进去还是扑到他脸上?”他问陈兰。
依照他的真实想法,自然是扑到陈宣和脸上为妙。但是陈兰看起来对陈宣和还有兄妹之情,自己这么做恐有不妥。
没想到陈兰竟说随便他。
他听了就有些窃喜。转身就要将手里的茶水往陈宣和头上浇。
陈宣和却没等他有所动作便睁了眼。他盯着对方手里的杯盏,冷冷问道:“你要做什么?”
这就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他想起那个在葡萄架下的慵懒女子,心里涌起的不再是空虚的失落跟愤懑。
她说的对,陈兰早就变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就因为不相信,所以他总要对方救赎,却从未报答过对方。
陈兰看到陈宣和一脸的戒备,便对安少莲娇声道:“世子爷,哥哥不习惯你离他那么近呢……”
她转头浅笑,却再不似刚才那般无害:“哥哥。你醒啦?”
陈宣和只看了她一下就错开了目光。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毒?”他盯着闪闪融化的冰块直言问道。
陈兰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然后不慌不忙的说道:“只要哥哥告知兰儿那炸药的方子,兰儿就将解药给你。”
算是承认了。
安少莲坐到陈兰身边。他不知道陈宣和是怎么发现自己中了毒的。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对方将拿杯加了药的酒水喝了下去,他都要怀疑他的计划提前漏了馅。
陈宣和嗤笑一声:“陈兰,你以为我是谁?炸药的方子就连皇上及周将军都不知道,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难道还能打听出这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自嘲:“你是在太看得起我了!”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陈宣和心中有了数。便不再急着离开此地。事实上,当陈兰跟自己摊牌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就掉了一个大包袱。
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累赘。
他对自己说道,就当是挖掉身上的一块腐肉罢了。
“哥哥将李欣当成亲妹妹一样疼,怎么李欣对哥哥就这么吝啬呢?”陈兰讽刺的看着对方:“真是太不公平了……哥哥对兰儿再不好。兰儿都没有埋怨过哥哥呢!”
安少莲便在旁边附和:“那怎么能一样呢。你跟陈公子都姓陈,是一家人。那位却姓李,恐怕在心里还觉得你们攀不上她呢!”
陈兰轻笑:“可有些人就是上赶着要凑上去给人打脸啊。”
陈宣和在一旁听他们狼狈为奸。一唱一和,心里却出奇的平静下来。他有意要知晓对方幕后的那位是不是朱瀚廷,便开口直勾勾盯着陈兰问道:“那姓朱的又是给了你什么样的酬劳,让你不惜对我下毒也要为他卖命?”
陈兰微微清醒,是呢。她给这新卫的皇帝卖命,可除了一个贵妾的名分。她什么也没得到。
而那个贵妾的名分,她只要有肚子里的那块肉,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
想到这里,她幽怨的目光便落在了安少莲身上。
安少莲原本想看着这兄妹二人斗法的,却不料被陈宣和轻轻一句就破解了。
他怕陈兰不配合,便慌忙安抚对方道:“皇上承诺我,只要拿到炸药的消息,他就替我们处置了洛清城。然后封你为世子夫人。”
虽然这不是皇帝的原话,但是只要陈兰生下男孩,世子夫人的封号总归会落到她身上。
陈兰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陈宣和得意洋洋的宣告道:“祖父将我关在家庙里,打的主意就是想让我老死在那。但是世子爷救了我,我自然要回报与他。你看,其实咱们不用对那李欣摇尾乞怜,也一样能活的风生水起。哥哥,只要你今日说出炸药的消息,世子爷不仅给你解药,还会去皇上那举荐你做官。不比跟着李欣舒服的多?”
安少莲连连点头。
“你的确变了。”陈宣和无动于衷,冷声回道:“变得自私自利、不择手段。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就要残害手足?陈兰,你是不是疯了?”
见陈宣和油盐不进,陈兰有些焦躁起来。
“世子爷,你可不可以在外面等着我?”她转头对安少莲柔声说道:“我想跟哥哥单独谈谈。”
安少莲原本就不耐烦坐在那里听着陈宣和左一句右一句的冷嘲热讽,听陈兰这般说。立刻就同意了。他点了点头,叮嘱道:“别忘了正事。”
然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陈兰盯着安少莲的背影,直到看到他跨出门外又替他们关了门,脸上的笑容才咻然散掉。
她回头嘲讽的望着陈宣和,恶狠狠的说道:“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装了!”
她露出恶心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你那副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装的真是太假了。讨厌我就是讨厌我,别扯了关心爱护的衣裳盖在上面!恶心!”
“是么?”陈宣和淡淡的眉目竟然清晰了许多,他无力的笑了笑。然后靠在椅子上大出了一口气:“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这个哥哥在自作多情!就是呢,之前你那么厌恶我,没道理到了新卫反而对我这么热情啊!”
他恍然大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么一句至理名言,我怎么就能忘了呢!”
陈兰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掌称赞道:“没想到你也有醒悟的一刻!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蠢到死呢。”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陈宣和身边,倚靠在桌子边淡淡说道:“你既然这么聪明。那就乖乖把炸药的消息吐出来吧!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吧?”
陈宣和眼皮轻颤,睫毛忽闪忽闪的阖上又张开,转头问她:“什么毒?”
“七日断魂散。”陈兰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然后伸出保养的极为细滑的手指在眼前仔细欣赏:“七日内拿不到解药,七日后就会毒发身亡。到时候别说你那亲爱的李欣妹妹无能为力,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那我可真的没救了!”陈宣和惨然而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炸药的方子在哪。”
陈兰皱了皱眉:“你一直跟在李欣身边。怎么会不知道!”
“你忘了么?”陈宣和露出沮丧的表情:“我来新卫都有半年多了……李谦死的时候,我才离开天舟的。”
提到李谦,总算让陈兰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她恼怒的瞪着陈宣和。低声呵斥道:“不许提他的名字!”
陈宣和便真的噤声不语。
“那你还能知道别的关于炸药的消息吗?”陈兰又问:“安少莲说你们进姜桐的时候就运了一批炸药进城。现在那些炸药在哪?准备用来做什么?”
陈宣和安静的等着对方问完,有些好笑的望着她道:“不是拿解药换消息么。你没有解药就想问这么多问题?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陈兰正要发怒,却突然想起对方才是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个人,忍了忍怒气走到门边,将房门一开对着安少莲道:“解药呢?他要有了解药再告诉我们消息。”
安少莲摸了摸。为难的说道:“解药在荷包里……”
而荷包被人给拿走了。
这该死的贼!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陈兰心里又骂了一声,然后关了门进房。走到陈宣和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解药今天没带在身上。三日后,你来郑国公府观礼,到时候我们见一面。”
陈宣和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目光里是浓浓的嘲弄:“很好啊。原本就答应了你,要去看一看你那风光的纳妾礼的。如今咱们虽然再没什么情分可讲,但我陈宣和一诺千金,绝不失约!”
风光的纳妾礼被他说的嘲弄味十足,陈兰无动于衷,哼了一声狠狠威胁道:“你最好别撒谎,否则你这条小命丢在了新卫,我那二伯父会伤心死的!。”
陈宣和心里一痛,面上却十分淡定:“多谢您记挂。”
他墨黑的眼珠直直盯着对方,言语间寸步不让:“只是你已经没资格再叫他伯父了,从你烧了陈家祠堂的那刻起。”
陈兰脸一沉,原本还十分美貌的脸蛋居然变得无比狰狞,扔下一句“本姑娘不稀罕”,然后便决绝的回头踏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