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路。
被冷风吹得脑袋发疼的卢德学走近一家客栈,因那客栈生意并不怎么红火,所以,伙计们也都破罐子破摔了,见有客来,非但不迎着,反而抄着手戳在那里继续闲磨牙。
“来碗肉魂面。”
卢德学懒得和他们计较,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去后,出声叫饭。
跑堂瞥了他一眼,闷声道:“没有肉魂面,只有一些碎肉汤,你要不要吃?”
“……”
碎肉汤……
卢德学眉头皱了下,娘的,魔界民间的饭本来就难以下咽了,结果还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但是,入乡随俗,他出门在外只能凑合。
遂道:“既如此,快些热热端上来!”
“哦。”
胡乱应了声后,跑堂去了后面,不到十分钟,把一碗东西端到了卢德学面前。
几乎看不到热烟的清水上,零星飘着几缕油线。
这汤,暖手尚且觉得冷,何况下肚!
卢德学有些怒,把碗一推道:“给我热热!”
“厨子病了,热的没有,就这些剩下的,您就凑合着用吧……!”跑堂尽量履行自己的职责赔笑道:“或者,您去别家吃也是一样的——”
“这地儿地广魔稀的,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只遇到你一家客栈,你让我去谁家吃?”卢德学瞪视着那跑堂道:“既然开门做生意,就应当好生对待每一位来客,你们这个样子,如何把生意做大?”
“呵……”
柜台后面的账房阴阳怪气的开了口,碰碰手拿抹布的打杂伙计道:“瞧见没?掌柜的不在,还指望能清净半天,谁知道来了个说教的……”
说到这里,朝整个跑堂对峙的卢德学道:“我说客观唉,小店条件有限,满足不了您这位大神。您要是怕出去后找不到客栈,后面食材什么的都有,你自己做一些吃也是一样的……只是,食材钱和烧火钱得给我们!”
“……”
沉于污沟深处的魔魂没法子讲道理,知道再说下去只能自取其辱的卢德学站起了身,边朝后厨走边道:“既如此,我自己做去……食材我有,不用你们的,火呢,我自己造,也不用你们的,我只借用一下你们的锅和清水。如果你们计较锅和清水钱的话,一会儿我吃完再来结账!”
说完,在账房狐疑的眼神中掀开了后厨的帘子。
后厨不大,也不干净。
锅台上,厚厚的都是油垢。
而被柴火熏的脏兮兮的墙上,挂着几块儿风干了的肉。
看那质地,似乎是没被契约净化的人类的臀肉。
这东西,吃惯了契约肉食的卢德学绝对吃不下去,所以,他从黑玉骷髅里取出了一条满是肌肉的胳膊。
因怕他偷东西,一直掀着帘子偷看的客栈跑堂惊呼出声,“这是上等人肉唉,客官,这肉您是从哪里来的?”
“关你屁事!”
忙着剔肉的卢德学头也不抬,鸟儿都不鸟他。
客栈跑堂见他不肯回答,一时间好生没趣,却也不愿意就此退出去。
站在这里,闻闻味儿也是好的啊!
他的话也吸引了客栈账房和打杂伙计的注意,一时间,也涌进了厨房。
看着卢德学熟练的剁肉下油翻炒熬汤……
他们看得口水横流,以至于他家掌柜的回来也不知道。
那掌柜的本来要训他们,可是在张口的时候,突然闻到一股令他食指大动的香味儿,不由得走了过去拍开了账房的脑袋,只看了在锅里翻滚的肉片一眼,就惊呼出声,“靠,这完全是人间贵族的肉嘛……你谁,怎么会有这样的肉?”
这么不着调的语气,卢德学一时间想到了安路宸。
想到安路宸,他莫名觉得烦躁,把勺子朝锅沿上一磕,不耐烦的道:“关你屁事!”
那客栈掌柜似乎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颇觉没脸。
但他似乎也不怎么注重脸面,让跑趟们回到工作岗位上后,凑过去乐颠颠的道:“肉不能这么干炒,干炒不香,你应该放些葱花辣椒……算了算了,你真笨,还是我来做吧!”
说话间,夺过卢德学手里的勺子,把原先的那锅肉汤倒到旁边的铝盆里,很熟练的给卢德学表演做饭的技巧。
……
据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开端,必须有一方耍流氓。
又据说,患难与共一起背黑锅的友情,必须得有一方不要脸。
卢德学没想到,这个被自己骂了的五流客栈掌柜,在将来的某天,竟然代替安路宸成了自己的生死兄弟,更没有想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是唯一陪他喝酒谈天的老友。
缘分啊,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
-
一大锅喷香浓郁的肉汤做熟后,卢德学看了不断吞口水的客栈掌柜一眼,出声道:“既然这是你做的,不如一起吃吧!”
“那感情好!”
这客栈掌柜也是属蛇的,见他邀请,二话不说拿了两个碗两双筷子朝外走。
而卢德学,则端着一大盆肉汤跟在后面。
两壶酒,一锅肉汤。
大快朵颐之后,他俩边吃酒边敞开了话匣子。
通过谈话,卢德学知道这个客栈掌柜姓程,名初,祖上是魔城城主身边的带刀侍卫。后来,家族没落,他父亲就流落到这里成了这家客栈的掌柜。
他父亲前不久死了,他不想子承父业,想把客栈卖了另找生路。
如此直白的经历,卢德学听的好没意思,遂把自己和安路宸的过节说给这个难得投机的客栈掌柜听。
说之前,特意把他们身上官方客栈成员的光环去掉,免得再扯出别的啰嗦事。
-
-
他讲的很慢,程初听的很认真。
说到安路宸其实并不完全把自己当兄弟的时候,卢德学眼圈瞬间红了。
程初却在那个时候哈哈大笑,边笑,边说卢德学糊涂!
卢德学怒,撂下东西要走,却被程初死死抓住胳膊道:“你真的是误会你家掌柜的了,你坐下,细细听我给你说这其中的弯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