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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拒绝李恒泰,抱香没有好的办法,襄荷同样没有。

可以预见,抱香的拒绝肯定会触怒李恒泰,但无论抱香还是襄荷,都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承担触怒李恒泰的后果。

襄荷以前觉得自己也算得上个人物了,起码凭借着书院学子还有鹤望花铺东家的身份,真要遇上什么事,襄城大多数权贵之家都会卖她一个面子。

但如今她才知道,这念头是多么可笑。

无论花铺为兰家带来多少钱财,那也仅仅只是钱财。都说钱能通神,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如今的兰家只能算豪富,却不能算权贵,空有钱财而无权力,落在掌权之人手中,便是待宰的肥美羔羊。

而她书院学子,农院簪花宴首席的身份,在书院如今的形势下,尤其在李恒泰掌握着书院把柄的形势下,也不能为她带来丝毫助益。

所以,想要凭借她的力量正面压下李恒泰的怒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那一问,既是问抱香,也是问自己。

拒绝是一定要拒绝的,关键是怎么拒绝。

在自己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借力打力,但如今的襄城,能够让襄荷借的力,却屈指可数。

书院一派全不用指望,而襄城的其他权贵,这时候也必然不愿对上风头正盛的李恒泰。

原本襄荷还想借助舆论的力量,但孙氏的那番话却点醒了她。这时代终归跟前世不同,什么婚姻自由,什么情投意合,这时代信奉的是男尊女卑。姑娘家只要失了身子,那么不管是怎么失的,在世人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嫁给*的那人。再加上李恒泰的身份地位和抱香丫头的身份,打舆论战,抱香占不到任何便宜。

所以,此路不通。

不能借助舆论,一般权贵也指望不上,那么整个襄城不惧怕对上李恒泰的,似乎只有一家。

——端王府。

端王的地位绝对高于李恒泰这个贵妃亲弟,加上他虽然出身书院,却没有把柄落在李恒泰手里,所以满襄城都惧怕李恒泰,他却不怕。

可问题是,襄荷跟端王府真心不熟,而端王此人平日除了跟几个好友交游,算得上深居简出无欲无求,襄荷完全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地方。

那么,排除端王后,唯一有希望的突破点,只能是端王独女,宣城郡主。

哪怕请不动端王这尊大佛,请得动宣城郡主也不错。端王没有儿子,独女的地位便比较超然,哪怕李恒泰如何骄横,也不敢当面折了宣城郡主的面子。

而且,宣城郡主是女人,对于抱香的遭遇应该更有同感。

可是,襄荷叹息一声,她又能拿什么来说动宣城郡主帮这个忙呢?除了宣城生辰宴上那次,两人几乎全无交集。

但是,无论希望多小,总要尝试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襄荷就去了端王府。襄荷前脚刚走,两个衣着讲究的婆子来到秀水村。

没有事先递拜帖,到了端王府,襄荷只好用郡主同窗的名头请门人通报,好在不同于周府,这次这名头比较好用,门头听了便报了上去。襄荷在门外等了没多久,就见一个眼熟的丫鬟走了出来,似乎是宣城郡主身边的人。

她松了一口气,由那丫鬟引着,迈入端王府。

依旧是生辰宴那日宴客的庭院,只是再也不复那日的熙熙攘攘,偌大的庭院除了进出皆屏声静气的下人外,只有端坐在亭中的宣城郡主。

时值隆冬,亭子四周却没有任何遮挡,呼啸的寒风穿亭而过,侍立的丫鬟嘴唇冻地发紫。

而宣城郡主则斜斜歪在铺了厚厚锦缎的榻上,身上裹着大红的狐裘披风,颈间一圈雪白兔毛,衬得她面容更加娇艳。

她怀中抱着个精致的紫铜缠枝莲纹手炉,身前还有个小巧的炭炉,炉上架着一口小锅,锅中盛水,水中又有一口红陶酒坛,坛口汩汩冒着热气,水汽氤氲着宣城郡主的面,让人看不清楚。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是知道我正温酒,欲要与我对饮一杯么?”隔着氤氲的水汽,宣城郡主微笑着对襄荷道。

“郡主雅兴,莫敢辞耳。”襄荷道。

宣城郡主脆声而笑,拍了拍手,旁边侍立的侍女立即拿了酒具,从滚热的水中稳稳抱起红陶小坛中,随即将酒坛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线一般落入杯中。

宣城郡主端起一杯酒,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襄荷端起另一杯,闭着眼一饮而尽。

襄荷不喜欢喝酒。即便是度数极低的黄酒,仍旧不喜欢。所以,遇上不得不喝的场合,她便像喝药似地,仰起头,闭上眼,一口气喝个干净。

长痛不如短痛。

温热微甜的酒液甫一入腹,酒杯尚未离唇,便听到对面一声轻笑:“这般鲸吞牛饮的喝法,真是糟蹋了我这坛上好的石冻春。”

襄荷放下酒杯,不在意地笑笑:“俗人一个,让郡主见笑了。”

宣城郡主笑笑,目光瞥向襄荷空了的酒杯:“这石冻春需得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侍女立刻有眼色地将酒杯再度斟满。

襄荷暗暗叹了口气,端起杯,做足心理建设,便要开始照宣城郡主所说,慢慢地品。

“罢了罢了,”宣城百无聊赖般地挥挥手,“意不在酒,喝再多也品不出其中滋味。”

襄荷心头一跳。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为什么登门?”宣城仍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仿佛午睡初醒,但说出的话,却直白地让人心惊。

襄荷舒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今日登门,是想求郡主一件事。”

“所以,你想让我帮那丫头?”听完襄荷讲述,宣城似笑非笑地道。

襄荷缓缓点头。

宣城轻笑,用顶端裹着绸缎的火钳轻轻拨动小炉中的木炭,使火势更加旺盛,小锅中热水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氤氲而起的水汽甚至让相对而坐的两人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可是,”宣城放下火钳,似乎要拍去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般轻轻拍了拍手,“

我为何要帮她?“

“——或者说,我为何要帮你?”

襄荷深吸一口气,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对面宣城的面容。

“郡主有何要求,但请吩咐。”

“吩咐了你就照办?”

“并非。”

“哦?”宣城不怒反笑,“所以你是在戏弄我么?”

襄荷面色不改,认真道:“当然不是。一来,以我之力能够办到,二来,不妨碍他人,若满足这两点,无论郡主有何吩咐,我当尽力而为。”

宣城目光一闪,将她口中需细品的那杯石冻春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好,我只有一个要求。”

“郡主请说。”

“告诉谢兰衣,我要见他。”

“只是传个话而已,算不得妨碍他人吧。”宣城郡主掩唇而笑。

襄荷回到秀水村时,抱香正与两个婆子争执不下。

一个瘦长脸儿尖下颔的婆子道:“我们大人心善才让你回来,要不然说纳你也就纳了,不过是一个妾而已,还指望着三媒六聘,择个良辰吉日再过门不成?回来这一日,该说的也都说了,姑娘还是赶紧随老身回去,不然回的晚了,惹得大人震怒,到时吃亏的还是姑娘您自个儿。”

抱香与宁霜与那婆子据理力争,争取让抱香多留在家中两天,而孙氏则不见人影。

见此情景,襄荷心下一沉。

不能让这两人带走抱香。

襄荷走上前去,也不多说话,只掏了掏荷包,数出两张最大面额的银票,塞到两个婆子手里。

“还望两位妈妈通融一下,不管为妻为妾,姑娘家出嫁总是大事,若太仓促了,难免让人看不起。只要再等两天,容我们将嫁妆备好,府里便可来接人了。”

两个婆子偷偷觑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待看到面额后,脸上都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来。

总算打发走两个婆子,襄荷却轻松不起来。

两天,只有两天的时间。

安抚了抱香后,襄荷没有回兰家老宅,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向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山脚,她没有坐马车,而是登上严霜覆盖的千层石阶,像未入书院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不借助任何外力,沿着登天梯,一个石阶一个石阶地向上攀登。

隆冬天寒,石阶凝霜,登天梯比以往难登数倍,一不小心脚下就会溜滑。

但襄荷走得很稳。

虽然很慢,虽然登上山顶时暮色已经降临,但终究走完了全程。

来到玫瑰园时,寒风刺骨的天气里,襄荷却已经额发湿透。

她舒了一口气,没有敲门,而是整理了下狼狈的形容,随后便在门前久久伫立。

但不等额发被冷风吹干,眼前厚重的石门便“吱吱呀呀”的开了。

浓浓暮色中,石门里面,那坐在轮椅上的人目光定定地望着她。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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