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西行寺家的庭院内聚满了人。
西行寺家第一剑师,魂魄妖忌,要和人决斗。
当然,来这里观看的人几乎都向那个欠揍老头挑战过。
结果,无非是被老头扔到树上挂几天。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的人挂一天,有的人甚至挂了一个星期。
老头很聪明,他会隔一段时间稍稍给你一点吃的,让你保持在饥饿的极端,让你既不会饿过头,也不会不饿。
总之,就是整到你吐血为止。
以至于,西行寺家没有一个人不服魂魄妖忌的。
“哎哎,你说这回是谁要和老头决斗啊?”
人群之中,某人悄悄问道。
“这还用问?”
旁边的人白了他一眼。
“西行寺家里的人,谁敢和老头叫板……所以啊,肯定是那个新来的大夫。”
“大夫……噗嗤,太逗了。”
“就是啊,西行寺家居然需要大夫……”
“喂喂,注意点,家主不让我们乱说这个!”
说话的人立马捂住了嘴。
“哦……哇啊,老头来了!”
围观的人群立马噤声。
魂魄妖忌拉着张脸,从人群自动让开的路一步一步踩了进来。
“喂,老头的脸色怎么黑的跟墨水似的——”
“唔?”
魂魄妖忌恶狠狠的盯了那人一眼,差点把他吓得半死。
看着妖忌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表情,没有人敢出大气。
没多久,决斗的另一位对象来了。
正是爱丽丝。
如果说妖忌那是吃人的表情的话,爱丽丝就是要毁灭世界了。
爱丽丝顶着一蓬乱糟糟的头发,阴沉着脸,弯腰垂着双手,僵尸一般的一步步恶狠狠踩着过来。
“嘭!嘭!嘭!”
每走一步,就似要把地面踩穿一般。
“老头……你想怎么死……直接说,别浪费时间……”
爱丽丝的声音冷的仿佛三九天的寒风,众人不禁抖了一抖。
“哼,你这个混蛋小姑娘,老头我不注意,孙女就被你拐去当徒弟了,这让我老头情何以堪?”
妖忌很不爽的叉着腰,鼻孔对着爱丽丝。
“借过!借过~~~”
人群之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正是老头的孙女,魂魄妖梦。
身形矮小的她,倒是很顺利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脸坚毅的跑到爱丽丝旁边。
“师父大人,要加油啊!”
妖梦很认真的在给爱丽丝打着气。
“喂,妖梦!”
老头不乐意了。怎么这么快,就胳膊肘向外拐?
“你应该来帮爷爷啊,怎么会帮那个混蛋小姑娘加油?”
妖梦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爱丽丝,又看看妖忌。
“师父大人!”
妖梦突然喊道。
“请您千万不要客气,把爷爷揍到死吧!”
“咔嚓!”
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东西,妖忌整个人都灰白了,直接扑倒在地。
魂魄妖忌,未战先败。
“喂喂,不会吧,妖忌老头这样就挂了?”
“开玩笑呢吧!?”
“这个新来的大夫不简单……”
“哇啊啊!”
妖忌突然大吼一声,一个鱼跃从地上蹦了起来。
“我妖忌,怎么可能在孙女面前丢脸啊啊——”
“嘭!”
很不幸的,妖忌鱼跃的方向是旁边的树,而他的头狠狠撞了上去。
妖忌,再次败北。
“……”
良久,妖忌才摸着脑袋站起来。
“可恶……居然玩这种花招……来,我们开始决斗!”
“……”
爱丽丝还是阴着张脸,恶狠狠的盯着妖忌。
而围观的人群,立马爆开了一般。
“下注了下注了!”
“妖忌老头对新来大夫,各位买谁!?”
“喂,你买哪个?”
某个人,正在征求着旁边人的意见。
“当然是买妖忌老头了,难道你要买那个大夫?”
“呃,这倒不是。”
他挠挠头,悄悄瞄了一眼爱丽丝。
爱丽丝的煞气更重了,头上都仿佛是乌云一片。
“妖忌老头十两!”
他掏出了钱,然后想了想。
“大夫一两!”
他还是为自己留了后路。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决斗开始了。
“哈哈,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看老头神剑……喝!”
妖忌大喝一声,腰间的长剑从剑鞘里飞射而出。
是一把木剑。
木剑围着妖忌乱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妖忌老头果然好剑法!”
“看来大夫要输了。”
“我看也是……”
“锵!”
老头一把抓住飞舞的木剑,摆出了一个起手式,身后亮起了万道金光。
“三十岁后出关,自此无敌于天下,遂用木剑,指点为乐……”
妖忌缓缓的舞着剑,嘴里在念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天下无敌,何其寂寞,何其苦楚……”
收剑,妖忌背剑而立,留个众人一个沧桑的背影。
“高手……”
他长叹一声,沧桑的阳光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
“真是寂寞如雪……”
此时,他的背影放射出万道金光,差点晃瞎众人双眼。
“妖忌剑师真乃高手也!”
众人捂着眼睛,内心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
爱丽丝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妖忌,此时终于有动作了。
她把身子微微一扭,右手后拉了一点。
“Grimoire……召唤……”
很低调的,召唤出了自己的魔导书。
拿着魔导书,爱丽丝拉开了一个步子。
“哈啊……”
她深吸一口气。
“妖忌老头……”
“你这只吵死人的蚊子,给我去死啊啊啊!!!!!!”
手里的魔导书,像一发导弹一般狠狠砸向了妖忌老头的背影。
“当!”
毫无阻碍的,魔导书正中妖忌的脑袋。
而妖忌老头,在原地停留千分之一秒之后,就被魔导书巨大的冲力狠狠带向了一边的墙。
“轰!”
一个人形的大坑印在了墙上。
“哈!?”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呆了半晌之后,那个唯一买了爱丽丝胜的人突然大叫起来。
“哇哈哈哈!!我赚翻了!!哇哈哈哈哈!!!!”
“嘭!”
几块土石被击飞,妖忌老头腆着个红肿的右脸狼狈的从墙里面钻了出来。
“刚才的不算!”
妖忌老头拼命揉着右脸,盯着爱丽丝。
“……我不介意让你多死几次。”
爱丽丝依旧阴着脸。
决斗,再次开始了。
这回,知道厉害的妖忌老头,紧紧的盯着爱丽丝手上的魔导书。
“防御阵,斥!”
妖忌老头一扬手,木剑幻化出几道残影,围住了妖忌。
“妖忌老头……”
爱丽丝开口了。
“肿了右脸,真可怜。”
然后,她就将手中的魔导书狠狠扔了出去。
“让我来把你的左脸也弄得一样肿吧!!!!”
魔导书夹杂着风雷之势,狠狠的袭击过来。
不过,这种速度,对于妖忌来说简直是个笑话。
“太慢了!”
妖忌得意的一笑,单手成抓。
“防御,万字!”
一划,身上喷涌而出几道剑气,围住了他。
“哈!”
两重防御,妖忌还不放心。于是,他把自己手中的木剑劈向了飞过来的魔导书。
一切都和妖忌算的一样,木剑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爱丽丝的魔导书。
“唉,高手真是寂寞……”
激荡的剑气,吹着妖忌老头的银发飘荡。他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
当然,那不过是预见而已。
而事实是,爱丽丝的魔导书在接触到木剑之后,木剑就碎成了一堆木屑,随后把妖忌的两重防御摧枯拉朽一样破开,狠狠的贴上了妖忌的左脸。
“嘭!!”
一如爱丽丝所预言,妖忌这回肿着左脸倒滚出去,再次砸进了那个人形大坑。
“哎哟哟……”
妖忌老头哼哼着,从墙里面钻了出来。
“这回不算——哎哟!……”
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脸,妖忌才能说出话来。
“小姑娘的那本书是作弊!不公平啊!!!”
妖忌腆着一张老脸,开始耍赖了。
“喔,那怎么样才公平?”
爱丽丝冷冷的盯着妖忌。
“只要你不用那本书,随便你用什么武器!”
妖忌夸下海口。
“而且,我也不用剑气,只用木剑和剑法跟你决斗,怎么样?”
“……哼。”
爱丽丝抬起头,看了看太阳。
“中午了,下午再打。”
“约定了!”
妖忌老头和爱丽丝做了约定后,就捂着脸,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妖梦离开了。而一直愣住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他们潜意识觉得,下午的决斗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人群散开之后,爱丽丝径直向幽幽子那里走去。
刚才,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幽幽子向自己招手。
“好了,怎么老是阴着脸,怎么啦?”
将爱丽丝迎进门之后,幽幽子奇怪的问道。
“这事待会说……有点吃的吗?饿死了……”
“嗯,就来。”
幽幽子急匆匆的跑进去,然后又急匆匆的拿了一盒饼干出来,放在爱丽丝前面。
“……嗯,我来帮你弄下头发,怎么乱糟糟的。”
幽幽子拿出一把梳子,走到爱丽丝身后,跪坐下来,慢慢的给她梳着头。
“好了,你继续说吧,是不是妖忌干了什么坏事?”
“咔嚓!”
爱丽丝把一块饼干扔进嘴里,狠狠的咬碎了。
“妖忌那个死老头,为了逼我和他决斗,居然半夜三更故意跑到我房间外面练剑……”
“呵呵,那倒真是他的风格。”
幽幽子噗嗤一笑,顺便把爱丽丝头上一根翘着的头发梳平了。
“你知道吗……‘噼里啪啦’的什么练剑声,吵死人了啊!!!!”
爱丽丝又抓狂了。
“整个晚上,我没一下睡着的,这个死老头!!”
继续往嘴里仍饼干,爱丽丝又狠狠的咬碎,仿佛这才能泄心头之恨。
“你们决斗之后,说了什么?”
幽幽子想起来,自己好像看见他们说了什么。
爱丽丝把和妖忌约定的事情告诉了她,幽幽子歪着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嗯,有了。”
幽幽子眼睛一亮,然后把头凑到爱丽丝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这样,能行吗?”
“一定行的!”
幽幽子坚定的点头。
“嗯,那我试试。”
据说,有人看见新来的大夫爱丽丝小姐悄悄溜进了厨房,不知道要做什么。
下午,水泄不通的西行寺家庭院。
第二场决斗,就在这里发生。
“下注了~~~~”
西行寺家的仆人似乎很乐于搞这种赌博活动,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赌博。
“妖忌对新来大夫爱丽丝,各位买谁!?”
经过了早上的事情,众人倒是买的五五开。
有的相信妖忌老头,有的人倒是看好爱丽丝的新招。
二人,同时来到了场地。
妖忌老头,大步流星的踏了进来,腰间别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把新的木剑。
而爱丽丝,则是抱着一个白布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你猜,那个白布里,会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什么秘密武器吧,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众人纷纷议论着。
就连妖忌老头,他也丝毫不敢大意。
经过早上的“惨败”,他倒是不敢小看爱丽丝了。
不过,当爱丽丝掀开白布的时候,众人眼睛都掉了下来。
白布里的,只不过是一把寻常的铁剑。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不约而同的,爆发出相同的笑声。
“居然要和妖忌老头比剑!?”
“哇哈哈——笑死我了!!”
“唉哟,我快笑死了,怎么办……”
“哈哈,你死的值得……哈哈……”
而在这之中,笑得最厉害的,便是妖忌老头了。
此时的他,已经笑得在地上滚遍了这个庭院,身上沾满了地上的草,以及庭院的每一寸土。
“师——父大人!虽然妖梦身在敌营……哈哈——但是心是永远向着你的……”
唯一一个不同声音的妖梦,眼泪汪汪的给爱丽丝加油。
当然,她的眼泪也是憋笑憋出来的。
似乎没人相信爱丽丝会赢。
爱丽丝神秘的笑笑,两只手戴上一个手套,然后拿起剑,剑尖指着妖忌。
“怎么,不敢打吗?”
“敢!有什么不敢的!”
妖忌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服,拔出自己的木剑。
“开始了!”
妖忌大喝一声,打算迅速取得胜利。
“喂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爱丽丝叫住了他。
“忘了什么?”
妖忌一脸疑惑。
“剑式啊,剑式!”
爱丽丝说的剑式,是指两个用剑之人在决斗的时候,首先两人需要把剑抵在一起,做成一个交叉的十字状,表示对对方的尊敬,之后才正式开始决斗。
“哦呀,你还知道这个。”
妖忌点点头,拿出木剑,和爱丽丝的铁剑触到一起。
就在此时,爱丽丝突然从怀里掏出一瓶油,倒在了自己的铁剑上,然后顺手拿出一个火折,点燃了,在铁剑上蹭了一下。
“嘭!”
一瞬间,铁剑上火焰燃烧了起来。
“哈哈,搞这些花哨的东西干啥——”
很快,妖忌就笑不出来了。
和铁剑相触的,正是他的木剑。
燃着火焰的铁剑,很快就将他的木剑点燃了。
“哇啊!”
当妖忌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剑就剩个燃烧的剑柄了,他惨叫着把剑柄扔了出去。
然后,就是众人瞪大着眼睛,看着爱丽丝持着一把燃着火的铁剑满园子追着妖忌乱砍。
“嘭!”
当妖忌慌不择路的撞上墙之后,爱丽丝再次获得了胜利。
当妖忌醒来之后,不服之,相约晚上进行第三次决斗,爱丽丝允之。
夜晚,月朗星稀。
妖忌依然大步流星的来到决斗场地,而在他腰间的,换成了一把铁剑。
他可不会再次上当。
而爱丽丝,依然抱着一个白布,来到了决斗场地。
“这次,你说谁会赢?”
“这个……难说,得看看爱丽丝白布里是什么东西了。”
经过两场决斗,已经没人小看爱丽丝了,所有人都记住了她。
爱丽丝环视了一下,轻轻一笑,掀开白布。
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妖忌也不例外。
“哈!?”
“什么!?”
当众人看到爱丽丝白布里的东西之时,愣了一愣。
居然还是一把铁剑。
妖忌这回很谨慎,把铁剑观察过来,观察过去,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爱丽丝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然后双手握剑。
“开始吧。”
妖忌不敢大意,也是双手持剑,和爱丽丝的剑抵在一起。
突然,爱丽丝从怀里掏出一瓶油,洒在了自己的剑上,然后用火折点燃。
“哈哈,相同的招式,对于一个剑师来说是没用的!”
似乎和中午没什么区别,而这次妖忌带的是铁剑,也不会燃着了。
爱丽丝什么都没说,只是神秘的一笑。
过了一会,妖忌突然明白为什么爱丽丝要戴手套了。
虽然铁剑不会点燃,但是从铁剑的剑身传过来的热量,让剑柄变得无比烫手,妖忌快拿不住了。
“可恶……又要输了吗……”
妖忌眼神一暗。
“不行!”
他怒吼一声。
“我妖忌,不能认输!”
“我可是——”
妖忌的身后,又突然放出了万道金光,周围的人不得不捂住眼睛。
“寂寞如雪的高手啊!!!!”
急中生智,妖忌袍袖一震,用自己的袍袖裹住了剑柄,这样就暂时隔绝了热量。
“妖忌大人好样的!!”
“妖忌大人,不愧是高手啊……”
众人感动得涕泪横流,纷纷伸出大拇指。
“哈哈,怎么样,小姑娘?”
妖忌得意的看向爱丽丝,而后者依旧很淡然,只是盯着铁剑。
“哼,还不死心……”
由于喷洒的油比较多,铁剑上还在燃烧着火焰,而两把剑的剑身都已经渐渐烧红了,可见温度之高。
妖忌感觉,袍袖裹着的剑柄,越来越热了。
“嘿嘿,她的手套,也快顶不住了吧?”
得意的抬起头一看,妖忌却又笑不出来了。
只见爱丽丝不慌不忙的从怀里又掏出一瓶液体,而这回的液体,只是普通的冷水。
爱丽丝慢慢的将冷水洒到手套上。
妖忌已经顶不住剑柄传来的热量了,但是又不能放手。
在剑式中,如果不是同时放开,而是一边单独拿开的话,视为投降。
终于,在坚持了十分钟之后,妖忌的袍袖因为温度太高,自动着起火了。
然后,众人又看到了爱丽丝持着一把燃着火焰的铁剑,满园子追着衣服着火的妖忌乱砍。
事后,决斗败北的妖忌,被爱丽丝挂在了树上。
爱丽丝决定实行妖忌的办法,让他时时刻刻处于饥饿的巅峰,既不过,也不是不到。
“好狠的小姑娘……”
妖忌只有在夕阳中长叹。
“唉……高手真是——”
“喂喂,得了。”
树下,爱丽丝打断了妖忌的感言。
“喏,这是今天的饭。”
说是要让妖忌尝尝饥饿的滋味,爱丽丝却带了饭来。
妖忌一脸疑惑的看着爱丽丝。
“妖忌老头,你是为了让我能融入这里,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爱丽丝靠在树上,眯着眼睛看着夕阳,淡淡的问道。
“……呵呵,幽幽子大小姐看出来了吗?”
“也不算。”
爱丽丝拿下飘落在头上的叶子,放在手心。
“我还是能看出你的想法的,然后去问了幽幽子,她也觉得我是对的。”
“……”
妖忌笑笑,没有说话。
“谢谢了,妖忌。”
爱丽丝转身离开,顺便扔下了一句淡淡的感谢。
“还有,已经说出的话,不可能收回了。你还是在树上安心待几天吧。”
夕阳之下,爱丽丝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呵呵……”
妖忌突然笑了一下。
“这个小姑娘,真是有些意思。说不定,还真能……”
黄昏的颜色,渐渐晕染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