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寒最常用的通讯软件里存着几百号人,他将这些人分成了小组,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家人”、“同学”、“社团成员”等等的,夏语墨发现自己被放在了“家人”一栏里。他还给每个人都作了全名备注,不过家人一栏中用的都是称谓或小名,他给夏语墨的备注是“宝贝”,夏语墨初看到这个备注的时候,心跳瞬间快了三拍。舟寒平时都叫她“墨墨”,只有一时兴起才会叫上一声“娘子”、“宝宝”之类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称呼,却没想到平日里他用通讯软件与自己聊天时,每一眼看到的都是“宝贝”。夏语墨心里很甜蜜,愣愣看着“宝贝”两个字发呆良久。
忽然,有头像闪烁,原来是同学一栏中有人找舟寒,夏语墨点开了看,又通过手机把话转达给了舟寒。舟寒把回复传给了夏语墨,要她转达。夏语墨就像是个小秘书一样,乐此不疲地搬运着舟寒与他的同学之间的话。这本是一件很无聊且多此一举的事,甚至有一些不合乎规矩,但是他们彼此都并不觉得碍事,夏语墨反倒因此觉得离舟寒更近了一些,而舟寒也毫不介意地向夏语墨展示他一切的生活。
有时候,舟寒因为一些学习或活动暂时没了消息,夏语墨就会登陆他的通讯软件,静静等着一个提醒“已在别处登陆,您被迫下线”的消息提示框弹出来,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第一时间知道舟寒上线了,紧接着,用不着30秒的时间,她自己的通讯软件就一定会收到来自舟寒热情洋溢的招呼。
有一天,夏语墨登陆舟寒的通讯软件,见苏萌萌传来了讯息,点开一看,写着:“我们以后还是用短信联系吧,免得墨墨看到了多心。”这一句话是前一天深夜发出的,显然是她没有注意到舟寒下线了,所以发了这样一句话来。
夏语墨见了这句话,心头有些羞又有些气,她只想找舟寒问个明白。
舟寒接到夏语墨的电话,听她提及这一句昨天晚上关闭软件时自己并没有读到的话,心里已经知道大事不妙,虽然他与苏萌萌之间确实没有什么不能告知夏语墨的,但如此断章取义,自己不知道又要如何解释一番。
好在,舟寒知道夏语墨不是蛮不讲理的女孩,曾经也有过一些误会,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能将她哄得开心,所以这一回也并不慌乱,仍像个长辈似的摆出了一副要讲道理的架势:“傻瓜,又多想了吧。”
“那你说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呀?”夏语墨问出口的问题,连她自己都有些后悔,因为她心里清楚舟寒对她有多坦白。
“怎么可能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舟寒觉得无从解释,便泰然反问道,“那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夏语墨被他这样一问,一时也不知该问什么,心里隐隐觉得两人的对话已经离她心里的那个结越来越远了。
最终,还是在舟寒的一番苦口婆心之中了解了这个小误会。其实,舟寒与苏萌萌的谈话也确实没什么,不是沟通一些学生会的工作,便是相约一伙人出去搞什么活动,偶尔还会聊聊夏语墨,其它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了,是你告诉她,我平时会登陆你的软件?”挂电话前,夏语墨这样一问。
“是啊,我告诉她了,有什么不对吗?我告诉了许多人啊,还告诉他们有什么话都可以留言,我老婆会转达啊。”
夏语墨听着他话里的坦然和诚恳,心里微有愧意。
挂了电话,夏语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舟寒已经讲明了一切,自己也完完全全信任他,可是心里却仍有一点不愉快。到底是什么使她胸口堵得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里搁着想不通的问题时,她总是睡不着觉,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取出陆飞的那台cd机听了一会儿歌。一曲过后,她叹了一口气,又情不自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不过是因为苏萌萌说话的语气而不爽吧。”
找到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源头,她这才安然睡去。
苏萌萌提出的这个要求,不知舟寒会给出个什么答案?也许是不想知道这答案是什么,夏语墨几乎再也没有登录过舟寒的通讯软件。
夏语墨的生日在冬天。那天,孙冰月和邱慕晶一起为她庆祝生日。其实夏语墨并不怎么喜欢过生日,她不习惯做主角,也并不喜欢被众人拥捧的感觉,每到生日时,却又不得不被这样对待。他们在一家小面馆吃了生日面,夏语墨、孙冰月、邱慕晶、夏子实四人,吃撑了也花不掉100元,这让孙冰月有些介意,因为负责掏腰包的他原本是准备好了要请夏语墨吃大餐的。
夏语墨习惯这样的简单朴实。邱慕晶本想为夏语墨唱首歌,顺道再坑孙冰月一个生日蛋糕,但是其余三人都低调吃面,自己卡在喉咙口的生日歌也唱不出口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了一群低调的人,自己也就高调不起来了。
邱慕晶没有唱出口的生日歌,倒是由舟寒代劳了。舟寒在电话里给夏语墨唱了生日歌,这是夏语墨第一次听他唱歌,她从来没有想到,念稿时嗓音好听的舟寒竟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她一边听一边咯咯笑着,电话那头的舟寒越发不好意思,唱了一半干脆罢唱了。
夏语墨挂了电话后,就受了邱慕晶一顿盘问。夏语墨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关于舟寒的事,她从来没有主动向谁提起过,即便是弟弟和好友。
邱慕晶说话总是不经过滤,脑子里想到什么便会说什么,她说着说着竟一下子扯到了孙冰月身上,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说得郑重:“墨墨,你看这远在天边的舟寒,你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有什么好?我看你还不如收了小月月,虽然没那个舟寒帅,起码随叫随到啊。”
夏语墨被说得有些尴尬,朝孙冰月望去,才发现今天的他有意收拾了一番,显得神采奕奕的。要说什么“收了小月月”,夏语墨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邱慕晶这番话让她尴尬之余甚至有些意外难受。
夏语墨见孙冰月脸色尴尬,微微泛红,心里略感惊讶不安,又见他朝邱慕晶翻了个白眼,忽然想到,他就是这样一个被任何人开任何玩笑都会尴尬脸红的男生,便又放心了下来。幸而夏子实及时插嘴,替两人化解了尴尬。
小面馆里暖意融融。
半碗面下肚后,夏语墨已经吃不下多少了。但这好歹是孙冰月请她吃的生日面,所以她还是一口一口地朝嘴里送着。店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鼻涕却悄悄淌下来,这也算是冬天的正常现象,夏语墨赶紧抽了纸巾抹鼻子。她抬头的时候,见店门被人拉开,也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就这样不经意地一瞥,她竟看到了远在天边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是舟寒,刚刚还似乎是在y市用电话祝福夏语墨生日快乐,现在却已经嵌在了这小店的木制门框里。他穿着黑色的牛角大衣,一手捧着一束火红的花,一手拉着行李箱,鼻头冻得通红,眼神却火热,直盯着夏语墨,满脸的笑容几乎要把夏语墨融化了。
夏语墨顾不得害羞矜持,她放下筷子跑到了舟寒面前,又惊又喜地紧盯着他的双眼,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字。舟寒松开了拖着行李的那只手,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颇为得意地在她耳边说:“小傻瓜,没想到吧。”
夏语墨的耳边听到了她日夜挂念的声音,听到了包裹着鲜花的塑料纸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闻到了舟寒身上独特的香气,伴随阵阵花香,幸福得像是置身天堂。
夏语墨牵舟寒走到了桌边,五人围桌而坐。邱慕晶红着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舟寒,孙冰月已经起身去给舟寒买面了。夏子实与舟寒打过交道,两人见了面就热络地打了招呼。
不一会儿,孙冰月端着面来了,这让舟寒颇为不好意思,他起身接过面,爽朗地说着:“谢谢,谢谢!让你破费了!”
孙冰月脸色微红,眼睛并不直视舟寒,嘴里豪迈地说着:“没什么的,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总之是这家的招牌面,我们都吃了这个……”
孙冰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似乎未说完,却被邱慕晶打断了。
“你就是舟寒?”邱慕晶直盯着舟寒发问,上一回舟寒去夏语墨学校时,邱慕晶生了病连考试都没有去,所以她并未见过舟寒。
舟寒一向都是个礼貌周到的男生,但是眼前孙冰月和邱慕晶同时说着什么,一下子也顾不上先回答谁,只是邱慕晶的问话气势更强大一些,他便不由自主地被邱慕晶牵去了注意力,笑着答道:“是啊,我叫舟寒,是墨墨的男朋友。”
说完,舟寒又聪明地反问:“你一定是邱慕晶吧?”
邱慕晶红着脸点点头。
舟寒转头又看向孙冰月:“你是孙冰月吧?上回我们好像见过?”
孙冰月抬眼看了看舟寒,目光又不知飘去了哪里,他看起来微微有些紧张,说话时却又故作镇定:“是啊,好像是……是在我们大学食堂吧。”
舟寒高兴地向两人说着“幸会幸会”,不过一会儿,邱慕晶就已和舟寒混得如同故交好友一般了。
夏语墨只顾着与舟寒说话,自己碗里的面凉了,饱意也已填满了她的胃,再没有一点空间能装得下剩余的面了。
舟寒看出了她的为难,端起她的碗将剩余的面倒进了自己的碗里,笑说:“吃不下了吧?放心,有我在呢。”
“吃不下就别勉强啦。”孙冰月抢道,这句话是说给夏语墨听的,但他发现舟寒已经将夏语墨碗里的面倒入自己碗中,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
舟寒认真地替夏语墨解释道:“墨墨从来不浪费粮食,虽然我知道她有时候是靠阿实来恪守她这条原则的。”说着,转头看了夏语墨一眼,歪嘴笑了笑。
“哎呦,你们再这样秀恩爱,我们可受不了了。”邱慕晶撑着脑袋抱怨起来。
当天夜里,舟寒本想找朋友投宿大学宿舍,可是因为不是寒暑假,朋友的宿舍并无空床位。于是,他想要任意找个宾馆住下,却被夏子实拦了下来:“去我们家呗,和上次一样,你睡我房间,我睡爷爷奶奶房间。”上一回,夏子实就收拾了自己的房间给舟寒住,自己则睡了爷爷奶奶那间久没有人住的屋子。
舟寒对这个方案很喜欢,因为这样自己和夏语墨的相处时间就又多了不少,只是自己不好意思提出罢了。
三人回到家,各自洗漱了一番。仍像上一回一样,睡前,三人聚到一起聊了一会儿天,打了一会儿牌。
他们聚在了夏语墨的屋里,因天气冷,屋里也并无供暖设备,所以夏语墨窝在了被子里,三人就在她的被面上打牌。两个男生坐在了夏语墨的床沿,不过一会儿,夏子实就懒懒地爬上了床,将受了冻的双脚伸进了被子,身子则倚着床边的那堵墙。
舟寒的脚也已冻得麻木,他倒也很想像夏子实这样做,只是他觉得不好意思如此——或许若是夏子实不在场,他便可以厚着脸皮顺意去做,而现在夏子实在场,虽是个孩子,满脸倦意地倚着墙,研究着自己手中的牌,却似乎藏着长辈的影子,迫使舟寒规规矩矩的,做不出半点破格的事情。
舟寒送给夏语墨的那一捧玫瑰插在了窗台上的花瓶里,门窗紧闭的屋里尽是幽幽的花香气。这是夏语墨第一次收到如此一大捧鲜花,并不对花痴迷的她头一回理解了女人们收到花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