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安南的尸体被捞上来时,已经浮肿的辨不出面目了。是中南阁的下人见到了死者所穿的衣物,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岸上,德顺站在尸体前正沉吟不语,沈氏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当她看到尸体时,双眼一亮,接着赶忙拿帕子捂住双眼,轻声的抽泣了起来。之后薛嬷嬷、闵安元、朱氏相继赶来,最后到的则是闵幼株和闵琨。
闵幼株前行的步子非常轻缓悠闲,抽空了她还会去看看周围光秃秃的枝头。而闵琨则恰恰与她相反,他是头发都没梳好,只批了一件外袍就赶来了。当看到岸上那具尸首后,闵琨只觉得脊背一凉,一股寒意涌上了心头。
闵安南可是他唯一的亲生子啊,他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养育成人,他没死在廖氏手上,却死在了这里!闵琨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双手用力的抓着头皮,咆哮着喊道:“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闵琨的话一出口,朱氏便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而她边上的闵安元今天却出奇的冷静,他看了眼地上的尸首,眼中划过一丝冰冷,再没了之前的谦恭温顺。
而另一边的薛嬷嬷和沈氏则是欢喜多过惊恐。虽然她们试图用手和帕子捂住脸,但那双眼睛里可丝毫没有悲意。闵幼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做遮掩,大大方方的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刺痛了闵琨的心,他猛地伸出手,掐住闵幼株的脖子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喉咙处的窒息感让闵幼株轻咳了一声,她试着调整了下呼吸,接着微笑道:“我杀他做什么?我杀他有什么好处吗?”闵琨双目一凝,冷冷道:“那你为什么笑?”
“我笑国公爷只看到那具尸首,却看不到尸首旁边这些人的嘴脸。你不妨回头看看啊……”闵幼株的话音刚落,闵琨猛地回过了头。
闵安元、薛嬷嬷和沈氏脸上的神色还来不及收住,就对上了闵琨犀利的视线。三人俱是一抖,忙深深的低下了头。闵琨的视线从闵安元身上滑到薛嬷嬷身上,再从薛嬷嬷身上滑到了沈氏的脸上。最后他还是将视线停留在了薛嬷嬷的头顶。
要说这府中有谁最想闵安南死,那非廖氏莫属。而薛嬷嬷又是廖氏身边最得力的人……
想到此,闵琨松开了闵幼株,慢慢走到了薛嬷嬷身前。
“老厌物,是不是你主子让你这么干的。看本公惹上了官司,你们就以为能翻天了不成?”说罢,一脚将薛嬷嬷踹在了地上,又猛地用脚底碾压着薛嬷嬷的脸。
薛嬷嬷本想看过热闹后就回畅和园去和廖氏回禀这件事,却不料被闵琨抓个正着。她惶惶的抬起一边脸道:“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这事真不是老奴干的,老奴也是刚赶到啊。”然而话还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脚。
沈氏见闵琨盯上了薛嬷嬷,忙转了转眼珠道:“莫非是母亲看不惯四叔……可是四叔从小就在母亲膝下长大,如何能狠得下心啊……”说罢,帕子用力的压了压眼角,硬是挤出了一滴泪。
闵琨听到沈氏这么说,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他脸色狠厉的拎起薛嬷嬷道:“若此事属实,今日本公饶不了你们!”说罢,像拖死狗一样将薛嬷嬷拖行了起来。
沈氏见闵琨就这样走了,脸上便现出了一点得色。却不料闵幼株此时来到她的身后道:“逃过一劫,高兴吗?”闵幼株说这话的时候,下巴亲昵的靠在了沈氏的肩头,让旁边的闵安元和朱氏都颇为诧异。
朱氏有些戒备的盯着沈氏和闵幼株看了一圈,却不料闵幼株竟魅惑的朝她笑了笑。
那是一种艳丽的仿佛要融进骨子里的笑容,朱氏看得脸上一阵扭曲,闵安元则是彻底痴了。这个女孩,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他极喜欢的那种。喉咙莫名的有些干渴,闵安元极力想维持住冷静,但身子却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下。
好想……好想得到她……反正也不是亲兄妹,不如,不如就……就在他脑中充斥着靡靡之念的时候,沈氏出声打断了他。
“我有点不适,就先回沧澜院了。”说罢,轻轻推开闵幼株,往前走了起来。
待走出十步开外,沈氏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她果然猜到了。也是,这个建议根本就是她先提出的。这个女孩难道是妖魔转世不成,竟冷血到要残害自己的亲生兄弟。
闵幼株看了眼沈氏有些沉重的背影,也施施然的走了起来。临去时,她朝德顺看了一眼,德顺会意,轻轻点了点头。这一幕恰巧被闵安元捕捉到了。他怔怔的看着他们两人,有些不解,又有些妒意……
畅和园内,廖氏正心神不安的服着汤药,却不料门口传来一声巨响,接着薛嬷嬷被砰地一声扔在了地上。当廖氏怔怔的抬起头时,正对上闵琨狰狞的双眼。
“安南是不是你派人杀了的?是不是!”
“闵安南……死了?”廖氏放下药碗,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亲生的儿子死了。你断子绝孙了闵琨!哈哈哈,都是报应!”
“贱人!”闵琨疾步到廖氏身前,将她扯到床下道:“既然安南死了,你也给他陪葬吧!”说着,捏紧了拳头,就要砸向廖氏的脑袋。
虽然平日里闵琨也会对廖氏露出不轻不重的杀意,但都没今日来的这么强烈。廖氏深知不好,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那拳头的来势给吓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薛嬷嬷竟不顾自身安危,挡在了廖氏前面。
那一拳来的太猛烈,薛嬷嬷被打的脑袋都凹下去了一块。随后她身子一颤,软软的倒在地上,嘴角还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血泡。廖氏吓得赶忙缩到了床角。
“你敢杀我?”
闵琨将薛嬷嬷打的生死不知后,并没有停手,而是捏着拳头一步一步走向廖氏道:“我为何不敢?别以为那个男人会来救你。我和国师的计划马上要成功了,到时候第一时间要除掉的那个人就是他。之后新帝登基,这天下仍旧会在我和国师的掌控之中!”闵琨说到这,整张脸都熠熠生辉起来。
廖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呼出一口气,看着闵琨道:“闵安南不是我杀的。我要杀他早就可以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闵琨显然不信廖氏的说辞。“这裕国公府中,谁会比你更想杀了他?哦,对了,还有你那杂种儿子闵安元,莫不是他……”
廖氏一慌,赶忙道:“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闵琨,你不能杀我们,你不能!”
闵琨森然一笑,拳头夹杂着劲风就要砸过去,廖氏见退无可退,只得豁出力气喊道:“你若杀了我,四丰胡同里的那个女子就会暴露。”见闵琨停了下来,廖氏赶忙继续道:“我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用,但你会把一个毫无姿色的女人藏在那,必是有所图。闵琨,我每隔三日便会送信出裕国公府,若三日后,等在府外的人没收到我的信,四丰胡同里的那个女人便会被提到大庭观众之下。你可想好了,是现在杀了我,还是提前将她暴露!”
廖氏在赌,赌那个女人对闵琨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果然,闵琨纵然心里怨恨之极,也不得不停下了手。那四丰胡同里的女人决不能这么快暴露在众人眼前,起码在他压倒流月之前不行。双拳咯吱咯吱的作响,但闵琨并没有继续对廖氏下杀手。他直起身,缓缓走到薛嬷嬷面前,在廖氏惊恐之极的目光中,他一脚将她的脑袋踩得稀烂。随后默不作声的出了畅和园。
看着薛嬷嬷血肉模糊的脑袋,廖氏从心底里升起了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早暴露底牌是对是错,若闵琨运用手段将那个女人运走,或者查到她在府外的通信人,她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变成那样,他一定不会再对她留手的……
“檀…宗檀……你怎么还不回来。你快回来啊……”廖氏喃喃的复述着这句话,久久都没有起身。
另一边的沧澜院,沈氏刚刚折磨完荷香后,混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闵幼株那边,应该暂时不用担心,她似乎并不会拆穿她的罪行。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动手呢?今次能栽赃给廖氏,是因为闵安南不是她的亲生子,但闵安元和闵安榕却是她嫡亲的儿子。若他们都死了,这栽赃就无法成立了。到时候闵琨绝对有可能会怀疑到她,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有动机了。
沈氏正犯难之际,突然瞥到了床上的闵安榕。说来也是不幸,自顺天府一役后,闵安榕似乎被那两具尸体吓到了,人再也没有清醒过,只能躺在床上每日喝药,休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那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时已经被折腾的不剩几两肉了。
沈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闵安榕一眼,接着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闵安元也许暂时动不了,但闵安榕其实离死也差不了多远了……
沈氏轻轻抚了抚肚子,双眼慈爱的道:“母亲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只要他们都死了,我们母子俩才能活下来。”说罢,沈氏拿起被子的一角,便朝闵安榕当头捂了过去。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有一会儿,直到闵安榕的双腿停止了挣扎,直到被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沈氏才站起身,妩媚的撩了撩头发道:“闵安榕,你不是最喜欢那贱丫头吗?放心,等案子了了,我就让她来见你,黄泉路下,你们就做对苦命鸳鸯吧。”说罢,嘴角竟咧开了一丝极大的弧度。
正在她洋洋得意之时,屋外突然传来了通传声。
“二奶奶,国公爷来了。”
沈氏一惊,赶忙扑到闵安榕身上道:“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沈氏拿出帕子就要抹泪,却不料闵琨进屋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肚子现在怎么样了?”
沈氏听到闵琨提起肚子里的孩子,双眼一亮,她楚楚可怜的回过头道:“国公爷,孩子好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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