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瓶里灌满了汽油,点着了就是灾难,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丝毫犹豫,傅平安一记直拳擂在青年鼻梁上,当场打得他鼻血横流,踉跄着倒退几步,燃烧瓶落在地上摔碎,汽油流淌,遇到明火燃烧起来,青年的裤脚上沾了一些汽油,迅速引燃,吓得他满地打滚,狼狈不堪,当众把裤子脱了才幸免于难,但脚踝还是烧伤了。
“还不快滚!”傅平安厉声喝道,那青年惊魂未定,恨恨瞪他一眼,一瘸一拐的去了
周围人群见没什么乐子可看了,也就散了,那辆日产轿车的主人并没有下车感谢傅平安,而是迅速离开,逃之夭夭。
傅平安觉得挺无趣的,一场爱国活动怎么搞成这样。
他没留意,人群中几个端着尼康单反相机的记者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晚上,范建在网上看到了傅平安打人的一幕,照片很清晰,一看就是出自专业摄影师,但是剧情被曲解了,旁白写的是开日系车的车主暴打游行大学生,下面一片跟帖,都是痛骂打人者的。
范建当即回帖辩解,但是他发现练就多年的抬杠本领在汹涌的民意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他发一帖,人家发一百贴,杠抬的再好,语言再凝练刁钻诙谐充满双关和反讽全没用,别人根本就不看。
路琨赵劲也发觉不对头,傅平安殴打爱国青年的帖子被转到江大论坛上,引发群情激奋,还有人煽风点火,明显是借题发挥想对付老大。
傅平安一笑置之,说清者自清,不用搭理,过两天其怪自败。
……
刘康乾在电脑前也看到了这些帖子,他同样付之一笑,但很快就有一个想法冒出来,只是自己一个人干不来这件事,需要帮手协同,最佳人选就是堂姐刘婕妤。
刘婕妤和熊茹娘家还在家呆着,工作不是那么容易安排的,小姑父还在运作关系,上下打点,堂姐整天闲着没事,一拉就响,姐弟俩一拍即合,先在网上沟通了一下,制定了战略部署。
然后,刘康乾顺藤摸瓜,找到了原始帖子的出处和拍照片的人,这个人是个记者,叫阮小川,把照片放在网上是无意识的举动,那些配词并不是他写的,他仅仅是一个新闻记者而已。
刘康乾一个月的学生会主席不是白当的,社交应酬的本事练得很到位,他以江大学生会副主席的名义打电话给报社,借口联系新闻报道,要到了阮小川的电话,然后请堂姐出面约见。
这一招果然奏效,阮小川接了电话,爽快赴约,双方在一家咖啡馆见面,阮记者年纪不大,白白净净,一张斯文败类的脸,他看到约见自己的女生还带了个帅哥过来,表情就有些不大自然。
刘婕妤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刘康乾,江大学生会主席,我们是亲姐弟。”
阮小川和刘康乾握手:“久仰。”
简单寒暄后,刘康乾进入正题,他谈到那一组照片,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阮小川据实已告,说自己还拍了很多照片,为什么你们只对这一组感兴趣。
刘康乾说:“网上出现了一些不实的指责,对我们江大的声誉造成了损害,所以我想找到当事三方,澄清一下,打人的是我们大学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和同班同学,我想请阮记者帮忙寻找开车的人,以及被打的人。”
阮小川说:“这个我真没有办法,我只是记者,又不是私家侦探,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支招,按照车号和照片寻找,按图索骥,请警察叔叔帮忙就行。”
刘婕妤说:“您是记者呀,记者可是无冕之王,您在社会上跑了这么多年,肯定认识很多人,我们只是大学生,没接触过社会,搞不定这个事,还是您来帮忙吧,这是一点意思,请您喝咖啡的。”
一个红包放在桌上,看厚度大约有两千,阮小川经常写软文拿车马费,这属于单位认可的业余收入,但这一次他不准备拿,因为对记者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交朋友才是。
这姐弟俩举止谈吐都非常得体,家庭出身一定很好,阮小川笑道:“别您您的,叫我小川就行,钱先收回去,帮朋友忙哪能收钱,请我吃一顿火锅就行。”
刘婕妤笑道:“别说一顿,三顿都行,走,现在就去。”
正是饭点,刘婕妤结了账,带着两人出门,阮小川正要招手拦车,刘婕妤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边一辆保时捷小跑车闪灯响应。
“911!”阮小川眼睛亮了。
“坐我的车。”刘婕妤将钥匙给了刘康乾,自己爬到狭窄的后座,让阮小川坐在副驾位置,去饭店的途中,阮小川略施小计就问出了姐弟俩的来头,原来是已故交通厅刘厅长的千金和卸任石化刘副总的公子。
在火锅和啤酒的助推下,三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成为好朋友,阮小川酒量不咋样,喝了一瓶半啤酒脸就红了,他仗着酒劲说了实话:“兄弟,姐们,据我所知,这个打人的人已经被人肉出来了,他叫傅平安,这个人可了不得,简直就是自带主角光环,传奇人生,我本来写了一篇报道,被主任给毙了,就是写傅平安的,他和你们家的恩怨情仇。”
刘婕妤已经咬牙切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傅平安虽然不是直接凶手,但父亲刘风运的死和这个人脱不开干系,刘康乾神态自若,摇头道:“小川兄,他和我们家没有仇,我们家和谁都没有仇。”
阮小川拍拍脑瓜:“对对对,是这样,刘厅是因公殉职的。”
刘康乾说:“我并不想包庇谁,偏袒谁,现在举国上下同仇敌忾,居然发生殴打爱国青年的事情,这实在令人在感情上难以接受。”
刘婕妤说:“在法律上也不能接受啊,一拳把人打成那样了都。”
阮小川说:“对,婕妤说得没错,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不但要接受舆论的指责,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刘康乾说:“所以我们要找到挨打的这个人。”
“交给我办了。”阮小川拍了拍胸脯。
刘婕妤又给他满上啤酒:“小川哥,我敬你。”
……
记者的能力确实厉害,第二天就把挨打之人的资料搞到了,微信上发给了刘康乾,本来阮小川要带他们一起去找人的,但是临时有个采访的任务,只能让姐弟俩自己去了。
刘婕妤的小跑车停在人民路上的一个小区门口,不敢往里开了,小区里的道路狭窄,路边停满了车辆,而且以三轮车、残疾车和摆摊的小推车为主,跑车开进去万一刮蹭了,这些居民怕是都赔不起。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小区,按照门牌号码找到一栋老楼,建于九十年代的拆迁安置房,楼道阴森,贴满小广告,家家户户都在门外摆着煤球和杂物,电线和网线乱的如同蜘蛛网。、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跟印度贫民窟一样。”刘婕妤小心翼翼,生怕沾到脏物。
“你去过印度么就这样说,应该比孟买和贫民区好很多。”刘康乾回了一句,继续爬楼,一直上到六楼,停在一扇门前,门牌号码是605。
刘康乾砸门,屋里传出回应:“谁!”
“顾北在家么?”刘康乾问道。
一个人过来开门,二十岁上下,黑黝黝脏兮兮,头发乱蓬蓬,拖着一条腿,脚踝处涂了一层烧伤油,这就是被傅平安殴打的爱国青年顾北了。
阮小川通过警方的朋友查到顾北的身份,户籍信息也搞到了,初中毕业,未婚,未服兵役,身高一米七四,家住人民路醒狮小区11栋605,无工作单位,有被警方处理的底子,但都是打群架小偷小摸之类治安案子。
“你们找他什么事?”顾北阴鸷的目光盯着防盗门外衣着光鲜的两个人,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截然不同的味道。
“有一趣÷阁钱,你想不想挣?”刘康乾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他知道这种人的需要,除了钱没别的,说别的也白搭。
顾北打开门,回转身,在连转身都困难的小客厅里坐下,点着一支烟,屋里一股霉味和长久不洗澡的体味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刘婕妤停留在门外,掏出纸巾掩住鼻子,刘康乾硬忍着走进来,沙发上堆满杂物,根本没地方坐,事实上屋里各个角落都是垃圾和空啤酒瓶,插脚的地方都很少。
“说吧,怎么挣钱?”顾北点着一支烟,是白盒子的中南海,他甚至连递烟的礼貌举动都没有,当然刘康乾也不抽烟。
“前天,你被人打了,对吧。”刘康乾说。
“咋了?”顾北吐出一股烟,有些不耐烦。
“不想报仇么,我可以出钱带你去验伤,带你报警,让警察捉他。”刘康乾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仇恨的火星。
“不想,我挺忙的,没空。”顾北说,“另外我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
刘婕妤在门外听到了,忍不住喊道:“你他妈就是个孬种,让人打了都没脾气。”
顾北也不生气,把T恤一脱,满身都是伤疤,新的旧的摞在一起,他满不在乎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拳头不如人家的大,就得认,如果每个仇都报的话,我就没空干别的事了。”
“这个数。”刘康乾伸出五根手指头,他的意思是五千人民币。
顾北冷笑,伸出一根手指:“翻个倍,我就陪你玩。”
“没问题。”刘康乾一口答应,一万块又不是他出,费用刘婕妤负责。
“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顾北笑了。“一千块钱,现付啊,别给我说什么先付一半的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