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热闹,多半还是带了些矜持,但粮囤村这里的流水席可是热闹的货真价实。
无论是男女老少,一人一碗白米饭,上面堆叠了大块肉,肠胃不好的老人,还有单独的锅灶煮肉汤面。
男人们若是喜欢喝酒,还有散放在各处的小矮桌儿,多了几盘子卤味,麻辣海货儿,都是下酒的好菜。
这几年,京都周边因为种了稻米,价格好,又大丰收。但凡不是一家子懒货,农闲时候再去城里寻点儿活计,日子都是过得相当不错。
不能说顿顿米饭白馒头,但是十天半月的吃一顿,来条鱼,或者菜里加几片肥肉,还是能做到的。
可肚子不缺油水,依旧不能阻挡所有人对林家流水席的喜爱和热情。
可以说,平常日里最盼望的就是林家有喜事了。
无论是林家小少爷成亲,还是郡主出嫁,亦或者如今小少爷中状元,都是所有人的节日。
实惠的米饭,肉块,说笑的乡亲,衬着蓝天白云,满眼即将收割的金黄色稻浪,样样都让人舒心啊。
林家大院里,原本以为只有几家交好的亲朋来庆贺,也没准备几桌儿酒席。
但没想到,上门恭贺的人却是出乎意料的多。
林大山的同窗,林佳林礼的同僚,还有农林司的宋大人和一干书吏,外加附近得过林家帮助的乡绅富户。
林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热闹,更何况,如今还是孙儿光宗耀祖的时候。
酒宴在林安同赵三生从宫里回来之后,到达了最热闹的顶点。
林安和赵三生并没有高中就如何倨傲得意,依旧同往日一般,谦谦有礼,见到老人长辈行礼,见到同辈说笑几句,小娃娃上前吵闹,就给一把糖果,惹得人人都是叹气,羡慕道,“这样的文曲星,怎么就没落到我们家里呢?”
“你还真敢说,你家二蛋读书,供吃供住,你都舍不得,非要孩子下地干活儿,如今又说这话儿,也不嫌臊得慌。”
“哎,那不是早前的事了吗,我去年就送二蛋去读书了,还有三蛋,都没落下。人家都说了,什么错了就改,你还抓着我这点儿小错不放了。”
众人都是说笑,日落时候,带了滚圆的肚子回家去了 。马上就要秋收了,在林家吃三日好饭菜长膘,正好就要出力干活儿了。
夜幕降临,林家后院正房的大炕上,小酒桌儿摆起来,属于林家儿孙真正的庆贺才开始。
小桶里装了大半下啤酒,扔进冰块,喝一口,爽的简直头发都能炸起来。
麻辣小海鲜,卤鸭脖,鸡翅膀,竹笋,蘑菇,大虾,油炸花生米,盐水毛豆花生,各色膨化小零食,摆了半铺炕。
从林保到林仁,林礼,林佳,北茅赶回来的林华,林园,林安,赵三生,还有娇娇和夜岚,围了大大的一圈儿,边吃边说笑,热闹的几乎掀翻了房盖儿。
后院的大门早早就落锁了,暗哨放出了十几丈远,房顶上躺了同样在美美啃着鸭脖子,喝着酒的疯爷,倒也不怕有人打扰。
赵三生第一次参加,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林家兄弟们偶尔会这么团聚热闹,但他只是羡慕,从来没提出要参加,也没问过一句。
如今他成了林大海的义子,也就是林家的半个子孙了,这才名正言顺的坐在了这里,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份热闹和亲近。
他自然不会问手里的啤酒是哪里来的,也不会问炕尾放着古怪音乐的方方东西是不是极乐世界搬来的,他只看着听着笑着。
林礼吃喝的兴起,把那个古怪东西点了点,于是类似于锣鼓一样的声音响起,他就开始蹦下地,猴子一样扭来扭去,惹得所有人都是笑的厉害。
一向安静的林安第一个被扯了下去,居然也红着脸开始跟着扭起来。
赵三生终于忍不住,惊讶的张了嘴。
林佳害羞,干脆扯了他一起丢脸好了。
赵三生下意识跟着扭了两下,抬头见坐在炕里的娇娇,笑的花儿一样,甚至倒在战王怀里抹眼泪。
他心里突然就是一松,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只要她是笑着的,在谁坏了也就不重要了…
好不容易音乐停了,林佳在方方东西上点了点,换了一首轻缓的曲子,众人重新坐下,大大的酒杯端起来,齐齐碰在一起,“干杯!”
即便时空不同,年轻人的庆贺却可以同一方式。
前院儿的老爷子坐在廊檐下抽着旱烟,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啊,他那个时候还在军营,虽然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还要提心吊胆,但几个交好的兄弟聚在一起,也是说说笑笑,分外欢喜。
只是可惜,最后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又没问过另外几个兄弟老家在哪里。只知道一个住在京都附近,这几年家里免费送稻种,传授种菜养鸡养猪,想必那兄弟家里也有可能获益吧。
“爷爷,您还没睡啊?”
林园从后院过来,坐到爷爷身边,轻轻帮忙摇蒲扇。
老爷子生怕烟气熏了孙儿,就把烟袋锅放在了一边,问道,“怎么不在后边玩了?”
林园脸色一暗,低声应道,“我惦记看看水生。”
老爷子低声叹气,说起来,家里小子同水生相处最好的就是林园了。两人一处学艺,水生对林园也是照顾颇多,不怪林园时刻惦记他。
但世事弄人,若是没有先前那些事,后院这场热闹里,是不是也会有水生一份儿。
“去吧,娇娇每日都在给水生喂补药,脉象也是越来越好了。你别惦记,想必很快水生就醒了。”
“我知道,爷爷,家里送信的侍卫也走了十来日了,想必再过一段风家就来人了。到时候…”林园有些迟疑,毕竟水生是在京都这里出的事,风家只要这么一个儿子,想必不会轻易罢休。
“放心,爷爷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先前水生有错,但后来也帮了家里大忙,我不会怪他。风家但凡要求不过分,我也答应。但若是他们不讲理,爷爷也不会留情。毕竟咱家如今不是在北茅了,咱家一举一动都关系很多人的生计。”
“爷爷,我懂。”
林园心里有些愧疚,他只想到同水生的情义,却没考量家里的立场。毕竟如今的结果,不是任何人想要看到的。
娇娇这几年疏远水生就是不想他深陷,偏偏情之一字太害人,水生终究看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