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本章献给igor、铁长空、张123456、夕树枫、fa粪tu墙木云兆、游岸上的鱼5、越山枝、相逢两不厌、十分钟的等待、cellyaya、james242、云天22、汪星人来了、yujianmoon、听画5100、etc99、优联鹰扬天下、手空空以及其他无法从起点获知的书友们)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个好人有时候会做坏事,一个坏人有时候会做好事,因此最难的就是透过种种迷雾,看穿一颗人心。而两世为人的沈重就是一个妖孽,长着一颗妖孽的心。
沈重惊才绝艳,温润潇洒,好似多情的少年君子。沈重不避生死,孤军入辽,沙场争锋,肯赴国难。沈重熟知兵事,造就强军,谋略无双,用兵无常。沈重爱兵如子,不贪军功,不吞军饷,不恋权位。
光彩夺目的沈重,一身优点的沈重,仁爱厚道的沈重,精忠报国的沈重,彻底迷惑了八音。八音若是有机会认识翠儿和小芝,能够和两位饱经磨难、秀外慧中的江南女子促膝长谈,她就会知道,越是道貌岸然的越是伪君子,越是长得好看的越是无情负心,全是缺点的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全是优点的更不是什么好鸟,而沈重的人品和心性尤为不堪。
相貌是爹妈给的,好看的人总是让人心生亲近,不去防备。
小说是沈重抄袭的,清风明月一样的才华,至情至性的文字,心里能有多少阴暗和腌臜,沈重有。
孤军入辽是被熊廷弼陷害,再被万历钦点的,不来不行。
兵法了然于心,那是拿着历史装事后诸葛亮,白痴也行。
强军不假,只是兵是强迫裹挟的,人是部下苦心训练的,沈重就做了两件事,一是民族大义,一是庞大的物资,民族大义来自两世经验,齐备的物资来自巧取豪夺。
不贪功、不恋眷权位是真的,身为监军和草民,你就是收复了辽东,全歼了女真,除了天子,朝堂诸位重臣和天下的文官士子,也没人拿你当回事,更甭说平步青云,当官入阁。
不吃空饷千真万确,蒋海山领着定边军水师以及登州卫、威海卫的战船出一趟大海,沈重连稿费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那一点点军饷。
爱兵如子十足真金,后世的沈重还不习惯明着欺压草民贱卒,可是他把朝鲜也祸祸得不轻。
至于用兵无常,飘忽不定,那是因为沈大人行事无所顾忌,拿着历史欺负古人,其目的只是一场游戏,一次心血来潮。沈重毫无疑问有爱国爱民之心,只是到底有多少,他自己也不一定说得上来。
入建州非为沈阳,乃是沈大人觉得当此辽东大败之际,孤军千里进攻建州老巢,很酷。血战辽阳非是为稳定辽东大局,而是觉得在大明人心惶惶之际,唯有自己领军杀得天命汗头破血流,很爽。功成而退海岛,任由世人猜疑诽谤,乃是享受举世独醉我独醒,届时且看我猖狂,痛快,当然沈大人最想见的还有一个毛文龙。至于此次北上沈阳,沈重说得大义凌然,千秋忠义,其潜意识只为一了后世的夙愿,平复当年看史料时,为白杆兵、戚家军最后的余晖而抒发的不平和英雄梦想。
八音向部下说出了对沈重入沈阳的顾忌,而定边军也有人想给沈重出同样的主意。
北部的一处密林中,沈重躺在两树之间的吊床上,悠闲自得假宓。麾下士卒糟蹋了整个林子的鸟儿,正在兴高采烈地烧烤。吴天武汇总了哨探情报后,匆匆而来,对沈重做着汇报。
吴天武瞅着沈重的小样先是不屑地撇撇嘴,然后一脸崇拜深情并厚颜无耻地阿谀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啊,南北夹击,虚虚实实,果然鞑子进退失措,举步为艰。如今八音和蒙古军重新会合,怕是正在灰头土脸,研究对策。八音坐拥我定边军三倍之兵,却如此狼狈不堪,大人您真是诸葛再世,孔明转生,高!真高!实在是高!”
沈重一动不动,不过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不停耸动,显见吴天武拍得到位,其心甚慰。嘴里却冷冷说道:“说重点!”
吴天武百炼成钢,哪里还不知道沈大人的脾性,连忙补充说道:“大人命末将和李晟哨探齐出,不为遮蔽战场,只一心杀人,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古今未见。今日南北不下数十起小的冲突,我定边军毫发无损,却使得女真鞑子伤亡百余人。而八音损兵折将得了咱定边军的虚实,却更是左右为难,决心难下,只好合兵一处,暂且扎营不动。末将叹服,末将拜服,末将佩服也!”
沈重忽然睁眼,起身说道:“行了,拍得恶心巴拉,一点深度都没有。谁说八音没有决断,若是没有决断,八音只会继续尾随,或是南下或是北上,而绝不会与蒙古军合兵。看来八音是猜出了我不会任由后路不稳而孤军北上,怕我意在沈阳,却先打她蒙古军的主意,决心以不变应万变而拖住我军。”
吴天武笑道:“八音一个小姑娘,岂能和大人您这样阴险狡诈,啊不对,老谋深算,啊也不对,这个,用兵如神的名将相比,想来大人必是心有成竹了吧。”
沈重白了吴天武一眼,笑道:“这个自然,明日……”
沈重还未说完,就听见胡大柱在远处呼喝道:“别拦着我,我要见大人,我必须见到大人!”
王碾子不停哀求道:“柱子哥,别冲动,别为难我们,大人说了不见你,你还是先回去,等大人心情好了,我自然为你说话。”
吴天武瞧着沈重一脸不快的样子,想了想,笑道:“大人,胡大柱部决死冲阵,救了咱定边军,您却罢了他的差使,也没有任何解释,下面的弟兄都有些不平。虽然这兔崽子抢您的风头比俺老吴还过分,毕竟也是大人同乡,现在又深得军心,大人还是见见吧。”
瞅着沈重铁青着脸不说话,吴天武对亲卫使了个眼色,那亲卫连忙溜走,不一会儿就将怒气冲冲的胡大柱领了过来。
胡大柱咬牙上前,单膝跪地,哼哼说道:“胡大柱参见大人!”
沈重也不叫起,冷冷说道:“我让你反省,你却愤愤不平,可是觉得我罢了你百户的差使错了,冤枉你了。”
胡大柱生硬答道:“大人是辽东监军,一军之主,有生杀大权,罢卑职一个小小的百户,卑职怎敢不平。”
沈重冷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平得很啊。”
胡大柱冷声道:“大人曾经说过,圣人之言,不可不教而诛,还请大人指教。”
吴天武喝道:“怎么和大人说话呢,还懂不懂上下尊卑,你以为还是在良乡村不成。”
沈重挥手制止了吴天武,冷声说道:“你四百铁骑,决死冲阵,为大军送来救命的消息,我赏赐了你的所有部下,唯唯罢免处罚了你,你如今可知为了什么?”
胡大柱粗声粗气说道:“卑职愚昧,卑职不知!”
沈重冷笑道:“我问你,我定边军最重要的是什么?”
胡大柱答道:“是我定边军一万六千铁血将士!”
沈重笑道:“不错,还没忘了这一点,那你就敢轻率决定,让四百好汉白白去死?”
胡大柱不服道:“卑职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否则大人和定边军主力,就要陷入鞑子的包围,生死难料!”
沈重冷笑道:“报信没有错,可是只有决死冲阵这一个办法么?你既然身负哨探牵制瑚图里于凤凰城的任务,想来当侦查熟知周围地形。我问你,凤凰城至青台峪只有一条道路么?”
胡大柱想了想答道:“大奠至青台峪有一条小路,可是要多行三十里,凤凰城南有岫岩至青台峪官道,但要多走四十里里。”
沈重冷笑道:“万军夜行,速度能有多快,你若肯多费些脑子,肯多走二三十里,一人三骑,持火把连夜疾行,两路并进,二十骑足矣。哪怕是和瑚图里大军齐到,号角可传音四五里,用得着驱使四百勇士冲阵,白白消耗了二百五十七条好汉?”
胡大柱听了如遭雷击,汗如雨下,竟是张口无言,悔恨不已。
沈重冷声说道:“你又怎知我对瑚图里毫无防备?我定边军一向大战未开,先留退路,你久经训练,当熟悉我定边军的用兵之道,怎么就不想想,就是瑚图里突然杀到,我也能及时撤出青台峪。”
沈重冲看良乡村内部纷争热闹的吴天武冷声说道:“骑兵第一营指挥使吴天武大人,你给你的部下说说,从石头报信到我军撤出青台峪,咱们用了多长时间?”
吴天武怜悯地瞧着一脸羞愧的胡大柱,心中腹诽着,若不是你小子被三军封为铁血战神,抢了大人的风头和威风,大人不早就好好指点你了,出身良乡村和大人相处最久,却还不了解大人的为人,也是活该。
心里腹诽,吴天武嘴上却是连忙配合着火上浇油:“石头刚一入城,西墙军卒就已经发现瑚图里东进的火海大军。从大人决断、杀马、纵火、撤兵,包括还和八音调笑了几句,用时不到一刻。我军安全撤出远遁的时候,瑚图里才到青台峪西门。”
沈重冷声说道:“你麾下的勇士,为救定边军不惜一死,铁血而战,有功无罪,我就给他们最高的礼遇,最重的赏赐。可你身为将领,却忘记了定边军的根本,让麾下勇士枉死,我就罢了你的官职,好好反省,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大柱跪伏在地,嚎啕大哭,高声叫道:“卑职该死,我对不起大人,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如今追悔莫及,恨不得以死赎罪。”
沈重郑重说道:“有那份要死的心,还不如好好反省长进,若是做错了就要死,我定边军还能剩下几人。你没有权利后悔,更没有权利死,用你日后的荣耀和功业来赎罪吧。记住,定边军每一个人都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身为将领,我们没有权利随时牺牲他们。死战,决战,只发生在真正的绝境,那将是我定边军最耀眼的谢幕,也是定边军最后的挽歌。”
吴天武看着点头受教,心服口服、伤心若死,惭愧万分的胡大柱,不由翻了个白眼。年轻啊,单纯啊,张扬啊,受罪了吧。好在我老吴聪明,调整改正得快,能及时低头做小,奴颜卑屈,才在大人面前如此游刃有余,进退自如。年轻人,多学学吧,还铁血战神,那叫流血找死好不好。
只是沈大人如今胃口越来越刁,越发不好伺候,太聪明了不行,傻了吧唧也不行,这中庸之道的火候真他娘不好掌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