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不满,但她也不会为此苦恼,她琢磨着,等下了山,去海边晒两天的太阳就一切妥妥的了。
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与九岁的小童成为狐朋狗友。
一个是娇贵的小客人,一个是师祖最疼爱的小徒孙,两个人的威力加起来,虽不能把庸级山给炸掉,也足够创造出鸡飞狗跳的画面。
在又一次的狼狈为奸后,果尔乖乖地头顶一鼎香炉,蹲在墙角,面壁思过。小童左右开弓,奋笔疾书。
“蔓菁子,你还有多少呀,快来不及了。”果尔已经听到了钟声,如果过了饭点,他们可就只能饿着肚子了。
“我知道,你别催,行不行?我正着急呢。一催,我出错了,又得再加一遍。”
果尔闭嘴,没了说话声,肚子里的咕噜声更加的清晰。
书房门开,出现的是一个踩着夕阳的男子。
男子轻缓缓地走到书桌旁,放下手中的包裹,坐在红木大椅上。
“说吧,又做了什么?我刚回来,就听说,你们又被师兄罚了。”男子笑骂,自从小家伙彻底恢复神智,庸级山就没有一天的清净,大祸小祸一窝端。
“不能怨我们,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难免对肉有着莫名的渴求。”果尔打算有艺术性地坦白一些。
小童团成一团,窝在角落里抄书,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庸级山,他不怕任何人,即使在师祖师伯面前,他都能肆无忌惮,唯独怕这个做事总是慢悠悠的小师叔。
“还有理了?”男子笑眯眯地瞟过去一眼。
果尔一阵寒栗,顶风作案,果然存在风险……
“嘿嘿,师叔,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呀,蓝姐姐一定很高兴。”拙劣的转换话题技巧。
男子不语,嘴微翘,似笑非笑。
“啊!我错了还不行吗,天天吃素,看见肉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一个没忍住,就给煮了……”越说,果尔的声音越小。
“这已经是第七次了吧。”男子轻轻巧巧地送出一句话。
小童手一抖,欲哭无泪,又得多加一遍……
庸级山,最古老的传统、最核心的人文精神,便是……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在春暖花开之季,无论你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是优秀的青年才俊,全部都扛着锄头,赤着膀子去农耕。
脸朝土地,背朝天。满脸沙子,满腿泥。
所以说,装仙儿的背后都是一把辛酸泪……
果尔挥着一把改造后的小厨子,倒腾着地上的药草根,刚蹲下,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迎面而来。
她就说嘛,得罪谁都别得罪小师叔,忒狠。
折腾了一个小时,才翻出来两个药根,在抬头看看划定地范围,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想违背小师叔意愿的后果,一个颤栗,还会好好活着吧。
砖头,看见替牛拉犁的某只,心里顿感平衡。
春天就在种粮食,种草药的忙碌中度过。夏天也接过了春天的活计,开始指挥万物的生长。
安静的药房里,一行三人并排站立,视线下移一米,还有一只。
“哎呀呀,什么神庭呀,这是上星!”果尔把自个嘴里的馒头囫囵着吞下去后,忍不住插话。她很有节操地专注于打酱油一年三个月,每次都是随便听听,结果她记住了,蔓菁子还没记住,智商着实的让人捉急。
“啊,上星呀,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蔓菁子摸了摸耳朵,这是他每次尴尬时的小动作。
果尔翻过去个白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每次错了都是这句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带换的。
男子把陈旧木桌上药材归拢起来,走过去,摸了摸蔓菁子的小脑瓜,叹了一口气。医道,一针一命……又怎忍受丝毫的误差,总归不是学医的料。
“蔓菁子,过完这个夏天,你与果尔一起下山。”
“哦。”蔓菁子,当初的那个留着发髻的小童,在这一年里疯狂地抽条,如今已达到了男子的下巴。
“端是个没心没肺的。”男子看男孩子一脸兴奋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他有什么可伤心的,我都帮他分析好了,他爸他妈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家里还就只有他一个孩子,回去后,他不是个权二代也是个富二代,要糖有糖,有肉有肉,要手下就有手下。”果尔在一旁闲闲地丢出一堆话。
“胡闹!”一声震喝。只见,蔓菁子的正牌师父背着手、绷着脸,正迈着八字步走过来。
果尔鼻子一痒,缩缩脖子,躲到小师叔的背后。
“怎么又吓孩子?她又没怎么着,只是说了些实话,怎么就胡闹了!”
果尔偷笑,师娘威武!
男子摇摇头,轻笑,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男子回眸,两厢对视,女子温柔一笑。心里莫名的惭愧,苦涩一笑。
情,最是理不清道不明。
中秋佳节,白酒两盏,昏昏沉沉,踉踉跄跄,口齿不清。
“蓝姐姐,反正他现在醉的不省人事,你把他放你屋里一晚,明个他准会向你求婚。”果尔一边给小师叔擦脸,一边出谋划策。
“你个小坏家伙,尽出馊主意。”女子把男子安排妥当,背起果尔向门外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果尔爬在女子的背上,还不老实地摇晃。
“老实点。”
果尔屁股一疼,顿时老实了很多。
女子走进小屋的时候,才发现小家伙已经熟睡,嘴还不忘吧唧,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脸红彤彤的,果然是醉了,刚才擦个脸都能擦到头上,可见那偷偷喝的一盏酒已上了头。
女子走过男子的房间,听见屋里清浅的呼吸声,看着院落里依然盛开的茉莉花,想起小家伙的无心之言,淡淡一笑。
既然他放不开,那她便等着。
他一直放不开,她就一直等着,只要能看见他,便好。
他们都是一类人,有何幸福不幸福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