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台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愈来愈精彩,不断有人被打下来,不停有人飞上去。
他们除了要互相攻击,防止别人领先一步,还得接受来自天香楼护卫的防御,是以要揭开鲛纱并不容易。
天香楼以华丽的暗红色调为主,角落里花团锦簇,玉壁上悬着画屏张张,高高的楼顶上红绸结花,雕镂着精美艳丽的图画,使得整座花楼瞧起来奢华雍容又颇为大气。
而花台四周,紫红鲛纱,自上而下垂落,宛若屏障。
第一花魁的琴声穿过纱帘飞出,绕梁环耳。
仿佛还带着一缕女子的淡淡香意,香意清冷,自有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气度,和花楼的脂粉胭浓,奢华萎靡恰恰形成强烈的对比!
楚翘不精通音律,但她却能从音色中感觉到那女子的情绪。
又或许正是如此,才越发惹得这些男人争相一睹这位亡国公主的容颜,瞧瞧这朵清莲,究竟有多高洁。
李泫的功夫不弱,但或许是缺少一点实战经验,又或许是没有其他男人那般汹猛的想要争夺的心,混战中,他看起来有几分吃力,接近花台时,还挨了花楼护卫一拳,身后穿着便服的御前护卫露出杀气,想拔刀而上,但都被李泫的目光警告,最后咬牙忍下。
赵十心知自己恐怕惹了祸,此刻站在那,大把大把的冷汗从脸上流下。
娘嘞!他是不是不该瞎出主意,带皇上来这种地方?
“嗨!”赵十大拍脑袋,都怪自己,太急于邀功了!
“爷!当心、您的左边!诶诶、右边、右边!后背!后背、后背!”赵十左晃右晃,踱来踱去,伸长了脖子对着花台指指点点,李泫根本听不见。
楚翘见李泫改变了策略,似乎想铤而走险,从花台正上方突袭,既知道李泫不愿丢了面子,又失去了耐性,不想再和那一群男人争哄,攒足了内力攻上去。
一名护卫从左上角飞下来,招式比李泫要更快,李泫若被击中,得摔个结结实实!
楚翘自然不会让李泫出这么大丑,她暗暗捏了一根银针,却在她动手之前,似有泠光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射去,快到几乎让她以为只是错觉,等她醒过神来,李泫已飞至花台顶上,一气呵成,劈开纱幔!
“哗——”花楼里满堂喝彩。
李泫卸下眉眼间的戾气,露出帝王般傲满自得地笑意,朝楚翘望来。
楚翘却追踪着刚才攻击李泫的花楼护卫,那护卫的脸颊上,有一丝细微的伤痕。
刚才的确有人出手助李泫一臂之力,可惜对方出手太快,无从寻觅。
“玄兄,好本事。”楚翘迎上去。
璟幽跟在楚翘身后,袖里藏着乾坤,无人察觉。
鼓点停歇,满楼里丧气声、大笑声、唾骂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随着姬三娘飞上花台,大家立即滨住呼吸,无数双充满期待和兽欲的眼光盯着那簌簌飘落的幔子,帘幔坠地,琴音戛然而止,随着那幔子被扯下去,牵动顶上机关,一阵清香的花瓣飞落如雨,气氛哄抬至,一女子,清步走出。
楚翘的眼前有片刻的眩目,那的确是一个沉鱼落雁,玉骨冰肌,如空谷幽兰一般美丽的女子。
只见女子年约二十,着一件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挽了一条翠水薄烟纱,如云的黑发绾着繁复的发髻,头饰金步摇,珠花碧玉簪,额上画一抹点金的花蕊妆,耳上缀了两颗碧绿碧绿的东珠坠子,这番着装,衬得整个人宛如冰天雪地中皑皑山崖上,白茫茫世界里缤纷飞舞的雪花,美得让人叹息!
天香楼里哗然声一片。
阿栀冰冷得毫无一丝温度,又沉静得望不见底的眼眸,淡淡扫过面前的浪客,像这些年来的每一回一样,仿佛看着的只是一缕空气,然而阿栀的眼光淡淡扫过璟幽时,忽一下大怔!
阿栀太沉静,太冰冷,以至于她的吃惊也表现得十分细微,看在旁人眼中,阿栀只不过对璟幽多停留了一眼。只有阿栀自己知道,花袖里,她细微颤抖的十指紧紧交织在一起。
哥哥!太子哥哥!
多少年了,久得连阿栀都快数不清这些屈辱的日子。
阿栀只记得,她被俘来云溪的那年,才是稚龄少女。
但是阿栀不会连亲人的样子也记不住,即便是化作了飞灰,阿栀也记得她的几位兄长和父皇母后。
“央儿,帘子已被人揭开,今夜替三娘好生招待这位公子!”姬三娘笑盯着李泫,只见李泫望着阿栀久久不曾回过神来,那姬三娘看惯了男人的这种眼神,并不多想,推着阿栀向李泫走去。
李泫自己却清楚,他之所以多看了阿栀几眼,不过是因为,阿栀穿了一袭浅绿的花裙,李泫在看见阿栀的刹那间,竟不由自主将阿栀的脸想象成‘乔生’的脸,这才一时怔住。
“玄兄,美人在前,总不好让人痴等,你不若去未央姑娘的房中,我们留在外头等候就是。”楚翘将李泫的出神看在眼里,但她并不担心李泫会被阿栀勾走,李泫的性子,不会让他看中一个被诸多男人哄抢的青楼妓子,且还是一个敌国公主。
“你想多了!不过是你想看,我才去抢。”李泫刻意的解释。
“我姬三娘可不管你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多人瞧着,你既然揭了帘子,我家央儿今晚就得奉陪到底,你们是想听她唱曲,弹琴,跳舞,陪酒,哪怕是游湖助兴下棋画画,没有什么是央儿不会的!”
“姬三娘!这可不行,他是把帘子揭了,可他还没一掷千金!”
“对对!规矩不能坏!”
底下一群浪客吆喝着,李泫冷了脸,“赵十!”
赵十立马上来,捧出一盒金锭子,盒子打开,立即闪瞎了众人的狗眼。
李泫道:“姬三娘,这些可足够?人我不要。送给我这位兄弟!”他指着璟幽,“今日恰是他生辰,算我聊表心意。”
满花楼哗然声响起。
居然有人对第一花魁不感兴致的!
居然有人揭了帘子拱手让人的!
那些没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怄也被李泫怄得吐血。
姬三娘笑逐颜开:“公子大手笔,我天香楼也没规矩说不能拱手相让,央儿,伺候好这位公子,一定要让公子今儿晚上尽兴而归!”姬三娘又瞧了璟幽两眼,俱是喜欢。
璟幽立于人从中,沉默不语,李泫上前低声道:“这是御令。不必顾忌,你只和她去便是!”
“公子……请随我来。”阿栀冰冷一礼,几名侍女随着,阿栀先行一步,璟幽看了一眼楚翘,跟阿栀而去。
一场喧嚣落幕,另一种繁华上演,天香楼里莺莺燕燕不在少数,那些没能抱得花魁的男人们,很快便从别的姑娘那寻到安慰。楚翘和李泫来到雅座,李泫摈退所有人,楚翘从位子上站起,敛衣,“皇上生气了?”
李泫连喝了三杯,看着她,他拍着身旁凳子,示意楚翘坐下。
楚翘挨着李泫坐下,李泫又饮了三杯,陡然抓住她的手:“你……”
“皇上?”
李泫的眼睛望着翘,露出几许意乱情迷,“你可知道朕为何不来这天香楼?”
楚翘尽量忽视李泫的亲密接触,只微笑着:“难道是因为拜幽国的阿栀公主?”
李泫摇头:“朕还真不知道,原来他们把阿栀公主弄到了这种地方。朕以前不来,是因为,这天香楼属于诸葛家族的产业,背后拥有者则是紫微王!”
楚翘心里翻了个白眼。
居然是……
怪不得风格极致的奢华,到处是暗红如血腥般的华丽气息!
再看那姬三娘的张狂和玲珑,的确不是一般人能驾驭,楚绯夜手底下究竟有多少能人异士?
“紫微王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区区一个拜幽国的亡国公主,在他手里,不过是一只苟延残喘的蝼蚁,可以任由他欺辱!若是朕,只会赐她一死,留个清白的全身!似这般凌虐,下作的手段,简直有辱我云溪皇室的尊严!”
谈及楚绯夜,李泫就如同一只发狂的老虎,还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李泫顾及的只是面子、尊严和骄傲,楚翘不赞同,也没去反驳。
至于楚绯夜将一个公主囚在青楼,还弄得人尽皆知,花魁美名远播,的确够卑鄙。
“既然是这样,皇上为何还要来,为何要去争抢花魁?”
李泫借着酒意,热切看着翘:“说得是……既然朕讨厌,为何又要去做?”他看似自问自语,实则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矛盾。楚翘清楚地知道,李泫为她动心了。
虽然她也只是个少女,不谙男欢女爱的情事,但她胜在足够聪明和狡猾,也足够世故和圆滑。
李泫的弱点,实则很明显,要勾引李泫拿下他并不难。
不过,不代表她会真的对李泫奉献出身子,傻逼才会这么做。看着李泫半醉半醒,情意迷乱之间慢慢俯身欲吻她的唇,楚翘飞出袖中金丝,打翻了李泫肘旁搁着的酒壶,她呀地一声:“皇上,都怪乔生看弄脏了您的衣裳……”
李泫如遭雷击,霍地起身,耳根后一阵青红紫白的交替着,他许是惊觉自己刚才的举动,内心也被自己震撼到,一时惶惶,“你留下,等朕……朕去马车上换一身衣裳便是!”
李泫匆匆出了雅座,额上一时凉,一时热,看得赵十胆战心惊。
“皇、皇上……?”赵十小心低声。
李泫扶着赵十:“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若是觉得此处不好,咱们换个地方?”赵十后悔死带李泫来天香楼。
李泫让自己镇静下来,深深纳了口气,拂开赵十:“不必了,去拿朕——去拿我的衣裳。”
赵十立马应了声嗻便去了,李泫一时不敢回雅座,走到外头散去心头燥热,并对身后的御前护卫冷言道:“刚才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御卫纷纷顿头应是,这些御前护卫,均是右相安排给李泫的人,还算靠得住。
李泫一走,雅座内,楚翘便卸去满面伪装,换上沁冷凉薄的容颜。
事实证明勾y一个男人,比养条狗还要累。
一个穿着银红罗裙,容貌娇艳的婢女走进来,以琉璃盘托着一白玉酒壶,来到楚翘面前,礼貌羞涩地说:“公子,这是姬三娘特意为几位公子准备百年陈酿的玉液,三娘说,一定要让你们尝尝,若是好,还要再另送两壶。”
这婢女起了身,规规矩矩斟下两杯酒,递了一杯与楚翘:“公子,您尝尝?”
楚翘只看着那婢女,却没接下来的意思,心底一声恼怒的嗤笑,在她面前下毒无疑于班门弄斧,刚才这婢女斟酒,酒香入鼻,楚翘立即便发现酒中被人下了‘助情花’。
楚翘面上只是不动,内心却小小吃惊。
难道有人看出她是女儿身,想趁机下黑手?
这人是不是太没品位了?她一身男装,再加修饰过的容貌,不及这花楼众多女子,那人怎么就看中了她?再且,有本事来天香楼寻欢作乐,亦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来对她下手。
“公子,公子何不尝尝……您再这般瞧着奴家,奴家可要……”婢女眼底,一丝狞光闪过!
骗的不成,想要来强的?
楚翘嗤笑,倒要让你自个吃下去才好!
婢女手影成刀,对楚翘脖子掐来,楚翘指间银针射出,婢女反应倒也极快,这一针以酒杯抵挡,酒杯在手中瞬间碎裂,婢女眼底狠色更浓,攻击未停,楚翘发觉此女子武功诡异多端,凭武力对打没多少胜算,转而欲下毒,只是毒未下,对方人却陡然间身子一僵,睁着冷目,软倒在地。
楚翘还没来得及拧一下眉,眼前陡然一张放大的脸:“小娃娃!”
白发老头,红光满面,笑嘻嘻地瞪着楚翘。
楚翘下意识地往后略一退身,“怪爷爷?!”这老头是何时出现的?内功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可以来无影去无踪,真正连一丝风声都让人无从察觉。
“你、别过来!”楚翘头一回觉得冷汗涔涔,这老头子太诡异,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杀性大发,把她劈成肉沫沫。她估摸自己的金鞭、金线、银针、蛊毒对这老头毫无施展的余地。这回可没有楚绯夜那人妖突发慈悲来替她挡一掌。
“你别怕!这女子要害你,老头子我替你打晕了她!你是九娘的女娃娃,那就是老头子的、的、的……哎呀,总之老头子会护着你就是,九娘那臭小子,难得对一个女娃娃手软!我不能把你给吓跑了!”
“呵呵,我倒是不怕她……”楚翘心说,我倒是有点怕长辈您。
楚翘既警惕的睨着老头,又试探地问:“您和九叔叔是什么关系?”至于老头口中难得手软这句话,楚翘才没兴致去深究。
“关系?我是老怪物,他是小怪物!我是他师傅,他是我徒弟嘛!”
“师……傅?”楚翘一头冷汗。
能得此人传授武功,哪怕只得一半精髓,也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幸得楚红鸾是楚绯夜侄女。
怪老头笑嘻嘻地:“女娃娃你也来这喝花酒?有眼光,有眼光,这楼里的美酒多得数不过来,老头子我最喜欢!嘘……可千万不能别让人知道,老头子我身无分文,只能偷!”
“怪……”楚翘刚想说买几壶酒给他,老头却突然抄起桌上的白玉酒壶,凑到嘴边嗅了嗅,“哎呀!好酒!好酒好酒!”楚翘阻拦不及,“不能——喝……”那下了‘助情花’毒的酒,便已被老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楚翘一头黑线,她真的无法想像一个怪老头中了春药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见她这般瞪着他,怪老头突然间腼腆地一笑:“呵呵,这是个好东西,你也尝几口,就不算我偷了!”楚翘再次心惊,可依然毫无反抗之力,怪老头倏忽间如鬼影般欺身上来,眨眼点了她的穴,捏了她的嘴,就往她嘴中灌了几口。
楚翘心中一万句‘见他娘的大头鬼’呼啸而出!
她发誓下次再碰见这混老头,一定绕道离他百丈之外。
怪老头捧着白玉酒壶,跟捧了宝贝儿似,对着楚翘嘻嘻道:“这下好了,老头子我喝酒去咯!”
什、么?!
死老头,要走他大爷的也先给她把穴位先解开不行么!
楚翘彻底暴怒。
楚翘只能指望着李泫赶紧回来,或是御前护卫能发现异常。
不过……她还是不指望了,御前护卫没理由会守着她。
没一会,地上那假扮婢女的女子揉着脑袋,清醒过来,略打量了一会情况,便露出一抹狞笑。
楚翘彻底无语。
一条黑纱,绑了她的眼。
下一瞬,楚翘便被女子扛在肩头。
在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后,楚翘忍着颠簸时带来的极其难受的反胃感,总算是被女子扔了下来,身下触之轻软,更让楚翘的心沉了一截——是床!
眼上的黑纱被人粗鲁地扯掉,那女子噙一抹极蔑的冷笑:“药性发作了?哼,等着吧!会有人来临幸你!”女子伸手,只解了楚翘一处穴位,让楚翘可以开口说话。
“你……”楚翘刚开口,不由立即热了脸,助情花乃是极邪的春药,药性十分厉害。这才半盏茶的功夫,她已觉身子绵软无力,口干舌燥,血液中如有一簇簇小小的火焰在焚炙着她,即便是冷言冷语,说出来也化成了小兽一般的呢喃,岂能不让楚翘羞急。
“便宜了你!”
那女子似非常恼恨,别扭的一转身,狠狠地啐骂了句:“臭男人!”
楚翘忍不住嘴微微抽搐。如此说,她们没看出她是女儿身?换句话说,应该不会有女人迷倒男人干出霸王硬上弓这种荒唐事。再换句话说,她遇到的其实是更荒唐的事,那就是被一个喜好男风,有断袖癖好的男人盯上了。
这么一思索,楚翘反倒稍稍放了心,等男人发现她其实是个女的,有那么丁点的可能会放过她。
但也有可能,男人荤素不忌,男女皆要。又或者,一恼之下杀她性命也是有可能。
“璟……幽……”楚翘真希望和美人花前月下的是她,而不是她成了别人的床上奴。
只可惜楚翘微弱的喊声,一丝都无法传至璟幽的耳中。
花魁厢房内,布置得宛若殿堂般华丽精致。
阿栀的四名婢女奉茶、斟酒、摆上糕点水果,璟幽于房中看了几眼,阿栀坐在一张三寸高的梨花木团香雕镂软衾矮榻上,清清望了眼璟幽,冰冷说:“公子,请您坐。”
“公子,此为我天香楼独一无二的雪花雕,应是再适合公子不过,您请尝尝。”婢女奉上一小盏美酒,璟幽望了望那酒,接过来,饮尽。
阿栀的面容,冰冷得宛若雪上的玉珠花,“公子,想听未央抚琴,或是让未央陪公子吟诗作赋也行。”
璟幽淡看阿栀一眼:“琴,古琴。”
阿栀颌首,便让婢女摆上古琴,焚香沐衣,对四名婢女道:“都退下吧,我与公子单独尽兴。”
“是,姑娘……”四名婢女有礼有节,拢袖退下。
璟幽盘膝坐下,拿起一旁小圆几上放着的酒盏,语气中带着两分敌意:“听说未央姑娘,曾是拜幽皇朝的公主?”
阿栀正欲抚琴,听罢指停在琴木上:“本以为公子不是个俗人,没想到,和其他客人一般,开口便也是这句疑问。”阿栀扬起头,雪玉般的目光冰冷得丝毫没有温度,“是,我叫阿栀,是拜幽国唯一的公主。”
“哼,”璟幽掐着酒盏,“拜幽?拜幽早已沦亡,何来拜幽……”
阿栀对望璟幽:“是,是没了拜幽,皇朝已不复存在。但阿栀的家永远在那方土地上,阿栀的心永远属于拜幽!未央只是个死人,公子,您要听死人弹琴吗?”
璟幽寒彻的黑眸中,敌意越深:“听。我也想听听,一个死人何来琴心,也想听听你们拜幽人的内心,究竟是否是恶魔化作的。”
阿栀冰冷的玉眸,化出缤纷的雪雨,冷得几乎将一切冻结:“那公子,可要细心聆听了!”
阿栀手挑琴弦,琴音清脆流出,她的目光始终平视着璟幽,指法娴熟地弹奏着,那一根根细白的弦线,在她纤细如玉的手指间拨动,有种说不出的凄美。
璟幽稍有几分优雅的慵懒靠于矮矮的小圆几上,一边听曲,一边饮酒,冰寒的黑目中浮上讥笑:“来,拜幽的公主,让我教你,什么叫抚琴……”
他起身几步走过来,紧靠阿栀坐下,将阿栀圈在怀中,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放肆握住阿栀的手去拨动琴弦,“你们拜幽人,没有心,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奏得出好听的琴音?我看,公主还是别在我面前献丑了。”
“公子,请您坐回您的位子!”阿栀冰冷道。
“怕什么,怕我?如果不是你们拜幽人杀害我至亲,我还真不想碰你,我碰你,还觉得恶心。但我也想让公主你也恶心。”璟幽在阿栀的手上摸了一把,“来,再弹……”
阿栀簌簌发抖,冰冷的玉眸中浮上泪珠:“公子之恨,何尝不是阿栀之恨!”
“你的恨,我不懂,但我的恨切之入骨,皆是拜你们所赐!公主可别忘了,你今晚已被我买下,和我弹奏几曲琴曲,是你身为青楼伎子该尽的义务!”
“阿栀卖艺,不卖身!”
“有何区别?亦不过是青楼中任由人玩弄的玩物罢了,我倒是很愿意,今日能得机会玩弄公主,方觉得内心一腔仇恨痛快了大半!”
阿栀抿着冰冷如霜的讥笑:“从我一弱女子身上找快慰,这就是你们云溪男人?”
“少废话,快弹……”
一滴泪,两滴泪,是她的,也是他的。
两个人的泪滴成一团,溅在古老的琴木上,晕染成一簇小小印记,如一朵凄婉的雪花。
璟幽的手指醮了酒水,在琴木上飞快写下两个字:妹妹。
阿栀的手指沾着泪水,亦不着痕迹写下几个字:哥哥。
璟幽的衣袖拂过,将字迹抹去。
哥哥,哥哥!她的景忧哥哥!她至亲的亲人!
阿栀泪如雨下,孤身飘零在云溪,阿栀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气息。
她真的等到了,阿栀一直相信哥哥会来。
“公子、请您放尊重一些!”阿栀玉眸中泪痕犹在,已恢复沉静如死水般的冰冷。
“阶下囚,楼中奴,公主认为自己还有尊严可言?”
阿栀紧咬冷唇,用力拂琴而去,连带着将璟幽一把拂开,“这里已经没有公主阿栀,现在我是未央,是天香楼头牌,公子该知道这儿的规矩,就更应懂得自重!”
璟幽掸了掸锦袍上洒上的几点酒水,起身掷掉酒盏:“帝京第一花魁,也不过如此——”
阿栀忍着忍着,不去看璟幽离去的背影。
“来人,送公子!”
四婢女出现,将璟幽恭送出去。
阿栀的眼前,剪影灯火轻轻晃了晃,阿栀没有抬头,她知道是谁。
紫溟的脸很冷、很冷,甚至比阿栀还要冷得没温度:“刚才,他若敢再碰你一分……”
阿栀心一沉,冰冷玉眸望着紫溟:“又要在我眼前大开杀戒?”
“你不喜欢血,我可以废他双臂,断他骨头,不必见血。”
紫溟说这话时,仿佛只是在说折断一根花枝。
阿栀的唇发抖,冰冷的眸子,终于多了几分愤怒:“只有你碰我最多,何不杀了你自己?”
紫溟眯眼,亦步亦趋,踱上来。
阿栀身子发颤,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她的背贴在柜面上,再无后路可避。
紫溟轻轻抚着阿栀的发,十分轻柔,像对待一个森林中迷路的孩子,“阿栀,我只是在保护你。”他的语调平淡得毫无波澜起伏,他轻柔的动作和笑意,都化作了阿栀眼里的恶魔,憎恨冰冷的瞪向他。
最后,阿栀敌不过紫溟那冷得可怕的眼神,像以往一样,她低头,抿唇,不语。
“说话,松齿,我不喜欢你这样!”他讨厌看她咬着唇的样子。
阿栀咬得更紧。
紫溟皱眉:“阿栀,不听话,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松开齿。”
阿栀脸色一瞬间惨白,以往紫溟用嘴‘欺负’她的画面涌上脑海,阿栀把嘴皮咬破,咬出血来。
紫溟冷脸,抓住阿栀的肩,他低头压下来,却在覆盖的那一刹,听见阿栀紧咬的唇齿里说出几个字:“我恨你——”
紫溟直起身子,阿栀不敢抬头,一缕风吹飞她的发,紫溟已消失无影。
阿栀浑身无力,虚软在地。
这一边是冰霜雪冷;这一边,是水深火热,受助情花荼毒的楚翘在热火中煎熬着。
“嗯,璟……”楚翘泥软在香衾上,无法动弹,眼瞧着花烛又融化了一截,体内助情花的毒性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开始有点飘忽,四肢百骸中如有成千上万只蚁虫在钻动着,痒得她难以忍受,血液滚烫,肌肤之上在慢慢的发汗,助情花的毒性催使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一股子幽香,香气。
从方才那女子带她来时,一路的声音听辨,再看看这间房,幽暗昏僻,同样是以大红大紫装点出艳丽雍容,又诡异张扬的风格,楚翘分可以肯定,她仍在天香楼。
这里,应是天香楼底下,一个单独的内室。
敢在天香楼动手,又能在天香楼有这么一间奢华密室的人,莫非是他?
楚翘倒宁愿是楚绯夜在与她顽笑,想出这种肮脏法子来捉弄她,消遣他千岁爷无聊的烦闷。
但直觉告诉她并不是,楚翘再没心思猜测将她当成猎物的变态是谁,只因助情花药性已扩散至全身,她喘息着,咽喉干渴,火热难耐,哼出的音符十分腻软,听得人全身都酥酥麻麻,似连骨子都酥软了去。
“嗒……”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迷蒙的视线,在上上下下的悬浮,楚翘侧软在锦被上,她能够看见一个人缓缓的向她走来。
这个人,身穿臧海青的袍子,袍子逶迤垂地,上面以黑金线绣着大片大片莲花,若隐若现,垂逸的长袍如一片黑云压来,在地砖上拖出簌簌的声响,身影模糊不清,依稀只觉得男人十分高大,一身阴邪的气息,和楚绯夜有几分相似,但又绝不是他。
楚绯夜更多的是妖异血腥、华丽邪肆的黑暗气息!
而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阴柔气息,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带给人压抑反胃的死亡感。
男人走到床前,楚翘无法看见他的脸,只有一片墨色的青莲将她笼罩在阴影下。
“嗽!”楚翘拼尽最后一点气力,试图吐出嘴里的银针,然而那银针被男子轻轻随手一拂,便掉在地上。
楚翘悲哀了。真讽刺,身经白炼的她有朝一日会中下媚毒,还中得如此冤枉狗血。
死人妖!死老头!一对害人不浅的坑爹师徒!
“嗯……”男人的手,探进她的锁骨,在她胸前探了一把,收回来:“女的?”
为了更像个男人,楚翘忍痛裹了胸。
这个男人,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种阴柔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听男人说话的口气,年纪大约四十左右,是个中年的男子。
楚翘真想对他说,绝对如假包换的女人,死变态你要玩儿男人,能先把眼睛擦亮点行么?
然而楚翘最最担忧的情形应验了,这个男人,就如蛇一般毒,既捕错了猎物,他会毫不犹疑地下手杀死,也不会让捕到的猎物有逃生的机会,翘感觉到一只阴柔之手向她的脖子探来,死亡只在眨眼之间。
楚翘想过自己一千种死法,但绝对不包括死得如此窝囊,简直是千古第一冤枉!
再想到自己,居然要死在一个爱玩儿男人的死变态手里,就恨不能当初索性被楚绯夜结果了。
就在那只阴柔的死亡之手,几乎掐住她脖子时。
忽然间,一种悦耳动听的曲子,呜呜地响起来,那只手停下了他的动作。
楚翘受着烈焰焚身之苦,难受得只想与男人交颈厮磨,仿佛那样才能消解她体内可怕的,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她大概知道了什么,感觉到腰间有轻微的跳动,那曲子似乎也是从她的身上飞出来,多半是那只埙在作怪。
男人的手在她腰间探了一探,玩兴地说:“蛊埙?很意外,竟然在你的身上?”
那只阴柔之手,冰冰凉凉,在翘的脸颊上划了划,楚翘真觉得有条黏糊糊的毒蛇在她身子上盘旋着,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沁人。倒将她体内欲火浇熄了一两分。
蛊埙的歌声越来越清晰,跳跃的音符灌进翘的耳中,如一注清泉流淌进身体里,带给她片刻的舒适,当埙的曲音停止下来,楚翘在糜俪的空气中仿佛闻见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很奇异,那气息似有若无,极淡极淡,可她偏就能闻得出来那是媚骨香的气息。
“阿夜,你来了?”男人一开口,楚翘竟莫名有一丝放心的感觉,错觉、错觉!
楚绯夜闯进密室,灌来一阵强劲的如妖风般的罡气,罡气随他的衣发飞舞,血红衣袍下红绫对男人阴佞袭来,而红绫之下则是寒光如雪,剑刃无情,擦着男人脸庞割过,男人若不是躲避即使,剑刃便要割开男人的咽喉,溅出地狱妖曼陀罗般殷红的鲜血!
男人全然不在意,甚至伸出拇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又暧昧的送至唇角,细细狭长的眼睛看着楚绯夜,“我还在想你应该得知我回京的消息,想着你今晚会不会来,我想你大概,多半会来……”
楚绯夜看都不看男人一眼,径自过来,点手解开楚翘的穴:“我来是为她,不为你。诸葛青莲,你他妈少自作多情!”
楚翘模模糊糊听见他们在说话,心想这大伪娘连骂人都骂得如此睥睨狂妄,顺嘴一句,仿佛本能一般,能让他开口大骂的人,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他们之间,怎么有种格外暧昧扭曲的感觉,甚至比楚绯夜和怪老头之间还要诡异。
思索一番后,楚翘忽然又回头想起刚才楚绯夜说的这句话,他说,他为她而来?
错觉、错觉!
诸葛青莲狭阴的目光在楚翘身上掠过:“难得看你对一个女的呵护,今儿倒是凑得巧,你若不是给了她一枚蛊埙,她怕已是我手下亡魂。不过,玩玩可以,别动真情。”诸葛青莲的话语中,看似平平淡淡,后一句话却带着一种浓浓的提醒和霸占的意味。
“这丫头叫我一声九叔叔,我不是你诸葛青莲,没你变态。”楚绯夜妖异的幽眸对上诸葛青莲,浓浓的暗黑血腥的压迫感,如同藏了成千上万地狱血煞幽魂,惊寒得让人肝胆俱裂,就是诸葛青莲也不由地狭眸一眯。
“怎么,很失望?”楚绯夜阴寒地笑,“是了,本王是很变态,却也不会变态到玩完一个男人,就剁了当作花肥。”
诸葛青莲狭阴地淡淡说道:“他们不是你,留着何用,这么多年,也只有姒雪一个留下来,阿夜,知道吗,因为姒雪的眼睛很像你,唯一不同的是,姒雪的眼中纯净无暇,你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那种空无一物的压迫感,才是最让人揪心。
楚绯夜没有看向诸葛青莲,阵阵阴风般狂妄强大的杀气迫向诸葛青莲:“今夜我不想染血,更没兴趣在这跟你谈谁他妈像谁!”
诸葛青莲望了楚绯夜一眼,浓得似化不开的墨,转身衣袍垂地,缓步离开。
“阿夜,你把‘她’忘了?”
诸葛青莲的话,随着他的消失,回绕在华丽的密室中。
她?哪个她……
楚翘碰触到楚绯夜的手,她顺着他的手臂攀爬上来,但又软泥无力,便如那丝丝缠绕的藤蔓一般,亲昵地缠在他身上,滚烫的脸颊上,两片红唇小嘴儿若滴血般娇嫩欲滴,噙着一双娇媚入骨的眸子小猫般望着他,又或者说,瞪着他——
楚绯夜顺势将这只发春的小兽抓进怀里,左右看看她的一张脸,随即鄙弃:“就你这模样,他也看得上眼?”
也不知鄙弃的是翘,还是鄙弃诸葛青莲。
某个人嘴上这么说,阴郁的凤眸却一刻没离开过‘发春小兽’的身上。
“解药!”他冷地说。
“嗯……”回应他的是翘一声腻软到让人酥麻的呢喃。
“解药!”语气更阴佞。
“嗯……”楚翘只欲往他怀里钻,贪恋那一抹媚骨香,恰与她体内的助情花生生相惜。
“……解药。”
楚翘真想翻个白眼,当她是解药制造厂,哪来那么多解药在身上,药又不是她调制!嗯嗯,还是觉得攀在男人身上比较靠谱,比解药来得更有用效果更显着,“热……九叔……叔……”而另一个还算清醒的她则冷冰冰地想冲他怒吼,能不能别管解药,帮忙逼出毒行不行!
“乖丫头,爷可要自个搜了……”楚绯夜抓住翘乱摸的手,便伸手往她身子里探去,左掏掏,右掏掏,也不知他是成心还是有意,没有掏解药的心,倒有撩拔她的意,被他的手指抚摸过的地方,激起簌簌的颤抖,楚翘顿如烈火焚身,的呢喃更浓厚缱倦,渴切地往楚绯夜身上赖去,一只火烫的小手就要抓向他腹下某个地方。
楚绯夜眸子阴冷,捉住使坏的小手,眼底浮上一层明显的欲念,薄薄的一点媚意,荡i漾在他的唇角:“想要解药么?乖,自己来拿,不过得一步一步,从这里开始……”他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唇上摁。
他的唇贴着她的手,一路往下吻,吻至她的耳后,一口含住她晶莹细腻的耳垂,舌尖在她耳尖上肆意地描摹着,逗得怀中小猫痛楚呢喃,一声声,都似媚骨的毒药化进了他的血液里。
“好热,帮我…”翘腻软的呼吸,呵出一层层灼热的白雾,雪白凝滑的肌肤上,每一寸都在渗出媚香的旖旎气息,耳根上邪魅的舌尖,似要撩她致死。
楚翘完全被助情花渗透,无意识拉扯自己的衣裳,贴紧楚绯夜的肌肤,慢慢的寻索,直至吻上他的唇,她极青涩的在他唇上滑动着,急促的想把小舌送进来,只觉一道压抑的喘息哼了声,她的后脑微微一疼,被摁向某人,激狂的吻随之而来。
一时两种媚香厮磨着,将整间密室渲染得靡靡不堪。
他狂肆的探进来,扯开一层层包裹的纱布,握住一方莹润的柔软,包在掌心里细细地疼爱,他撩拔的方式太过妖邪,情念爆满的翘在他怀里溃不成军,面上的绯红,云蒸霞蔚一般醉人心魄。
楚绯夜探下去,触及一片的水泽之地,那里还青稚得如同一枚晨露下沾着露水的小樱果。
“乖丫头……倒真想弄坏了你……”
楚绯夜蓦地收了手,将浑然不知自己是何种媚态的小猫抱在怀里,离开了这间密室。
彼时的天香楼里,截然是另外一种情形。
当李泫发现雅座里的不妥,并发现楚翘失踪,有可能被人携走的情况之后,李泫彻底不顾念自己的身份,命御前护卫搜查整个天香楼。
“查到没有!”李泫坐立不安,是从未有过的焦灼。
赵十觉得这回自个的脑袋怕是不稳了:“回,回皇上……还,还没找到乔公子下落……”
李泫勃然冷怒,一脚将赵十踹翻在地:“那么短的时间,前后都有朕的人,他不可能被带出天香楼,一定还在这!再给朕搜!”
而璟幽从阿栀的厢房里出来,得知楚翘出了事不见之后,则立即亲自在天香楼各处地方寻找,可他不能露出太多痕迹,惟有深深的不安和担忧笼罩在璟幽格外深邃的眉眼之下。
虽然李泫并没有刻意说出身份,但姬三娘心底有了几分猜测,便也没阻拦这些御前护卫在天香楼里一番捣腾,反倒是命着花楼里的护卫一起寻人。姬三娘来见李泫,将李泫的焦急看在眼中。
姬三娘是何人,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的,这世上除非易容得丝毫不露痕迹的人,楚翘那种女扮男装的程度,也许可以瞒过别人,但绝瞒不过精明的姬三娘。
这可有意思,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何又要带着一起来这种场合?
不过当姬三娘猜测李泫是皇帝后,就有些了然了。
“玄公子不必着急,还没什么人,胆敢在我这楼子里惹是生非、她既没被带走,还在这楼里就好办,人必定给玄公子找回来!”姬三娘心下却是转了九个弯,显然的确是有人把那姑娘劫持走了,有胆量在她天香楼这么做的,莫非是——
姬三娘脸上风情的笑意僵了僵、若真被那人看中,还真不好办!
李泫甚至怀疑是楚绯夜有意从中作梗,背后捣鬼,但又不好明白将怀疑说出来,自然只能忍着道:“姬三娘还是去帮着找找人吧,倘或一个时辰内再找不出,你天香楼的名声可就要折损了!”
姬三娘也不恼他,反而是风情豪爽地笑着:“公子放心就是,姬三娘自然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姬三娘出了雅座,想了想,将裙摆扎在腰间,摇着一把扇子往天香楼后院里来,横里小春跟上她,暗地里使了个眼神,姬三娘一惊,当即步伐加快,直入了刚才那间密室,姬三娘往密室中一扫,嗅到一股子浓浓的欲念气息,这股糜乱的气息,连她这种久经风月场的女人也禁不住地红了一回老脸。
还真是情倦意浓啊!
何等邪肆霸道的人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姬三娘也不敢浮想联翩,对小春道:“大人也回了?”
小春点头:“诸葛大人今晚刚回!”
“去他娘的!”姬三娘咒骂,“怪不得今晚老娘总觉得脊背上阴气凉飕飕,一阵阵刮个没完没了,这两尊神魔非得把老娘吓死才甘心!”
“等等——”姬三娘想到什么,蹵住脚步瞪着小春,“诸葛大人只好男人,那小公子分明是个女子,那这……”那这满室的浓情倦意,男女混合出来的气息是谁跟谁的?
小春看着姬三娘,什么也不说。
姬三娘一张脸却阴晴不定地千变万化着,最后伏腰大笑:“有趣!有趣!”
这么多年,千岁王看着风流妖邪,但姬三娘可清清楚楚,那人从没真正碰过女人,姬三娘甚至还怀疑楚绯夜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早泄、阳痿、男人雄风不振那些个问题,找了不少的良方试图给他服用,但姬三娘到底还是没那个胆子。
“三娘,您别只管着笑,倒是找到他们要紧。那女子,被下了药。”
“去你个小王八羔子!”姬三娘拍手就是连扇带巴掌打在小春头上,“老娘会比你还不知?”
小春再次不语。
姬三娘摇摆着腰,行出密室:“走吧,我知道他们在哪。”
姬三娘径自的回到了她自个的房间,果然,走进来一瞧,只见她的床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衣不蔽体。小春当即转过身去。姬三娘慢慢地摇过来,好似完全不惊奇,但谨慎的避那人十步的距离,“爷,外头可都要闹翻天了,您再不把人弄出去,这天香楼,三娘我可也罩不住了。那位好歹也是个皇帝……”
楚绯夜收了掌,楚翘软软的倒进他怀中,床脚地下一滩殷红如紫的毒血。
姬三娘不免又有些失望,何必呢?还得费内功来替这小丫头逼毒,他自个上去吃干抹净,解毒不是更快?莫不是真的有雄风不振的隐疾?姬三娘笑盈盈地瞧着他们。
楚绯夜将翘平稳的放在榻上,姬三娘有些怔神,她还从没见他待女人如此……
想到这,姬三娘又不免一阵失意。
“找来纱布,替她裹上胸。”楚绯夜睇了一眼姬三娘,凤眸中媚笑阴冷,姬三娘悻悻地收了几分她的风情,让小春去找干净的纱布。又望了眼昏睡在她床头的楚翘,越发好奇这丫头的身份。
“你是想玩皇帝的女人呢,还是皇帝想玩你的女人?”姬三娘嘴巴爽直的仍是说了一句。
“这天香楼你若罩不住,本王可另换他人。”楚绯夜露出慵懒的一抹微笑,“本王缺什么,不缺人。”
姬三娘脸上一恼,却煞是风韵地一笑:“爷好没良心!”
笑完了,小春拿来纱布,姬三娘收了几分顽笑,拿起纱布走过到床头亲自动手,她解开翘的衣裳时觑了一眼就站在面前,垂首微微看着的楚绯夜,“黄花大闺女的,您好歹也回避回避。”
楚绯夜就那么夭夭地,优雅轻倚在一旁,“爷也可以自己动手。”
姬三娘恼他一眼,再是无语,她看似动作散漫,却其实格外的麻利,三两下解开翘的衣裳,坦露出一副洁白如雪的身段,姬三娘感叹,虽不说是完美无缺,这玲珑有致的身段,看似清清瘦瘦,该有的有,蛇腰细腿,线条柔腻,竟是个极品!
楚绯夜始终在旁瞧着,媚眼如丝,仍带了几分未散去的,眸子里有一点极罕见的宠溺。
给楚翘裹了胸,穿好衣,束好发,姬三娘没好气地摇着花面团扇:“当心、别玩坏了!”
“嗯……不会坏,坏也只能在爷身下坏。”
“你——”
姬三娘脸上煞是一僵,不由臊了几分,“老娘都替这丫头悲哀、被你这妖魔看上!”
楚绯夜幽幽看着榻上人,似有若无地说:“人生寂寥,总得寻些个消遣的法子……”
姬三娘恼着脸摔门而去:“老娘一直被你消遣!”
小春看了看楚绯夜,又看了看臊恼离去的姬三娘,咽了口唾沫,急忙无声的跟上姬三娘。
那个人的周身,充满了血腥妖邪的压迫感,小春敬而远之。
姬三娘告知李泫,人已找到,璟幽恰先行一步赶来,冲到床前,看见沉睡的楚翘安然无恙,璟幽将翘紧紧的抱了一抱,当李泫赶来之时,楚翘仍旧平稳的躺在被子里。
姬三娘是说楚翘吃醉了酒,在后花园里昏睡了,她派人找到,带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泫也放下了心,虽然满腹疑问,但看人无恙也就罢了,想着等‘乔生’醒来之后再询问细节。
“那就麻烦三娘了。”李泫说,“也给我们两间房,今夜就在此留宿。”
姬三娘让小春去安排,没过多久,天香楼恢复秩序,仍是纸醉金迷,笙歌乐舞。
客房内,赵十走进来:“皇上,奴才把宝月楼的司燕、百合两位姑娘带来,是否让她们像往常一样伺候皇上?”赵十见李泫闷闷不乐,想着刚才一番风波停歇,忙去将以前宝月楼常服侍李泫的两位伎子带过来,指望着李泫能够放松开怀,谁知李泫更冷地恼了他一眼:“不必了!让她们离开,今晚朕谁也不想要!”
赵十吓得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也忒倒霉了,今儿头天风光上任,就遇见皇上最阴晴不定的一天,好像自个做什么都不对,完全摸不准皇上在想些什么。赵十呜呼哀哉,只得本本分分在外等候。
夜意阑珊,月光皎洁。
璟幽无声无息的来到房中,站在床头凝望着沉睡的人,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夜色将近四更,再繁华的喧嚣也渐渐停歇,天香楼处处弥漫着欢合的香意,璟幽却在灯火下独自孤冷。
楚绯夜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房中,璟幽转身,有些吃惊地躬身作揖:“千岁!”
“是本王赶到,才免她遭人荼毒。”楚绯夜像是知道璟幽会发现什么,淡淡陈述着,走到床前,妖异的眸光盯着璟幽,似有若无地意味,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璟幽说:“多谢千岁伸手搭救,璟幽代小鸾谢谢千岁。”
璟幽的确可以看出来楚翘被人下过毒,根本不是简单的酒醉,他却没想到,楚绯夜会在这里,并且还一直守候在这。
楚绯夜挑眉:“她是本千岁侄女,何须你来代她谢恩?你、凭什么?”
璟幽的眸寒彻无波,并没有恼羞成怒:“小人与她在贱民村共同相处了十年,生活中,已然等同亲人,小鸾遇到危险我没能够及时保护,千岁救了她,小人自然该感激。”
“你很想带她离开?”楚绯夜随手把玩着楚翘的一只纤小玉手。
璟幽的视线,在那只手上淡淡掠过:“想!”
楚绯夜:“你很喜欢她?”
璟幽:“是。”
楚绯夜嗤笑:“为她可抛下任何束缚,不顾一切?肯为她生,为她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她好坏,疼她,爱她,宠她,溺她,祸福与共,生死相随,病老不弃?”
璟幽微怔、沉默。
楚绯夜发出低笑声:“你想带她离开不是不能,得等她替本王完成三个任务,那时本王一高兴,兴许就赐你们成婚,和一生的荣华富贵。不过,要是有朝一日这丫头自己不想跟你走,本王会酌情考虑,把你从她人生中剔除出去,那时你再无资格靠近她。”
璟幽沉默的眸终于露出些许寒彻的冷光,微微捏拳。
楚绯夜起身,妖娆红衣烈焰似火,在幽暗烛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艳,漠然越过璟幽走出房间。
璟幽松下拳头。
他静静看了看榻上的人,沙哑:“翘儿……”
璟幽的脑海中回想起楚绯夜刚才这段话,为她抛下任何束缚?璟幽沉默。为她生,为她死,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好坏,疼她爱她宠她溺她,祸福与共,死生相随,病老不弃……这些他都可以做到。但唯独,抛不下压在他身上的枷锁和责任。
他想带她走,带她去属于他的土地,去他的皇朝,朝夕相处,日夜陪伴。
璟幽也不知是从哪一刻开始,他想拥有这个,自称为‘翘’的女子。
璟幽深深的明白,小鸾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人世。当那晚冷宫宫墙之下,他初遇见翘,远远的他隐匿在树荫下,本是窥伺冷宫的动静,却看见她从高高的宫墙上以矫捷轻灵的身姿飞下来,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那一眼间,就仿佛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有什么东西是他生命中一直在等待的,终于遇上了。
他走出树荫,跑上去,紧紧将她拥入怀中,自私的以小鸾名义,接近着她。
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何翘会拥有小鸾的记忆,能清晰的知道小鸾和他之间的事情。但璟幽仍旧明白,她不是‘她’,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太了解小鸾,一个人,不可能骤然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也许是他太冷静,冷静到足够清楚明白地,去判断一个人是真是假。
他对小鸾的感情是真,是一种关心怜惜,是一种感恩的喜欢,是一种在贱民村那样的环境下滋生而出的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他许诺过,要保护小鸾,他向来是个守信的人,小鸾救过他的命,他以为他该让孤苦无依的小鸾一生无忧,又或者,偶尔他会把小鸾当成了阿栀,当成了一种失去妹妹的安慰。
可对翘不同,璟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会患得患失,会紧张不安,会时时刻刻恋恋难忘,还会在意和她接触的每一个男人。
她的每一个神情,他都能记在心里,她时而露出的冷漠、狡猾、聪明、自信、甚至是一点点张狂,这些生动独特的眼神,永远不可能在小鸾的眼睛里出现。
璟幽知道,这不仅仅是喜欢,这是爱。
如今她不是小鸾,他也不是贱民村的璟幽,而是拜幽皇朝太子——
璟幽痛楚的眼光黯淡下去,他的确没有把握,有朝一日翘会不会不愿跟他走,甚至会憎恨他的欺骗!
誓言复仇、挽救皇朝的心头一回有了动摇。
不能!
璟幽冰封住双目,转头。
……
楚翘揉了揉酸胀的头颅,一缕明媚的晨光从窗外洒进来,耀得她眼睛微微一眯,淡淡的秋风清凉扫在她面颊上,驱散了几分体内的余温,头顶,一个声音邪魅压来:“本王收回之前的话,你的本事还不足以防身,是该考虑怎样调教调教你。”
楚翘微微的愣神,只因为早晨的缘故,楚绯夜原本动听优美的嗓音,除了带着几分邪魅之外,还有早晨独特的嘶哑,听起来十足的性感撩人。
昨晚的记忆模模糊糊,但也足够楚翘黑了一张脸,羞愤的情绪涌上来,怒火爆发,“靠你大爷的!要不是那臭老头,我岂会被人下如此肮脏龌龊的毒、你、你竟然趁人之危!不要脸!”
楚绯夜鸷冷的眸光盯着她,缓缓牵起一丝森冷诡异的微笑:“本王看你是还没睡醒嗯?”
楚翘被他这般眼神盯得一腔怒火顿时焉了大半,想想,大概是助情花令她火气太大,再想想,若是不他昨夜出现,自己极有可能遭遇的情形会更糟糕。但她还是免不了憋了口怒气,这大人妖根本就是有意趁机占尽她的便宜。
不过楚翘的恼火,瞧在楚绯夜的眼中,就是有点子恼羞成怒。
“学会冤枉好人了?这点无赖的本事,也不知跟谁学的。”楚绯夜褪去眼底阴鸷的冷光,笑意也显然亲和了许多。
他要是好人世界上就再没坏人。
楚翘脸颊火烫,略有些不敢与他对视。
昨晚的场面委实过于香艳,她还得消化消化。
等自己平静下来,楚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翘谢谢九叔叔搭救”说完却并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不由抬起头看去,顿时气结。
他竟然好整以暇倚在床边把玩他精致美艳的指甲!
楚绯夜闲闲地摆弄着自己那双修剪得干干净净,修长无暇的手指,好似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这会子又睇过来,恰对上她的眼,楚翘心一惊,就欲别开视线,却不甘地又望回来,并且眸子的光芒越来越漠然和镇静。
楚绯夜笑了笑:“你脸红的样子,还蛮好看。”
楚翘一口气岔在胸口、耳根刷地火热。
她一点不怀疑这大人妖光用这张嘴就能杀死人。
楚绯夜愈发好整以暇地瞅着她:“哦,不用谢。昨晚你这丫头倒是挺热情,本王很享受。”他好像现在才想起她刚才说的是什么。
楚翘觉得和这种非人类在一起,不被他弄死也多半寿命不长。
“倒是,就是不知道为何九叔叔出现得那么及时,又这般凑巧呢?”楚翘又蒙上她虚伪的笑容,她可还记得,昨晚好像蛊埙在响,接着他便出现了。而那个将她当成猎物的男人,似乎和楚绯夜很熟悉,是谁?翘已然记不太清楚。
她的视线往他腰间一瞥,瞥见一只同样上了朱红漆,绘着……显然他的蛊埙上绘的图比所谓的交颈鸳鸯要更火爆得多,居然是一副男女春宫图!楚翘立时便有了一种想把那埙扔弃的冲动。
然而她也没想过,这母埙,他会是自己随身带着。
楚绯夜随手捋起以红绳缀于腰带上的母埙,在她面前轻轻一展,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九叔叔怎么知道翘有危险?”楚翘刨根问底。
楚绯夜显然没打算告诉她,并且一副丫头你要再叽叽歪歪,爷就要开拿你开涮的眼神。
楚翘聪明的打住了这个话题,心知楚绯夜不愿让她知道那男人是谁。
翘问:“师尊他……”
想起那怪老头,楚翘就一肚子怒火。
楚绯夜淡淡答她:“那点毒药,对师傅不会起作用。”对于她知道了老头身份,他毫不惊讶。
楚翘有点遗憾。怎么就没让那怪老头也尝尝后果。
“别打师傅的主意!”楚绯夜在她眉心上掸了一把,“收起你那点子鬼心思。”
呵。她哪里敢打什么主意,下回再见,她躲都来不及。
楚翘问:“听说这座天香楼是九叔叔名下产业?”
楚绯夜挑眉:“怎么?”
楚翘又淡淡问:“阿栀也是你的人?”
楚绯夜冷眸瞥来:“怎么?”
楚翘:“没什么。”
楚绯夜走至窗前倚着,信手摘下一朵花盆里的海棠,又将那花瓣一瓣一瓣扔在地上,凤眸中浮过一丝暗红色的幽火,似笑非笑:“往往说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说本王卑鄙,凌辱一个亡国的公主?”
“翘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眼睛在说。”
楚翘倒头躺下,懒得跟他争执:“我在是在哪?”
“天香楼,一会李泫大概就要来找你。”楚绯夜将那残花扔于地上,无情踩踏过来。
楚翘望着古色古香的榻顶帐幔:“你的任务,快要达成了。李泫已对我动情。”
半晌没听见楚绯夜说什么,接着她只听见花盆倒地的声响,“这花没栽好,看着有什么趣!”而楚绯夜人已兀自离去。
这人说变脸就变脸,翻得比书还快。
没过一会,姬三娘和小春带着几个婢女走进来,楚翘简单的洗漱一番后,李泫和璟幽以及赵十他们走了进来,姬三娘识趣地把闲杂人赶走,李泫见楚翘时先是将她打量一番,好确认她的确无恙,这么一打量,李泫只见楚翘今日早晨粉颜娇面,颊上染了一丝杏红,几分的英气愈发被冲淡,倒十足像个被男人疼爱过小女子。
李泫登时心旌神荡,看得痴住。
打天香楼出来,坐上回宫的马车,李泫让楚翘同他乘坐一辆,马车里,李泫时而将目光放在楚翘的身上,忽然无意间从他的角度,发现楚翘脖子上,似乎有一点红痕,像极了吻痕。
“昨天晚上,朕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泫望着那点吻痕,莫名有些恼怒。
他猜疑楚翘是否看中了天香楼的哪位姑娘,和姑娘在园子里鸳鸯媾和。想到自己为了心中这点感情而矛盾挣扎,‘乔生’却和青楼妓子乱搞关系,李泫的恼怒越发明显。
楚翘察觉出李泫的目光有异,她的手下意识在颈子上捂了一捂,回想起昨夜和楚绯夜那番香艳热情的画面,脸不禁略略生热,“皇上,乔生一时醉了,没发生什么。”她这般模样,看在李泫眼里,越发像是闪烁其词。
李泫陡然将她拉扯过来:“这是什么?”拇指在她颈上红痕处一擦。
楚翘低头:“皇上、乔生撒了谎!”
李泫俊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看在她脸上:“朕要听你说实话。”
楚翘看似镇静又心慌意乱的表情,几乎无懈可击:“乔生可以说实话,但望皇上听了后不要恼怒。乔生是为了去找皇上,却不想被人觊觎,竟无耻灌我喝下烈酒,幸得姬三娘解围,才不致让我落入尴尬境地。”
李泫有点怒道:“可恶、她竟不说!”
“姬三娘那样世故的人,怕是猜到了皇上的身份,她怎么好实话实说,况我的确没事,说出来反倒是一桩事,不怪她。”
李泫听她说了实话,气已消失许多,略深地看着她:“朕不该带你这种地方,居然会引来贼人宵小于你……”他试探性,轻微挑起她的脸,“乔生,你生得太像女子。你年纪又小,连喉结都未长出,还……”还带了点女子的体香。这其实只是李泫的错觉,楚翘很清楚自己的身上没什么体香,有的只是一点药材的清香。
李泫大概从没想过,有人会在他眼皮底下欺瞒撒谎,乔装改扮,所以未曾质疑楚翘的身份。
楚翘在思忖着,李泫是对她动了情,之后她又该如何对付?
李泫身为皇帝,蒙受的是皇家教养,所以尽管内心对‘乔生’已是渴望至极,但仍强忍着,未曾突破最后的防线,对楚翘做出逾越礼教的动作,然这只是时间的问题,面对楚翘若即若离、似有若无的勾y,李泫迟早把持不住。
……
翌日,晚。万寿宫。
太后在凉亭里逗弄着那只宠猫雪宝,刚听裴德生如往常一样,禀奏了李泫大概的行踪。听了之后,太后并没怎么将李泫放在心上,只裴德生略提了句:“这皇上,和那医士是否走得太近了些个?”
太后反倒冷了一眼裴德生,想必是责怪裴德生没本事为她找足够好的郎中,如今得了一个好的,裴德生有意来挤兑,裴德生便不敢再多舌。
“喵!喵!”忽然间,太后怀中的爱猫叫个不停,对着凉亭外夜色中抓去,仿佛在害怕什么,以至于让它狂躁不安。
“来人,把雪宝带下去,全都退下。”太后冷淡的道,凉亭内外一群宫女和太监抱走了猫。诸葛静对夜色中说,“你每回来我这万寿宫,都这般神出鬼没,连雪宝也怕了你。”
倏忽间,亭中已多了个人:“这畜生,他既不喜欢,你又留着作甚。”
一道阴柔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仿佛有只白骨森森的恶鬼之手,掐住了你的脖子,令人窒息。
太后转身,抬头看着来人。
面前的男子着一袭臧海青的宽袖长袍,青色的底子上,以黑金线绣着的大片莲花,长长的黑发只以一根淡青色丝绸随意扎在脑后,额鬓两角,各自垂着一缕。
男子四肢修长,肩膀很宽,身材轩昂矫健,罩在这样一身令人压抑的青莲长袍下,一眼既给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再看男子的脸,浓长的眉目深得像化不开的墨,细细狭长地飞入鬓角,鼻梁高峭,薄唇如刀,这张脸说不上有多英俊,但那股子阴柔之美,像一条噬人心的毒蛇,教人惊叹,也令人毛骨悚然!
原来这便是天香楼密室的男人,诸葛青莲。
太后诸葛静同父异母的哥哥,左相诸葛光义之子。
太后看着男子,冷艳的眼神多了几分婉转。
诸葛青莲虽已满四十,但岁月的痕迹并没有过多留下,只为他沉淀出更加成熟阴柔的气度。
太后想想,她这个太后,也只比他小两岁而已。
“哥,你太偏心,你明知道静儿也喜欢猫。”面对兄长,太后诸葛静也仅仅只是个女人。
诸葛青莲捏住太后的下颌:“难道你养着雪宝,不是为了阿夜吗?”
兄妹之间的举止,过分的暧昧。
被诸葛青莲轻易看穿,太后娇艳含笑:“哥把雪宝送给阿夜,哪知阿夜不喜欢,我替哥哥养着,又怎地是为了他?”
诸葛青莲狭长阴眸里,似毒蛇般的光芒沁人的骨髓。他噙着一丝讪笑,松开太后,掀开衣袍寻了张石凳坐下,自斟着宫廷玉液:“阿夜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喜欢我送的猫。”
太后嗤地一笑。
诸葛青莲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厉鬼般的光芒,顺手将自己的妹妹拉扯进怀里,当朝太后便就那么顺势顺依地坐在了同父异母的哥哥的腿上,诸葛青莲将酒递到太后嘴边,太后一口饮尽,诸葛青莲连笑容也是阴柔至极:“相比起来,我更不喜欢听你叫他,叫得如此亲密。”
太后娇艳面容上,露出不满:“哥喜欢他,哀家也喜欢。哥不是说会依着静儿吗。”
诸葛青莲又捏着太后的下巴,手顺势往衣襟里滑,握住那片丰虞:“哥可以依着你喜欢他,但阿夜……只能属于我。”极其平静的语气,却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胁迫着你,让人不得不妥协和害怕!
太后不悦:“哀家乏了!”
诸葛青莲捏住她的脸:“静儿,是我太惯着你了吗?别忘了,是我让你坐上这太后之位……”他抬起她的脸,用一种如鬼般阴柔的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诸葛静死死咬着牙,露出不甘又埋怨的表情,忽然森森地呵呵一笑:“哥,我得不到他,你也得不到的……这世上,总有什么东西,是你我兄妹都得不到的!你我尝试了这么多年,呵,他甚至不惜伤残自身,也要躲避你我的染指、似阿夜那样心狠的人,哥哥你是无法征服他,这世间、除非他自己愿意,才有人可走进他的心、得到他的人!”
阿夜、阿夜、那个二十年前楚令公所生的第九个女儿,谁又能知道那其实是个男孩!
当年,楚家九小姐幼小年纪,已是容貌绝世,宛若雕琢的瑶池仙玉。
可后来,这第九位千金,却成为了一个妖异倾国的男子,从风雨血腥中一路走来,媚惑朝堂,媚惑宫闱,用世人都震惊的姿态高高站立在权力的巅峰,他信手弄权,恣意杀伐,自封千岁,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只在众人蓦然回首时,他便已经是那个睥睨天下的战神千岁王!
是她和哥哥诸葛青莲,都想牢牢掌控在手里的人!
诸葛青莲推开她,起了身,青莲衣袍翻飞着,他迈开步子走进月光下,留满地阴冷:“我回府,改日再来看你。”
诸葛静不甘,满眼艳毒的冷色,大笑着冲诸葛青莲喊道:“哥哥!你囚禁拜幽四皇子姒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阿夜、你只能拥有一个傀儡!哥哥……呵,阿夜早已不是当年的阿夜了,现在的他……呵,哥哥,我得不到,你也未必能得到……”
诸葛青莲消失在清寒夜色中。
诸葛静眼尾嘴角的笑意,也随之渐渐的冷却。
……
楚翘调制出几盒新鲜的养颜药,亲自捧到万寿宫来见太后。
太后对她调制的东西很满意,并对她讲述的驻颜之术,和一些个保养的方子十分感兴致,楚翘连着几日都来万寿宫为诸葛静讲授一些保养的典故,见自己的脸果然有些起色,竟比之前要更显得容光饱满,太后颇有几分愉悦,还当面赏了楚翘几样宝器玩物。
李泫仍会担忧太后对楚翘不利,私下多番提醒楚翘,到后来,索性让楚翘来万寿宫见太后时,让璟幽陪同,一旦有时,也好有人通传。
“……慢着。”
刚走出万寿殿,身后有一道嗓音唤住他们。
楚翘和璟幽纷纷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裴德生,“裴总管……”
裴德生往楚翘身上,上上下下瞄了两眼:“抬起头来!”
楚翘把头抬起,脸上神情镇静又恭顺:“不知裴总管有何吩咐?”又刻意修饰了下嗓音。
幸亏那晚她脸上糊了血泥灰,裴德生并没看过她的脸。
裴德生的目光又巡睃了几眼,“杂家怎么觉得,你有几分面熟呢?”
“大概是裴公公认错了人,又或是小的进进出出,裴公公眼熟了?”
璟幽悄无声息,露出一点戒备的神色。
裴德生眯着鲜妍细长的老眼:“去吧。”
“谢公公。”
楚翘与璟幽离了万寿宫。
楚翘嗤道:“看来这老家伙起疑心了,怕是会暗中对我试探。”
璟幽亦点点头:“此人心性狡猾多疑,又诡计多端,他既然猜疑你,就必定会有所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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