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前的他怎么可能会哭。姜一抱着叶笙的手,模模糊糊地想着,现在的自己,真的已经一点点也不像是真正的他自己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抱着叶笙的手,一面掉眼泪,一面低低地唤她,一面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笙看着姜一,轻轻舒了口气,而后拍了拍姜一的头。姜一就抓准了机会,顺势抬了抬脑袋,在她的手心里蹭了几下。
叶笙见他这样,顿了一顿,才将手收了回去。“我不知道,你是否仍是在骗我的。”收回了手,叶笙尽量平静地开口,道。眼见着姜一顿时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她甩甩手,阻止了他的辩解,继续道:“但我决定信你一次……就一次。”眼见着姜一的表情中带上了些安心的意思,叶笙接着道:“我的信任不多,就一点,能让你继续留在太傅府就是。再多的,我就保证不了了。”
“足够了。”姜一看着叶笙,勾勾唇角,胸口不断起伏着,笑了起来。一点点就够了,在这样的风波后,还能再拿到一点点,他就觉得已经足够幸运了。更多的,他会想办法,自己去取。
“……只有一次。”叶笙看着他的笑脸,顿了一下,而后蓦地偏移了视线,“若还有下次,便是你在我面前给生生打死了,我也绝不会多言半句。”
“好。”明明是很糟糕的话,虚弱的少年听着,脸上的笑意却仍旧不减丝毫,像是捡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若是还有下次,师父便亲手杀了我吧……我不会怨。”姜一仰着头,看着叶笙,用再自然不过的语调说着很极端的誓言,让叶笙不由抿嘴,沉默了一下。“……行了,你好好休息吧。”顿了一顿,她这样说道,“我先出去了。”
少年听着,仍抱着她的手,动作倏忽紧了一紧。“您要去哪儿?”他捏着她的手,问道。话一出口,他又仿佛瞬间觉得自己管得过宽,忙飞快地补充道:“您若有事,我去帮您。”
叶笙垂了一下眼睛,感觉到姜一抱着自己手掌的手有些僵。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紧张,便是伪装成怯怯的少年时,他也没有这样过分小心翼翼过,仿佛一言一行都害怕触了她的霉头。她分明不是什么性格暴躁的人,被人这样对待让她感到违和,却又忍不住心软了起来。
感受到自己的心软,叶笙抿抿嘴,看着言行之间都有些诚惶诚恐的姜一,一个没忍住,用被抱着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掌。眼见着少年因她的动作而睁大了眼睛,紧紧回握了回去,叶笙忽然有点懊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地便握了上去。她还没消气呢,一点也没有想让他这样高兴的意思。可是,少年将她的手回握的太紧,甚至还不住地微微抖动着,让她心怀着一点小别扭,却还是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将手抽出来。
姜一握着叶笙的手,慢慢喘了两口气,而后才些微平静了下来。见自己这样,姜一不由在心中自嘲了一下,想着如今还真都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曾经他可以与她关系亲密,被她尽心尽力地护着守着,如今他却险些被她抛弃,连被握一下手都要受宠若惊上好一会儿。没舍得松手,姜一顿了一下,便没靠手,忍着伤口被压住的痛楚,飞快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做什么!”叶笙见状,一时也没顾自己还在赌气,忙将他按了回去,却没注意自己此时的样子更加像是生气了。
姜一见状,忙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同时解释道:“您说,您要出去的……”他慢慢地握紧了叶笙的手,“我不碍事的,我跟你出去,总能帮上忙的。”他抿了下毫无血色的嘴唇,“我不累赘,您不用顾我,我自会自己跟上去的……”
“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叶笙说着,脸上忍不住带了些怒色,“若是放着不管,都像是要死在这儿了。这副样子,你还要逞什么能!”
“不是……”姜一忙辩解道,像是生怕自己没了用处,“不过是些外伤,并未伤到肺腑,我——”话音未落,他就被叶笙打断了。
“行了,我不走。”看着姜一略有些惊异的神情,她重复道,“你睡吧,我不走。”他眼底的黛青色很深,数数,自从他跪在太傅府门口,甚至是更远的时候开始,他大概就没有好好睡过了。
叶笙看着他,不知道他带着这样的一身伤是否真的能够睡着。而实际上,姜一的心思似乎从来没有集中在伤口上,他抱着叶笙的手,一直看着叶笙。过久的注视让叶笙感到不舒服,便瞪了他一眼,就见少年因她的不满而飞快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他却又悄悄抬眼,偷眼看了她一下,就又低了头。而后,又过了一会儿,又是一眼偷看。
“……你当我在与你游戏吗?”叶笙低眼,斥了他一句,成功令他乖乖闭上了眼睛。“你若不老实,就一个人待在这儿吧。”
“我不乱动了。”姜一忙睁眼答道,又飞快地闭上了眼睛,“我老实的,很老实。”
他的确像他说得那样老实,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睡得极沉,让叶笙捏不准身为杀手这样的亡命之徒,他是吃过了多少苦头,才会像现在一样睡得呼吸粗重深长,如同常人一般。
只是她的手,仍旧被握得很紧。
*
“这么说,叶笙他们没事?”塞壬抱着连晟的胳膊,听着太傅府下人的汇报。不久前,太傅府刚得了叶笙的消息,言道他们二人正在城郊的一处医馆,要人速去迎接。
此时,太傅在朝中的事端也多少稳了些。实际上,太傅也是在朝中油滑了许多年的高官,只需连晟来救急,自然是不需他从头辅佐到尾。差不多了去了事端,塞壬便拨弄着仪器,合计着,等到叶笙他们回来了,好好告个别,就该尽快离开了。
见着府里的下人走了,连晟便伸了手,一把将塞壬打横抱了起来,在床上坐了,而后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将塞壬抱在怀里,连晟靠在床头上,伸手将她的头发散了开来,而后轻轻抚摸了起来。摸了一会儿,他又将她抱紧了些,便开了口,道:“差不多该走了。”
“咦?”塞壬眨眨眼,看着连晟,没想到他会先提这回事。她知道,由于过于偏远,再次转移仍旧有可能让他们分散开来。而连晟显然很难接受无法掌握她所在的位置的感觉。
“‘咦’什么。”连晟抱着她的腰,让她躺在他的胸口上,略带些懒散地开口问道。在离开了原本世界的高压后,他就慢慢变得悠闲了起来。在外人面前或许不显,在与塞壬独处的时候,他便渐渐有了像这样带点懒洋洋的姿态,与过去永远都阴沉精明的样子也有了些差距。
“我还当你不愿意呢。”塞壬道,“因为现在离我家还很远,再次转移的话……咱们还是有重新失散的可能性的。”
连晟摸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话,轻声道:“我知道。”他语气变得有些闷沉,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可能性。然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又道:“可我又哪里是那样没用的男人。你丢了,我勉力找回来就是,又岂会因这样的事而不愿让你回家,拿自己的无用去限制你。”说着,他微微低头,轻轻吻了下塞壬的头顶,“若是找不到我了,你不要慌,就卖掉身上的首饰,找个地方等我就是。我自会想办法与你碰面,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想了下,他又道:“你记得护好自己,不要轻信于人,要找个安生稳妥的地方,还有……好好吃饭。”
“嗯。”塞壬听着,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日,叶笙与姜一一起回来了。因叶笙又将这个自行离开了的小麻烦给带了回来,太傅显得很是不满。然而,在看到姜一一身骇人的伤势时,他就顿时也同情起来,亲自下令要府中的大夫全部前来医治。
在大夫给姜一医治的时候,太傅便又与叶笙提起了成亲的事,被叶笙撒着娇给搪塞了回去。对此事,叶笙没算太放在心上,姜一却暗暗眸光一闪,垂下眼睛默默盘算。
他不想让叶笙成亲。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曾觉得,叶笙“随便找个人嫁了”的想法是不对的,因为他见过太多因不喜丈夫或是不为丈夫所喜而生出的深闺怨妇了。尽管不那么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但他仍旧万分清楚,婚姻对女子而言是大事。
他想,大概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想到叶笙将要成亲时感到十分揪心。这也许是因为他担心叶笙的运气不够好,会遇到一个让她半生不悦的人。所以,他开始假想叶笙会有一场幸福的婚事,会遇到一个真正对她好的人。然而,不知为何,在假想她有婚姻幸福后,他竟是感到更加揪心了,揪心得无比难受。
可是,如果,那个真正对她好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他就会生出截然相反的感受了。
姜一翻来覆去了整整一宿,又想了许多天,才总算确定了自己想要什么。
“师父……”在伤好了不少时,一日天冷,姜一就硬撑着身子下床,给叶笙端了盆热水泡脚,道,“师父,你等我。”
“等你什么。”叶笙仍显得冷淡,问道。
姜一便轻轻笑了笑,低头给她洗脚,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在一些礼教森严的世家,女子若是被人看了脚,就是要嫁的。叶笙不出身世家,也不在意这些男女大防,姜一就也装作不懂,细致得将她的脚伺候得舒舒服服。
另一边,塞壬和连晟也差不多准备好了。连晟细致地给塞壬挑了许多保值的首饰,又让她带了不少金块。就在他反复琢磨还有什么会对塞壬有用时,塞壬正攀在他的身上,动动他的这里,戳戳他的那里。有她在一旁这样,他哪里还能好好想事情。忍了许久,他终于没能忍住,一把将塞壬压到了床上,低着头去吮吸她的嘴唇。后来,他就被塞壬轻松地反压了下去,而后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塞壬总算吻够了,抬起头来时,就见到连晟脸色微红,不住地喘息着,让人很想再欺负一次试试看。
“阿晟,你果然很好吃。”塞壬笑起来,伏在连晟耳边,这样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