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一看,袁芳捧着一个玻璃罐子从锅炉房出来了。罐子里是个胎儿,绿油油的泛着暗光,看着让人有种扎心的感觉。
经理和保安一步一步向后退着,袁芳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我站在一旁,恍惚间听到耳边响起了那低频音,接着又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有点像猫叫。
给我的感觉是,袁芳像个精神失常的母亲,手里捧着孩子的亡魂,慢慢地走向祭坛。那玻璃罐子的福尔马林在轻轻晃动着,被浸泡的那个幼小躯体也跟着颠簸起来,画面很有冲击力。
经理和保安终于扛不住了,他们夺路而逃,那些围观的也尖叫着撤了,整个一楼就剩下我和袁芳。
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如果袁芳是故意来这儿拿罐子,那她的失踪算什么?好像跟这段情节搭不上。我对这个女人,又产生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袁芳走了十几米远忽然停住了,回头瞅着我,什么也不说,看那眼神好像挺悲伤的。我猜,罐子里的胎儿没准就是她的亲生骨肉。
幸好朱罗唇给我熏了那神秘的白烟,我觉得再见到这婴灵好像没那么怕了,而且那婴儿的啼哭声似乎也离我很远,我身上真的有了一圈的保护光环。只可惜,貌似对那个高大雨没用。
袁芳看了我一会儿,又继续朝酒店外面走去,我跟了过去。
酒店门口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他们一见袁芳出来,又吓得散开了。袁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拐了个弯儿向东街走去。
本来没我啥事了,不过我的好奇心又催我跟着她,我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怎么处理那个胎儿标本。我悄悄地跟在后面,距离她大概有十来米远。
我当时真尼玛是脑子犯二,忘了袁芳的鬼丈夫在监视着我。
我跟了一会儿觉得挺奇怪的,往常这条街上有不少人溜溜达达,可这会儿竟然看不到几个人,就是偶尔有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我注意到,他们经过袁芳身边时都是低着头,好像不敢看她。
听老范说,婴灵这东西是徘徊在阴阳界的,阳寿尽了就能轮回,而一旦转世,它们比鬼魂的怨力要大得多。
我跟了约莫有二十分分钟,忽然发现前边就是人民公园,袁芳一路直走头也没回一下,来到公园门口她看了眼牌子,然后走了进去。我没敢马上跟过去,而是躲在一棵树后面观察了一下,这才进了公园。
我的第一反应是,袁芳是想把那胎儿埋了,因为人民公园有不少风水好的地方,适合干这事儿。
其实这人民公园也够邪性的,文革的时候这里发生过武斗死过人,据说当时一到半夜就能听到惨叫声,挺瘆人的。后来公园扩建了,那些怪事儿也没再发生,白天晚上都挺热闹,特别是晚上五六点钟以后,总有一帮大妈过来跳广场舞。可就在一年前,大妈们突然不跳了。现在天一黑公园就彻底安静下来,几乎看不到人。
袁芳奔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北边走,那儿有一片小树林,还有个人工湖。要不是被好奇心逼着,我一个人真心不敢来这地方。
小树林逐渐呈现在我眼前,袁芳还是不急不慢地走着,她的背影我不陌生,可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换了个人,她跟这个婴灵一定有挺复杂的关系。
来风了,树枝和树叶立即发出了“沙沙”的响声,在我头顶、在我身后都能听到,感觉是立体声环绕把我包围了。我不由得扫了扫周围,发现这才是人们常说的“死一样的寂静”,连个蛐蛐叫都听不到。
袁芳停在一棵老槐树下面不走了,我赶紧找了个灌木丛猫起来。这时,袁芳蹲下了身子,把罐子放在地上,由于她是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到底在搞什么,挖坑么?可她手里也没有家伙什啊。
忽然,从袁芳身前飘出了一团绿幽幽的光,这光徐徐上升,在距离地面两三米高的时候不动了。紧接着,袁芳跪在了地上,像是双手合十嘴里嘀咕着什么。我猜,那是她在超度婴灵。
又起风了,这回那“沙沙”的响声变得特别吓人,我感觉像有一大堆人从我身后跑过来,我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当我把头扭回去时,后背嗖嗖地窜起了凉风!我靠,那团绿光正朝我这边飘了过来!我本来想跑,但我忽然想到这光不一定是冲我来的,而且我还相信朱罗唇给我熏的白烟有用,就屏住呼吸潜伏在灌木丛里没动。
那绿光慢悠悠地飘了过来,经过我的头顶飘到别处去了,我心里一松:还好哥淡定,不然被袁芳发现就麻烦了,可我刚特么高兴这一下,就看到那光又杀了个回马枪,悬在了我的脑瓜顶上!
我赶紧趴下身子,大气不敢喘,也不敢看那绿光,这时候,我又听到了“沙沙”的声音,我扒开草一看,是袁芳走过来了,妈蛋,我暴露了吗?
忽然,我耳朵边上响起了那“咕噜咕噜”的声音,感觉像是跟那绿光说着什么,我这时才反应过来,如果袁芳和高大雨能阴阳沟通,那我这跟踪不是自欺欺人么?
这会儿,袁芳已经走到了灌木丛这边,离我只有两步,我寻思再猫下去跟傻比没区别,就干脆站了起来。还没看清袁芳的脸,我就感觉像被电击似的全身发麻,然后那绿光就降落在我身上,我两眼一黑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我以为我挂了,但我还能有知觉的,我就感觉有一股香水味围在我身边,好像还有双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我想睁开眼看看,却一点儿也使不上劲儿,这时候我的嘴唇上好像贴了另一张嘴,不算温润,但很有弹性,貌似我的舌尖被它吸走了……接下来发生了啥事,我全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慢慢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草丛里。我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一边揉着一边爬了起来,没看到袁芳,也没看到那绿光。我擦,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朱罗唇打来的。我赶紧接听:“喂?”
“你在干嘛?”听声音她是又热乎又温柔,我只能撒谎:“额,我上网呢,对了,我给你买了两件裙子,啥时候给你送去啊?”
朱罗唇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凉:“撒谎,你家里没亮灯。”
我当时就傻了:“我家?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朱罗唇笑了笑:“是范大同告诉我的,我俩刚才一起吃饭了。”
和老范吃饭?我操他们果然有联系!这俩人到底把我当啥了?
“你俩究竟是啥关系?!”我心里顿时冒出一股火儿。
朱罗唇倒是不当回事:“正常男女关系,不行么?”
我一拳砸在树干上:“你不是在我家那边儿吗?我现在就回去!你等着别动!”
我也没听朱罗唇怎么回答我,就朝公园大门跑过去,这会儿袁芳和婴灵啥的都不是事儿了,我特么要办更重要的事儿。对老范和朱罗唇,我早就憋着一股妒火无处发泄,最可恨的是俩人没一个愿意告诉我真相,哪怕是撒个谎都懒得撒,今天我必须得整个明白。
跑出公园,我上了辆出租车回家。在车上,我一边琢磨着待会儿怎么审问朱罗唇,一边嘎嘎地掰着拳头,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对我好像挺惧的。
到家了,我扔给司机一百块钱都没找就下了车,往我住的那栋楼飞奔而去。跑了几步,我看见楼下花坛边上好像站着个人,我估计那就是朱罗唇,冲过去一看果然是她。
“老范呢?没跟你在一起?”我呼哧气喘地问。
朱罗唇看了我一眼,眼睛瞪圆了:“你刚才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
“我就去了趟人民公园逛逛,别的啥也没干。”
朱罗唇冷笑了一下:“你裤子的二门都没拉上,刚才玩得挺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