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风静静的拂过,荡起庭院中那层终年不薄不厚的积雪,交错的梅枝摇曳,小巧的花瓣簌簌旋下,空气中,隐隐冷香萦怀。
桌案后的慕瑾辰盘膝正坐,不同于贺鸣的庄严肃穆、柳缁逸的懒散随意,他的样子是自然柔和的。脸颊旁,一缕墨色的发丝滑下,神色怡然,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看的入神。瞧他这般光景,大概又是一宿未睡。
“吱”的一声,窗户从外面被打开,灵猴梅儿先是将雪白的脑袋探进来环顾了一下,瞧见慕瑾辰后才整个窜了进来,白绒绒的身子直奔他而去。
百~万\小!说的人儿被打扰却也不甚在意,慕瑾辰轻抬起眼帘看着吱吱唧唧叫个不停的梅儿。只见梅儿的一只爪子扯着他的宽大的袖子,另一只指向窗外比划着。病了?坐上的人俊眉微微一蹙,这人昨日还好好的,怎就病的如此快?看看这时辰也到了正午,原还以为她是累了没起。
慕瑾辰跟着梅儿来到林寒影的房间,只见那小人儿抱膝缩在床尾瑟瑟发抖,模样儿甚是可怜,不会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上吧?慕瑾辰几步走至床前,抱起这娇小的身子才发现她全身冰凉,额头滚烫,再看看周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房间空荡荡的,竟连床被褥都没有。莀葶苑里常年严冬,他有仙气护体自是不怕,可这孩子就不一样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慕瑾辰,他这锁尘殿少有人来,就连他自己都很少回来,也就他的房间物品还算齐全,其余的房间就是摆设,自然也就忽略了这个问题。再说林寒影她之前就在牢房里吃些苦头,但那里温度适宜,而这莀葶苑里面却是冬天,她的衣服本就单薄,还没有被子盖,再加上之前她就病过了一场,还算不上痊愈,这下病来的就更快了。
慕瑾辰思量了片刻,决定先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又传音给贺鸣让他派个弟子给林寒影送些生活物品上来。好在他没事的时候也会研究歧黄之术,雾蕊峰上药材倒是不缺,便先让梅儿照看一下林寒影,自己去药房给她配药煎熬。
一番折腾后总算是让林寒影退了热,这可多亏了仙界的灵丹妙药,若是凡间俗物还不知道她这一场要病到什么时候。
“慕师叔。”楚随风本是要离开,可是想了想还是拐了回来,只是他站了有一会儿了,慕瑾辰是理都没理他,再才小声唤了一句表示这里还有一个被无视掉的大活人在。
看着林寒影吃完药后沉沉的睡下,慕瑾辰仔细的给她掖了掖被角后才淡淡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人,“怎么还不走。”
楚随风听出他师叔这是在赶人,他奉师命送东西到雾蕊峰,到了才知道林寒影又病了,骆音最近可没少在他耳边唠叨小妹妹长小妹妹短的,明显就是居心不良么!要不是碍于雾蕊峰是慕师叔的地方,她早就冲了进来了,想到这里楚随风略感头痛。
“何事?”见楚随风还不走,慕瑾辰再次发问。
“慕师叔,要不要,给她弄些东西吃呀?”楚随风小声询问。
慕瑾辰一怔,这才想起这孩子还是肉体凡胎,他竟又忽略了,这回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事情来。“去吧。”慕瑾辰淡淡的示意。
“是。”得了指示,楚随风立刻就去准备。
林寒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儿了,她昏昏沉沉的只感觉身体暖洋洋的,不似昨晚的那样忽冷忽热,而且周围有着特殊的清香,不是这莀葶苑里的梅香,这香气淡淡的,很好闻,就好像那个人一样。
缓缓的睁开仍旧沉重的双眼,高几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房间被照的通亮,林寒影有些不适应的抬手挡了一下光线。待她眼睛完全睁开的时候才将四周看清楚,房间里的陈设简单,但是胜在精巧雅致,而且那些东西看上去就不是凡物,只是这并不是她昨晚呆的房间。
“醒了。”慕瑾辰半倚在软榻上,手中依旧是拿着一卷古籍,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翻了一页书,夜明珠散发出的温和光线在他俊美的脸上跳动。
林寒影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那个仙人。寻着声音看去,这一看不由得看呆,眼前的仙人说不出的慵懒,但是还是像隔得好远好远的距离,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们两个人已经这般相处了多年。怎么可能呀,这样美好的人,他可是仙人呀!
“饿了么?”慕瑾辰清冽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
半天也没听见林寒影的答复,慕瑾辰抬眼看了去,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是一脸呆样儿看着自己,这情景他早就见怪不怪,而且对方还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就更加不会让他过多的思考。
慕瑾辰放下了手中的古籍悠然起身,伸手端起桌上的粥时皱了皱眉头,稍一运气后早就凉掉的粥又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慕瑾辰走到林寒影面前顿了顿,场面有些尴尬,想他几百岁的人却从来也没有照顾过人,喂饭这件事自然是更加不会做过,刚才留下楚随风就好了,慕瑾辰想着。只是这个时辰实在不好在叫人上来,慕瑾辰在床上搭了一个边儿坐下,动作有些僵硬的一勺一勺的开始喂林寒影吃粥。
看着眼前人的动作,林寒影每一句“仙人,我可以自己吃。”的话终于卡在了喉咙里。不过林寒影这一碗粥吃的也实在是难受,她是很饿了,而且又有仙人亲自喂她本该是一种享受的事情,可是她此刻实在是享受不起来。并不是慕瑾辰笨手笨脚,仙人的动作很是优雅,但是那一直锁紧的眉峰是何意?这顿饭吃的真真不踏实,林寒影一直揪着一颗心,难道是自己生病给仙人找麻烦了,让他厌烦了?
总算是吃完了,看看空碗慕瑾辰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决定自己去洗,出去前又叫来梅儿照看林寒影。又被叫来当保姆的梅儿人性化的苦着一张脸,它明明睡得美美的,在梦中拥抱着小山般的辰砂果,可是这些都随着仙尊的一声呼唤化成了泡泡。而和梅儿大眼瞪小眼的林寒影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仙人竟然让她今晚先睡在他这里,可是她占了仙人的床那仙人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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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朗朗,漫天的星斗,为何却只有明月独照?是否越是耀眼的存在就越是孤独?千千万万的寒暑都是那般的孤寂。不知为何,慕瑾辰觉得今夜的他心中不复平静,多了一个人的存在,他原本觉得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是现在看来有些许的怪异,他想大概是他太久不和旁人接触的原因吧!又想起那个陪伴了他一百多年的“孩子”,他们之间虽然少有言语交流,不过回想起那段日子,很是温馨,只是失去的实在太快。如今这孩子实实在在的存在着,倒也算是另一种缘分吧。
“出来。”冷冷一声,慕瑾辰停下脚步。
“嘿嘿,不愧是雪羽上仙。”梅林间,一个人影缓缓的浮现,只见那人双手抱在胸前,靠着一棵梅树,眉飞色舞,那五彩斑斓的衣服在这白雪皑皑的庭院里即便是夜晚也显眼得不得了,就凭他那身花俏的行头,不用猜慕瑾辰都知道来人是谁。
“端木殿主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慕瑾辰看着来人,说来端木瑾也算是个人物,试问这天下间少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边,这端木瑾恰巧就是这么一位。他法力虽然不如他,但是那一身隐匿气息的本事真真是天下无双。想来也是他平时疏于修炼,否则他又怎么可能胜过他。
“上仙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么?”端木瑾笑的一脸欠揍。
“我从不强求。”慕瑾辰反应很是冷淡。
“哦~~~”这一声抻的很长。“上仙还真是清心寡欲,只希望你能够永远也不强求。”可是他那双眼睛露着狡黠,一副想看好戏的样子。
“端木殿主请自便。”慕瑾辰说罢便转身离去。
“啧啧,没想到堂堂的雪羽上仙也会洗碗。”端木瑾由衷的赞叹道,这德性要是让柳缁逸看到了一定会大呼相见恨晚,带拉去绛橦峰秉烛夜谈。见慕瑾辰没有理会,他也不觉没趣儿,又粘了上来,“上仙就不想知道那孩子的命格么?”
慕瑾辰身形稍稍一顿,但是明显是有了好奇心,嘴上却说着“无需端木殿主相告。”
“嘿嘿,在下当然知道上仙神机妙算,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博览群书,通古博今,所以才略施小计让那孩子跟在上仙身边。”那辰砂果正是他给林寒影的,就是为了将慕瑾辰引去碧华殿。而且再次见面的他们聊的还算开心,没想到那个小傻子这么关心自己,那句“太好了,漂亮哥哥,原来你没有死呀!”想想都觉得好笑,这问的是什么话么?有这么说话的么?嘿嘿,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丫头呀!
“端木殿主想做什么我自是不会管,相信殿主定不会做出危害六界苍生的事情来。”慕瑾辰说的笃定,应为他是少数那么几个知道端木瑾的真是身份的人,当他成为上仙的之后再次见到端木瑾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位神秘莫测的般若殿殿主的底细,所以今日他才敢这样的肯定。碧华殿上辰砂果的出现,再加上那两次几乎雷同的问答,他便知道这端木瑾布的局,是想让他把人带在身边,既然如此他就看看他究竟盘算着什么。这孩子反正是不能放在外面的,而长期的关在监牢里也不是办法。
“嘿,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般没的趣儿,一个两个都是一个德行,尤其是你们那个掌门,成日里板着个脸也不累,也就那个柳缁逸还好玩些。”端木瑾站直身体,单手扶着树干看着慕瑾辰的背影长吁短叹。
“绛橦峰的路殿主定是认识的,恕不远送。”慕瑾辰抬脚边走,丝毫不理会背后端木瑾在那抱怨。
“我说,我可是有秘密消息哦,你不请我进去喝喝茶呀?”端木瑾神秘兮兮的笑道,见慕瑾辰停了下来端木瑾很是满意,这才又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端木瑾故意一顿看了一眼慕瑾辰的反应,“梦魂玉乃神界之物。”最后的几个字飘散在空气中,梅林间哪里还有端木瑾的影子,看来他其实并不想喝茶。
果然,般若殿原来真的不是般若殿。想罢,慕瑾辰莞尔一笑,踏着月色,披着月光,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