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多久,便听见意儿尖细的声音:“来人呐,霜姨娘掉进池塘里面去了。”
“来人啦,救命啊……”闻讯赶来的丫鬟也跟着大叫起来。
小克在花圃修剪枝桠,急忙快步跑过去,衣裳也来不及脱,就噗通跳下去救人。
霜子已经放弃挣扎,浑身的棉衣浸了水,将她往水里坠。
小克会水,霜子早已经打听好了。
人抬上来时,双眸紧闭,一个婆子大概是有些窍门,对着霜子的胸口压了几下,霜子口中便吐出脏水来,人也慢慢醒了。
早已经有伶俐的丫鬟跑去请大夫了。
清水也闻讯赶过来,见霜子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扇在意儿脸上:“你怎么看着姨娘的?若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
意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撞着霜姨娘的。”
“故意?”清水疑惑的看着霜子。
霜子小声说道:“没事没事。”
“没事?”清水不依不饶:“怎么没事?”
指着意儿,手指头发抖:“平时霜姨娘是怎么待咱们的,你心里有数。为什么要将霜姨娘撞下池塘?你是趁着我不在,想报复是不是?”
清水一脸痛心疾首:“上次你与长卿私通未遂,霜姨娘不过是罚你们五年不许成亲而已,你就这么急着嫁人,就这么怨恨霜姨娘?”说着又是一耳光扇在意儿脸上,下手之狠。
意儿只能哭着摇摇头,却又解释不清楚,为何两个人走在岸边,掉下去的不是她。
小克也是在花圃里面的,实在看不下去。指着意儿说道:“霜姨娘从来待我们下人很好,而且方才明明是你走在里面,霜姨娘走在外面。怎么你没有掉下去?按理说,要掉下去。也是你掉下去才是。”
意儿越发说不清楚,只一味的哭。
清水一把拉起她:“就知道哭,你有什么好哭的,该哭的是我才是。昨儿个王爷才宠幸了霜姨娘,说晚上还要来看她,你这会子把她弄成这样,晚上若是怠慢了王爷。惹王爷不高兴,仔细要了你的贱命。”
周围的婆子们知道王爷晚上睡在霜子那里,宠幸是自然的。但是大家心有默契是一回事,听清水亲口证实又是一回事。有些就开始面面相觑,使着眼色。
意儿只顾着哭天抹泪,嘴里咧咧的说道:“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清水说道:“是我错了,我早该提防你的。前几日你说你母亲病重,急着让你嫁人。求霜姨娘开恩,让你早日嫁给长卿,霜姨娘碍于府里的规矩,没有答应,你便不高兴。我怎么偏就疏忽了。”
意儿指着天发誓赌咒道:“是。我是不高兴霜姨娘没答应我的请求,可我绝对没有害她的心思。”
清水懒得与她争辩,扶起霜子,对着一干婆子说道:“先关起来,等王爷回来发落。”
几个婆子便上去架着意儿。
霜子悠悠的说道:“算了吧。将她赶出府去就是了。”
清水大惑不解,却听霜子解释道:“上次她与长卿私通,便对我心存怨恨,王爷是个宅心仁厚的,见我没事,又没有确凿证据,顶多是打她几下板子而已。可这样的丫头,留在王府里,说不定还会等待时机害我性命,还是打发的远远的好。”
意儿哭着拉着霜子的腿,抱紧了说道:“奴婢从没有要害您的心思,求霜姨娘不要赶奴婢走。”说着嚎啕大哭,很是凄凉。
霜子却打定主意对清水说道:“将她送出去吧,或者卖到别的大户人家做丫鬟去,反正我这里庙小,是留不住的。”
说着不再回头看一眼,大踏步甩开意儿的挣脱,往前去了。
围观的丫头婆子们似信非信,平素意儿看起来不错,怎么会害主子。可是上次她的确又与长卿私通,听说她病了,长卿还去看望过,真真是深情厚谊。
她母亲生病,也是有要好的丫鬟听说过的,便是有些相信了,伸手去拉她:“你也是,多求几次便是了,霜姨娘素来是心软的,你瞧你将她挤进池塘里,她都只是赶你出府,没有说打你杀你。五年而已,等就等了,你何苦这样报复她,反而把自己害了。”
意儿解释不了,只是一味的哭泣。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小枝,走过来搂着意儿说道:“咱们都是苦命人,唉,只怕哪个大户人家,也不会要楚王府赶出去的丫鬟了。”
她的几句话,又让意儿想到以后艰难的处境,忍不住大哭起来。
小枝愈发怜悯她:“算了算了,你也是一时糊涂。以后也别做这种傻事了。”
意儿这才有些信任的看着小枝,点了点头。
小枝攸得一下睁大眼睛:“你真是故意将她挤进水里去的?”
意儿抹着眼泪儿说道:“我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别以为我是丫鬟,就欺负我。她大概是忘记了,她自己也是丫鬟出身的。”说着呜呜哭了几声,又才说道:“可是没想要她的命,毕竟花圃里那么多人,肯定有人来救的,我只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唉。”小枝见她承认了,才叹口气说道:“咱们都是命不好。同样是丫鬟,她怎么就能当上主子呢。”同情的拍拍意儿的肩膀:“也不怪你咽不下这口气。本是一样的人,偏她就能决定你的命运,的确是不公允。”
意儿见有人理解,心里宽慰许多,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才依依不舍分开了。
小枝弄明白消息,兴高采烈的跑回锦苑,告诉桐花,如是说一通,桐花脸色一绿:“真有这种事情?”
小枝兴奋的点点头:“要不要拉拢意儿,对付霜子?”
桐花认真想着,进屋去告诉沈雪如去了。
却已经不用对付,因为霜子生病了,病的很严重。大夫说,掉进池塘受了凉,感染了风寒,只怕要仔细调养半个月。
霜子一怒之下,当天就将意儿赶出了王府,让牙婆子带走了,不知道卖给哪户人家当丫鬟去了。
意儿哭天抹泪的扒拉着门槛,大声说我错了,喊得声竭力嘶,让人无不动容。
却又怪不得霜姨娘心狠。好容易王爷这几日宠幸她,好日子眼看要来了,却不料这一病,只怕又是伺候不了。
这事情,任凭搁在谁身上,都要生气的。
皇甫北楚回来时,便听闻了这个消息。他是知道内情的,坐在床边,看着霜子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大可以拿别的错处去顶了,何必非要亲自受那么大的罪,将人弄成这个样子。”
霜子苦涩的笑笑,有些郁闷:“这本不是妾身的愿意啊。妾身是想着用别的法子赶她出去的,却不料,今儿个在池塘散步,跟她说些体己话,脚下一滑,就自己个儿跌到了池塘里。索性就着这个由头,打发她出去,免得还要费心思想别的事情。”
说着歉意的笑笑:“只是,妾身只怕晚上,伺候不了王爷了。”
皇甫北楚听她提起昨晚上的事情,一时有些失神,懊恼的神色再次出现在脸上,不过稍纵即逝,笑着说道:“无妨,本王又不是色魔,看把你吓的。”
霜子这才小声的道了谢,接过清水手中的药汁,慢慢喝完了。
大夫给她开的治疗风寒的药,她是一点儿也不敢吃,只能喝着叙笙开的安胎药,期望能以自己的身子,硬生生熬过风寒期。
皇甫北楚轻声慰问了一会,才想起来说道:“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且歇着,我明儿个再来看你。”
霜子点头答应了,瞥见长卿站在门外面,挥挥手让他进来,命清水捧出一只玉如意说道:“这几日你们筹备婚礼,我和王爷,大抵是不方便,也不能去观礼了,这只玉如意就当是我们送的贺礼。王爷,您瞧着?”
说白了,皇甫北楚能玉成意儿和长卿的事情,包括昨儿个喝酒,全部是因为长卿是他身边的人,而且也跟了许多年,没有兄弟情义,也有主仆情义。换一个人,只怕是没这么好说话。
霜子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不过也是看在皇甫北楚的面子上。
果然,皇甫北楚见她送这么大的礼,面含赞许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长卿急忙过来谢了恩。昨天下午霜子找他商议与意儿婚事的时候,他是犹豫了一下,怕违背了皇甫北楚的命令。
一来意儿的确母亲病重,不得不体谅些,二来,霜子说王爷心里还是有他的,可以成事,他才犹豫着答应了下来。
现在看事情办得这样顺利,不由得对皇甫北楚多了几分感激之情,恨不能结草衔环,万死不辞。又对霜子的聪明和体察入微,多了两分欣赏。
这样的女人,即便不是攀附上王爷,就算身为奴婢,那也是个极出色的。
更重要的是,沈雪如上次不惜代价,对他的算计,委实是寒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