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大殿的玉柱后,狂人看到眼前的情景简直惊住了。一个一头白发,长及脚踝的老头,与若千寒咫尺而立,两人表面上看上去异常的平静,然而,他们的瞳孔却闪现着刀光剑影绚烂指光。青香轻声道:“他就是普陀上先。”
狂人屏息凝气,仔细的端详着普陀上先,见他额头微微沁出细汗,不禁十分诧异,没有想到,若千寒一个后生小辈竟能与上先抗衡?若千寒的惑世美瞳微微虚眯,瞳孔内的漫天飞雪如樱花一般灿烂,而普陀上先的瞳孔里,闪现着一股浓浓的黑烟,那黑烟如红尘翻滚,即刻要淹没了漫天的飞雪一般。随即,若千寒换了一招凤舞九天,顿时漫天飞雪幻化成无数红绫,从天而降,红绫旋转飞跃,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去漫天的黑烟。上先只得另出新招,一把紫焰火轰然烧掉漫天红绫。他二人僵持许久,瞳孔里的刀光剑影,愈演愈烈。不过,始终分不出胜负。
二人终于停止斗法,转为顶级神术神算指的测算。上先道:“你我同是紫莲神力,既然分不出高低,何不比比神算指,我很想知道玄冥与我,究竟谁能掌握谁的命运?”
若千寒瞳孔恢复空灵。对于上先的提议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是元尊神王,极力赞成道:“神算指能测算人的过往今生,而且赢者能篡改输者的命运。玄冥尊为帝宫主人,却偏颇玉女,枉顾王法。愿上先施展神算指,消去玄冥神帝头衔,赐他凡人身份。”
狂人闻言,脸色霎时变了。她没有想过。普陀上先竟然要跟若千寒比试神算指,而且她第一次全面了解了神算指的功效,原来它可以篡改人的命运?
若千寒却气定神闲,道:“奉陪到底。”
普陀上先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无缺,无缺似笑非笑,面色恬静。
元尊神王又道,“既然是比神算指,算我一个。哼,我要彻头彻尾的改变玄冥的命运,我要你生不如死,猪狗不如。”
狂人嘴角抽了抽,他们合纵欺负玄冥公子,真是不知廉耻。狂人气急败坏,思及若千寒对她护佑有佳,而他如今面临劫难,赛狂人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狂人想出去,青香却拉住她,道:“不可莽撞,看看再说。”青香力道无穷,狂人顿时如囚牢笼脱不开身,只得愤愤然的罢休。
适才被若千寒打败的神王们纷纷站出来,他们试图通过神算指雪洗前耻。而且元尊神王怒斥绡梦公子,“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来帮忙?”
无忧神王也怒斥无忧公子,“无忧,过来。”
夜冥神王也命令无缺公子,“无缺,你也过来。”
无缺面露难色,道:“父王,我乃废柴一枚,何必滥竽充数?”
夜冥神王狠狠的瞪了眼无缺,却不再强求。
普陀上先款款走近若千寒,和颜悦色道:“玄冥你自幼失双亲,无人管束你,你有些玩世不恭本也不伤大雅,可是今日你却枉顾王法,包庇罪女,普陀我帮不了你。唉。”
若千寒冷嗤,真是天洲最虚伪的慈悲家。若不是他指定的那些不公道王法,他怎会痛失双亲?若千寒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宽容大度,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们来吧。我若千寒的命运,我自己做主。想篡改我的命运,就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
上先无奈,举起右手,五根手指顷刻间灵活的抛,洒,旋转……神王们也开始举起右手,几十根手指如巨大的算盘,拨动着人的命格……绡梦公子见状,迟疑了一瞬,终于举起右手……而无忧公子,迟疑,犹豫,望着瞪着自己的父王,再看看宠辱不惊的若千寒,也无奈的举起了右手。
若千寒定定的站在那里,如被宰割的羔羊。只是,他脸上挂着诡谲的笑庵,那笑庵令他绝色的容颜生动起来,令人望一眼便坠落。
赛狂人,莫名其妙的开始生疼。她在着急,在愤怒,在担忧……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她这辈子只有恨没有爱,她不会为谁心伤,不会为谁叹息。可是,她似乎做不到那么绝情。
狂人想明白了,只因为若千寒是因她遭遇劫难,她无情但不是白眼狼,她感动他的帮助,仅仅是感激而已,仅此而已。
合纵队伍测算了许久,他们每个人都想读出若千寒的命运,因为这关系这玄冥宫的浮沉,也关系着其他帝宫的浮沉。与其说他们是为打抱不平而来倒不如说他们是为探虚实而来。每个帝宫都不希望自己被神算指篡改命运,这就需要他们看清实力,依附绝对的强者才行。
然而,这合纵队伍测算了半天,才估摸着寻了门道,研究透彻了若千寒的过去。就在他们得意的相视一眼时,若千寒脸上的笑庵一转诡谲,阴险邪恶。他忽然霸道十足的伸出右手,五指如琴弦上的精灵,舞出了世上最霸气的最魅惑的最深奥难懂的舞蹈。普陀上先神色不宁,若千寒的强势介入,令他们的神算指一时间方寸大乱,若千寒若一尾势不可挡的蛟龙,舞出它的十八般武艺,在纷繁乱世中杀出自己的通天大道。为求自保,无忧神王率先败下阵来。他心里清楚。若是他苦撑下去,指不定某个瞬间他的华丽人生就被玄冥篡改,也许他会一无所有,不管怎么样,他不敢拿无忧宫的命运去做赌注。
无忧公子在父亲的暗示下也故意败下阵去。元尊神王顿觉力不从心,却又不甘心侄子多情被玄冥如此欺负。因此苦苦硬撑。绡梦公子见父王勉强撑之,也只得苦撑着。夜冥神王却面色不惊,他只是将目光移向儿子无缺公子,普陀上先大汗淋漓,他们各自都有些吃力的表现。
反观若千寒,面容含春,神色安宁,只是偶尔的,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别处,譬如,大殿的玉柱。
赛狂人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道:“这么危及时刻还有闲功夫管我们。”狂人观局势,觉得若千寒胜券在握,这时关心自己的命运了。拉着青香道:“我们走吧。若是公子发现了我们,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青香却拽着狂人的手,压低嗓音道:“不对。夜冥神王没有罢手,他神色有异,也看不出他的慌张。你看连当事人绡梦宫都慌了,无缺宫却面色不惊,这是为何?”
狂人的脚步悬在半空,她比青香更加敏锐,睿智。颤巍巍的问:“你说,公子能不能对付两朵紫阶王莲?”
青香诧异,“紫阶王莲是神族最高法力的象征。若是两朵紫阶王莲联手,那威力不堪设想。”
狂人忽然调转头,目光聚焦在无缺公子身上。青香提出的疑难,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夜冥神王知道儿子是伪废材关键时刻必然出手助他,是以才能面色不惊。无缺,若真是伪废材的话,难道他真的是其中一朵紫阶王莲的主人?
此时,夜冥神王强势命令儿子,“无缺,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想为父的命运被篡改吗?”
无缺为难之极,道:“父王,我废柴一枚,即使帮你也不能起大的功效,父王为何不脱身而出?”
“混账,大丈夫岂能半途而废?”
无缺陷入了挣扎中。
夜冥神王怒吼道:“无缺……你要我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无缺梗塞,“父王……”无缺的手,终于慢慢的举起来。他美丽的纱衣,向下滑落露出冰肌般诱惑的手臂。
赛狂人见势不妙,忽然一个筋斗滚了出去,大喝一声,“无缺,看剑。”
一把巨大的归宗剑,如闪电般横到无缺的脖子前,狂人身影一纵,飞身过去握住剑柄,然后施展各式拳法,只求缠住无缺,不能让他插手。
若千寒看到赛狂人,眉头一皱,十分不悦。这死丫头从来就没有听过他半句话,真令人伤脑筋。
无缺见到狂人,浑身一震,有丝失神。元尊神王喊到:“无缺,是不是见了美女舍不得出手了?”
无缺爱美女,众所周知。无缺羞赧一笑,道:“是啊,这花一般的姑娘,我可怎么下得了手?”
狂人心中同样困惑,无缺若是紫阶王莲,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那一个人?为试探他,狂人忽然施展死亡之魂的众师哥的拿手好戏,无缺惊在心里,这丫头来天洲不久,吃了不少苦头,莫非就是为了这个?
无缺只躲不攻,一边戏谑道:“龙玉女,你欺负人。我又不比绡梦无忧,个个法力高强,我只是一个废柴,你何苦苦苦相逼?你若不住手,我就要用宝物降伏你了。”
若千寒一心挂在狂人身上,故已经无心读懂上先他们的命格。只是出一份力与他们僵持着。这时夜冥神王道:“无缺,我命令你杀了这个丫头。”
无缺望着狂人,他的瞳子泛着一股清冷的类似星光的光芒。赛狂人与他纠缠数招,无缺却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就是不出招。神王们十分愤怒,元尊神王怒道:“无缺虽然武技不精,可是不至于连个凡女都对付不了吧!”
夜冥神王冷哼一声吩咐儿子道:“无缺,听见没有,我叫你杀了她。”
若千寒的天籁之音却从空中响起“敢伤我的人,无缺,你试试。”
“杀了她……
”你敢……“”
若千寒与夜冥神王怒视着对方,若千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们几个人的命格,我早已读出来了。若是你的儿子伤了我的玉女半根汗毛,我即刻让你们一无所有。”
夜冥神王道:“玄冥,你太狂妄自大了。你可别忘记了,天洲不止那么一两朵紫阶王莲。若是两朵王莲联手攻击与你,你说输赢该怎么评定呢?”
若千寒望着无缺,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惶恐。狂人的命运,在无缺手心,这才是他唯一惶恐的理由。
普陀上先忽然开口,“罢了,无缺舍不得下手,这恶人还是我来当吧。”普陀上先忽然一道紫色指光袭击狂人,若千寒顿时傻眼。他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能接受狂人被上先伤害的事实。震惊,惶恐,无边的袭击着他。狂人,狂人……
狂人瞪大瞳孔,等待着死亡的裁决。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祈长的身影扑过来,将狂人狠狠一推,狂人重重的落到远处。而那个扑过来的人,被指光击中,如遭天谴,整个身子被闪电轰雷霹击,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的绝美无暇的身体,就那么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无缺公子……”狂人惊愕的望着这一幕,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救她的人是无缺公子,这是为何?
普陀上先见到若千寒分散精力,全神贯注留意着赛狂人的安危,忽然嘴角撇出一抹奸狞的笑容,左手倾尽权力,施展出一招神的旨意,若千寒一个不备,当即口吐鲜血。等他回过神来对付上先时,却发现上先又戴上了慈悲的面具,慈悲道:“今日本是讨伐公道,不曾想两位神帝却因此受伤。我看这事到此为止,莫再添杀戮了。玄冥,今日我伤你,权当是给绡梦宫一个台阶下,你就赐多情一颗还魂丹,你的玉女。绡梦宫也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赛狂人青香一个箭步冲上去,“公子!”
夜冥神王也奔赴儿子身边,“无缺,你没事吧!”奈何无缺一眸子宠溺的望着赛狂人,无缺忽然释然笑道:“我没事。”神王却哼哼唧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若千寒虽然受伤,可是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却锁在无缺的脸上,无缺那释然的表情尽数落在他的眼眸。赛狂人留意到若千寒的目光停留在无缺身上,狂人也禁不住多看了无缺几眼,无缺替她挡这一灾难,狂人心存感激。若不是他相救,以上先的摧毁性仙术势必令狂人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千寒忽然低低的命令赛狂人,“扶我起来。”
赛狂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若千寒身上,与青香一起将若千寒搀扶起来,几个人离开大殿的时候,无缺的目光如止水一般平静。若千寒一走,讨伐队伍留在这儿便没有多大的意义,于是纷纷离开。
刚走出玄冥宫,花美男见到夜冥神王搀扶着公子蹒跚走来,不禁一怔,赶紧奔上去一探究竟。“公子,怎么会这样?”花美男的诧异一点不奇怪,人人都没有受伤,唯独公子受伤,若是不了解公子的人,也许会觉得他受伤合情合理,谁叫他修为武技最差劲,不能自保。可是花美男了解自己的主人,他可是名副其实的伪废材啊!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元尊神王白了眼无缺,因为嫉恨他替罪女挡灾,遂脸色也不好看。冷冷道:“你家公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受点伤算什么。没丢掉性命是他命大。”
花美男气呼呼道,“你……”无缺趁势拉住他,虚弱道:“美男,送我回去。”
花美男搀扶着无缺,狠瞪了眼元尊神王,然后离去。
刚回到无缺宫,夜冥神王一个巴掌,狠历的打在无缺脸上。无缺本来受伤身体孱弱,被神王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整个身体飞出好远。无缺觉得自己如一片离了根的落叶一般,在空中坠落,找不到方向。
夜冥神王气愤难当,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不成器的儿子,怒吼道:“你这个忤逆子。今日你明明可以趁势杀了那个女人的,你为什么不动手?你不但不动手,你还帮她挡了一招?那可是上先的”神的旨意“,那是摧毁力最强的仙术,你就不怕你这身子骨被摧毁掉吗?”
无缺拭去嘴角的血迹,笑得凄苦,绝望。“父王息怒,儿子糊涂。”
“糊涂?哼,你瞧瞧你那双不知悔悟的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疼她,你要保护她,哪怕是与上先为敌,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是不是?”
无缺陷入了沉默。神王咆哮累了,仰头痛哭流涕,“天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武逆的儿子?你不顾无缺宫的未来,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无缺躺在地上,任凭眼泪横飞。如果可以,他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要被王裔身份束缚,他要自由。
夜冥神王最后瞥了眼无缺,似乎是对儿子绝望透顶,所以连说话都懒得用力了,淡淡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你就是什么都不愿意做,起码有一件事,你必须听我的。那就是你和圣女的婚事。若是你胆敢把这事也搅黄了,你就别回无缺宫。”
夜冥神王愤然离去。花美男冲冲赶来,看到公子躺在地上,嘴角是血,鼻孔渗血,甚至身上也血迹斑斑,那触目惊心的伤痕累累却抵不过公子一个绝望的眼神令人心酸,花美男忽然就流泪了。“公子……”
“这是我的选择,我绝不后悔。”无缺惨烈笑道。
花美男跪在公子身前,有丝愤怒,“公子,我真想大开杀戒,所有伤害公子的人,我都想让他们也尝尝公子心底的痛苦。”
无缺却似乎没有听见美男的话,只是自言自语道:“今天,狂儿差点就没了。”
花美男一怔,柔声道:“有公子在,她不会有事的。”
无缺一脸心悸,后怕道:“她若没了,我便不会委曲求全了。”
花美男道:“公子为她而活,可是她却不知道。公子心里惦记着她,为何却不愿与她相认?”
“她不能接近我,因为,我是她的梦魇。”无缺忽然笑了,笑出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玄冥宫。赛狂人将若千寒搀扶上床后,转身欲走,却被若千寒的手抓住。“狂儿……”
狂人一怔,若千寒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喊她的名字。可是等她转头应他时,却发现若千寒脸色苍白,抓住她得手也蓦地无力的松开了。狂人顿觉惶恐,紧张呼叫道:“公子,公子……”
若千寒的表情非常痛苦,这时青香打水进来,看到公子的痛苦表情立时惊慌道:“不好了。公子是被普陀老儿所伤,只怕没有仙丹药物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狂人虽然担忧,却不解其中利害关系,因此困惑的问:“到哪里去找仙丹?”
青香叹了口气,道:“三界之内,有能力抗衡普陀上先的寂老上先不知去向,该如何是好。”
狂人疑惑,“寂老上先?难道有两个上先吗?”
青香不太肯定道:“其实我不太确定这件事。这事还是魔祖无意中提过一次,她说寂老上先睿法力虽然次于普陀上先,但是却睿智无疆,智慧与法力相搏斗,彼此难分胜负。我想,公子是被普陀上先所伤,若是找到寂老上先,以他的智慧,或许能研制出抗衡普陀的解药那公子就能复原了。”
狂人激情高涨,“那我们赶紧去找寂老上先吧!”
青香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谈何容易。寂老上先从来都只活在传说中。传说他的寂老宫,无数人去过,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而且还有人说,神瑛表浮现四朵紫阶王莲,其中一朵便是寂老上先的,可是近年来,这顿紫阶王莲的光芒却浮隐浮现,因此有人揣测,寂老上先可能已经圆寂了。他的灵魂四分五裂,所以代表他的王莲才那么微弱。”
狂人听罢,十分垂头丧气。“这么说,要找寂老上先,机会恨渺茫了?”
青香却道:“龙玉女,我想去一趟寂老先宫碰碰运气。公子就交给你了。”
狂人愕然,其实,她很想提议,要不然她们对换一下,狂人去寂老先宫,青香留下来照顾公子。可是狂人最后还是良知未泯,瞥了眼孱弱的若千寒,一想到他因自己而伤,狂人就是有再多的任性都收敛了。朝青香挥挥手,“去吧,快去快回。公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青香交待完毕,便转身离去了。
若千寒躺在床上,几天来毫无生命迹象。狂人看着他愈来愈糟糕的身体,十分担忧。不止她,梅香听了公子的事后也是黯然神伤,暗自垂泪。狂人嫌人手不够,将梅香召到帝宫苑,与她一起照顾若千寒。梅香熬药做饭……狂人反倒清闲了不少。她只是坐在角落里,静静的望着梅香忙碌的身影,她如此温柔的为公子擦拭脸庞,为他换洗衣服,为他喂饭……狂人就忽然觉得,若千寒将梅香赐给她,是因为爱吧。
他为自己挡去一切灾难,宁愿自己受此罹难,也不要她有半点伤害。这不是爱是什么?梅香说得对,若千寒是爱狂人的,狂人以前不信,如今有些动摇了。
梅香偶尔也恍惚下,怔怔的望着狂人,道:“狂儿,公子爱你,你现在明白了吧!”
狂人只惨淡的一笑,道:“梅香,这或许是爱,或许,也是苦肉计。”
梅香一怔,抚摸着公子的头发,叹息道:“公子爱上你,真是一件难事。”
狂人的心情愈来愈浮躁,青香几天了也没有消息,然而若千寒连水都喂不进去了。梅香整日以泪洗面,哀哀道:“怎么会这样?公子不是一开始还能说能动的吗!”
狂人闻言一震,梅香的话如一道闪电劈中后脑勺。令狂人闪现出很多不妙的预感。“不错,当日普陀上先伤了公子后,公子回来还问了我们几句。可是后来情况愈来愈糟糕……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后劲摧毁力?”
梅香不解,只是惶恐的瞪着瞳子,“后劲摧毁力?”
狂人惨叫,“不好,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怕这样等下去公子就彻底没救了。梅香,我要去找人帮助公子……可是我该找谁?”
狂人如热祸蚂蚁,来回踱步。
狂人甚至做了最坏的预测,“若是普陀上先存心要公子的性命,只怕公子这样耗下去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不行,梅香,公子不能呆在帝宫苑。快去叫青峰来。”
梅香不知狂人碎碎念些什么,但是看狂人心急如焚,也一刻不甘耽搁,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梅香领着青峰匆匆赶来。青峰见到公子气若游丝的状况,不由得一愣,整个人如坠冰窟,半晌回不过神来。
狂人连连喊了好几声,“青峰……青峰……”青峰才回过神来。一个劲呢喃道:“不可能,公子不可能被普陀上先所伤,普陀应该伤害不了公子才对。”
狂人恨铁不成钢道,“你家公子就在你面前,他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接受事实吧。公子不是三界第一,他受伤了,而且受伤很严重。青峰,公子的伤情很奇怪,一天比一天严重,你可知其中缘由吗?”
青峰走近若千寒,抬起公子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强有力的脉象令他阴霾全无,露出迷人的笑容。狂人惊奇的望着青峰的表情变化。道:“青峰,我怎么看你都像是普陀上先宫的间谍呢?你家公子伤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青峰笑得十分鬼祟,道:“龙玉女,公子的伤你就别担心了。也别担心有人趁势打劫危难公子,玄冥宫有我青峰在,就是上先宫来了也让他光溜溜的回去。”
狂人张开嘴。惊呆,无语。“若千寒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结果被人伤成这样?青峰,你的狂妄自大会葬送掉你家公子的性命的。”
青峰却不以为然道:“龙玉女,你应该对公子有信心。”口气也溢满了玩世不恭的味道。
狂人道:“既然如此,玄冥宫的安保交给你了。你可得保证在你家公子苏醒之前,玄冥宫的一草一木都不得受到半点损失。”
青峰笑起来,“龙玉女。你说话的口气就跟我家公子一样。连内容都是一样的。你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狂人抡起拳头,“立军令妆去。哼,要是玩不成任务,等着被你家公子教训吧。”
青峰懒散,怀抱双臂,嘟哝道:“对不起,龙玉女,本剑仙只听公子的命令。”
狂人瞠目结舌。指着青峰气的说话都结巴起来。“青峰,你有种……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指挥你……”
青峰笑道:“这事,在公子身上发生,倒是有可能性。可是我,绝不可能。我是剑,只授命于公子。我无情无欲,不受羁绊。公子不一样,他是人,有七情六欲,会被自己喜欢的姑娘羁绊。嗯,对,公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龙玉女,你要是想指挥我,你先去指挥挥公子,公子指挥我。”
狂人一个头两个大,明明最后结果就是一样,青峰的逻辑怎么那么教条化。受不了。“你到外面去……”
嗖一声,一道碧绿光芒,钻入墙体。然后就看见一把碧绿宝剑挂着墙上。狂人抱头猛摇,这把臭剑果然不听任何人使唤。让它出去它却偏在这儿。
看着若千寒陷入近乎假死的状态,狂人有些自责,若不是她,他还是个生机勃勃魅惑无疆的美丽少年。唉……忽然又想起另一个人来,无缺公子,他也为了她受了伤,而且他的伤也是普陀上先所伤,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和若千寒一样不乐观?
狂人霍地站起来,然后低着头就径直朝外走。梅香望着狂人,诧异的叫道:“狂儿,你要去哪里?”
狂人回过神来,看着梅香,一脸内疚的样子,自责不已道:“梅香,你又所不知,那天救我性命的人不止公子,还有无缺公子也曾舍命相救。我想去探望他,不知道他的情形怎么样了?”
梅香将狂人拉到一旁,叮咛道:“狂儿,你不能去。无缺公子受伤,无缺宫的人自然会照料他。若是你去了,反而显得无缺公子有意偏袒,别人会以为你们私交甚笃,那无缺公子更是招人怨恨了。”
狂人兜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又走了回去。梅香望着若千寒,他的脸如冰雕般冷冽美艳,却毫无生气。梅香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青香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寂老宫。一派荒芜,野草丛生,藤蔓蔓延,宫殿的残塬断瓦散落一地,青香站在被杂草掩埋的道路中,十分失落。“寂老宫竟然变成一片荒草地了,寂老上先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青香十分小心的绕着藤蔓植物徘徊在寂老宫的各个角落。一边扯起喉咙喊到:“有人吗?”她心底处始终不太相信,曾经辉煌一时的寂老宫殿虽然败落,但是也应该有人看守才是。可是她喊了半天,却无人回应她,青香十分伤心,兀自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
可是偏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一根枯藤里蹦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佝偻驼背,面色严肃,出现在青香面前。冷声训斥:“你是谁?谁让你来得这儿?”
青香蓦地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惊愕的望着老太太,结巴的问:“请问是寂老上先吗?”
老太太更不悦了,道:“寂老上先长我这样,这不是滑稽吗?瞧你这笨拙的眼光。走走走,寂老宫不欢迎你。”
青香囧得脸儿一红,施礼自我介绍了一番,“仙婆婆,我是玄冥宫玉女青香,有要紧事寻求寂老上先帮忙,还请你通传一声。”
老太婆态度恶劣起来,“想见寂老上先,那你去死吧,只有死了才能见到他。”
青香觉得仙婆婆十分难以接近,可是想到公子还在危难中,又忍辱负重,继续死缠烂打,一脸诚恳道:“婆婆,我玄冥宫有难,求你让我见见上先吧。”
“不是有个普陀老儿吗,去找他。”
青香焦急,哭的梨花带雨,甚至整个人跪了下去,“公子的伤,本就是被普陀上先所伤,还请寂老上先帮帮忙,救救我家公子。”
老婆婆一愣,“普陀老儿伤了玄冥神帝?”忽然笑容狰狞,“他这是做什么?哎呀呀,这么快就等不及了?这个老东西。就是叫人不省心啊。”
忽然脸上闪过一抹诡谲的笑容,重新认真的审视着青香,“你想见寂老?”
青香点头如捣蒜,“嗯。”
老婆婆沉思了一瞬,似乎脑子里在构思着一件见不得光的鬼主意。然后对青香笑道:“寂老,你是见不到他了。不过……”她从旁边的枯藤树上折下一枝条,说也奇怪,枯藤树的枝条竟然萌芽,翠绿的嫩芽格外惹人怜爱。老婆婆将枝条递给青香,道:“既然是玄冥神帝,我寂老宫就帮你这个忙。你拿着这个,去找它的有缘人,这个人,一定能救你家公子。”
青香狐疑的接过枝条,呆怔了一会。谁知再抬头时老婆婆却不见踪迹。青香好生失落,不得不遗憾离去。
一刻不甘耽搁,青香立即启程回到玄冥宫帝宫苑,梅香见到失魂落魄甚至有些疲惫不堪的青香,微微错愕。梅香不止错愕,其实还有些羞赧。她如今是龙玉女侍仙,身份卑微,按理说已经没有资格伺候玄冥公子。只是狂人行事从来不拘小格,所以梅香才会被她派来照顾公子。青香倒并不意外,赛狂人令梅香照顾公子,其实反倒让她安心。梅香性格细腻,一向深得公子厚爱,连贬低她的身份,实质都是公子别有用心的安排。
青香对梅香依然敬重,“梅香姐,公子怎么样了?”
梅香脸色黯然,道:“你走后,每况愈下。对了,青香,可找到治愈公子的办法?”
青香也黯然,将手中的一尺枝条放到桌上,凄凄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寂老先宫。也见到了守护先宫的人。可是她却给我这一截枝条,让我交给一个有缘人,说找到这个有缘人才能救得公子。梅香姐,这天洲浩瀚,我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青香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梅香只得一个劲唉声叹气。
须臾,青香想到了狂人,问:“龙玉女呢?”
梅香浅笑道:“我家主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因为连累公子受伤,所以心怀愧疚。她不太想见公子,可能觉得无颜见他吧。”
青香走近大床,凝视着公子苍白的脸,道:“公子为了龙玉女,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龙玉女,始终不能体谅公子的用心。这真是一对冤家。”
梅香道:“我家主子对公子的态度还是有变化的,起码,如今她看公子的目光没有先前那么锐利。柔和了,有温度了,我相信公子若是醒来,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变化。公子会欣慰的。”
狂人忽然端着一个菜篮子走进来,里面重叠放着碗筷。走进来时因为挎篮子的动作不够娴熟,所以晃得里面的碗蝶撞出叮当声。梅香见了笑盈盈走过去赶紧为狂人分担,“让我来吧。”
狂人脱了担子顿觉一身轻松,抖抖手抖抖脚。看到青香欣喜若狂,“青香,你回来了。可找到治愈公子的办法没有?”
青香不语,垂着头,脸色难看,梅香也耷拉着脑袋。狂人便了然了。“没有找到也没有关系,我们一定还能想到其他的办法。”
目光转移,忽然看到桌上的枝条,整个身子顿时石化。“这个……哪里来的?”狂人指着枝条颤抖的问。她很想掩饰自己的紧张激动,可是一出口,她的声音却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
青香狐疑的望着她,“怎么了?”
狂人哪里听进去了青香的问题,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亚父,在庄园里种了大片的枯藤……她离开的时候,枯藤上已经有嫩芽苞,如今绽放为叶了。这枯藤,太令狂人感慨,这枯藤,她一年见三百六十回,枯藤的纹理,油亮的皮质,令她熟悉到骨髓里。
“青香,你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个?”狂人颤抖的问。
青香解释道:“这是我从上先宫得来的东西。一个老婆婆说,只要拿着它去寻找有缘人,那么公子的伤就能治愈。”
“老婆婆?”狂人尽力在脑海搜索这么一个熟悉的映像,最后徒劳无功的放弃。
“有缘人?”狂人又被这样的字眼困惑,是指她吗?轻轻的拿起枝条,虚眯着凤眸仔细的端详着,心里暗暗琢磨,“若我便是这个有缘人,我该拿着它如何救治若千寒?”
狂人侧头望着青香梅香,道:“会不会这就是药材?我是炼药宫三宫主,药手一双,不妨不试试?你们二人去外面帮我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梅香青香听罢互视一眼,虽然心存质疑,但是看到床上的公子毫无生命迹象,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治了。遂二人乖乖的走了出去。
狂人虚了口气,皱眉,凝望着枝条,自言自语道,“这是上先宫的东西?”心里揣测纷纷,莫非亚父和寂老上先宫有关?得空得去查查看。
狂人将枝条放在若千寒的胸口上,然后启动药手,顿时一道紫色光芒从她的十指尖射出,最后汇聚在枝条上,嫩绿的叶子一被光芒照射,瞬间分解成绿色的粉末,尽数飞进若千寒的口里。做完这一切后,狂人收了药手,却见若千寒毫无反应,狂人挫败感十足,“莫非我不是它的有缘人?”望着光秃秃的枝条颓废道。
“啊……”就在狂人懊恼不已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青香梅香惨绝人寰的叫声,狂人一惊,赶紧运剑而出,提起归宗剑往外走。
然而,一个巨大的光衣人,正慢慢的走进来,他身高八尺,穿着一身银色的衣服,还戴着哈韩帽子,衣服泛着刺眼的白光,令人睁不开眼睛,所以更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个人慢慢逼近狂人,狂人持剑指着他,只要他靠近自己,狂人势必倾力一搏。可是,那个人似乎完全不惧狂人,毫无畏惧的走近狂人,然后举起手,他的手指甲特别长,而且特别弯,像动物的利抓一般。他的指甲射出一道红光,光芒像剑,向狂人劈来。狂人只得持剑相挡。
“你是谁?我们玄冥宫没得罪你吧?”狂人试图套出对方来历。
然而那人说话声音嗤嗤如电流声,完全没有分辨率,道:“玄冥宫狂妄自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可怜的是你们却不反省,死到临头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