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狂人尚且还在梦中,却被城堡密集的车轮碾压地面的轰隆声惊醒。舒悫鹉琻狂人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城堡在移动,一骨碌爬起来就利索的穿好衣裳,然后蹒跚着踱到楼梯口。看到若千寒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置了一把七弦琴,正试音来着。而梅香,则温柔乖巧的在一旁泡茶。玫瑰花瓣红红的,却衬托出梅香脸色的苍白,以及眼圈的红肿。
这丫头昨夜可没有睡好,就是因为若千寒的无理阻扰,她才不能和自己死去的男朋友见你,所以黯然神伤。这么一想,狂人就有些不满意若千寒的霸道**了,她气呼呼的走下楼,嚷嚷起来,“是谁说走来着?我可没有说走。该死的城堡,你这么快就变节了,谁才是你的主人?你胆敢背着我听别人的指令?”
那城堡十分委屈,眼睛眯成月牙儿,车轮的速度降了下来。狂人这才舒了口气。不论如何,她一定要让梅香参加鬼节的亡灵宴会。
若千寒试音的手悬在空中,车轮最终完全停下来,若千寒的脸色随即变得比包公还黑。赛狂人抱着双手,得意的望着若千寒。
若千寒瞥到狂人春风得意的眼色,他的眼眸有太多疑惑的成份,这个老婆婆,一夜之间,竟然苍老得这么快?若千寒移步走近赛狂人,直勾勾的盯着赛狂人,她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些,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有密集了一些,这可不是自然衰老的速度。赛狂人总觉若千寒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令人不甘直视,狂人掠过若千寒,一边离他远远的一边喋喋不休道:“城堡是我的,你们交的是租金,可别把自己当主人。”
若千寒全然听不进狂人的威慑,他感觉到她的步伐,似乎有又蹒跚了些。他的手,下意识的掂了掂袖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尊玻璃球,里面住着一个灵力无边的老巫婆。那是无缺在匆忙中塞给他的东西。
狂人确实又老了,她今天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若不是惦记着梅香的心愿,恐怕她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动力起得了床。
青香见城堡违背主人的命令擅自停了下来,很是生气,嗖一声拔出宝剑,气势汹汹道:“让你走便走,你停下来就不怕我泄了你的车轮子吗?”
“青香……”若千寒厉声呵斥道。青香怔了怔,收回了宝剑。
若千寒并未转头,只是淡淡然道:“那就再停留一天吧!”
青香惊讶,公子这种临时改变决定的事情可还是头一遭遇到。狂人觑了眼梅香,见她惊讶之后终于展露微弱的笑颜。而若千寒,便步履沉重的向楼上走去了。
狂人对梅香道:“丫头,鬼节开始了,还不去?”
梅香咬着唇,盯了盯楼上,怔仲不决。狂人道:“去吧去吧,他都下令多留一天了,其实就是默许你可以去魂碑里面找人了。”
梅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冲狂人嫣然一笑,然后飞身跑了出去。火雁好奇的瞪着狂人,这个老婆婆为何如此关心梅香?狂人接到火雁诧异的眼色,有些微微不安,费力的站立起来,然后故意寻了个话题道:“今儿天气真好,我得出去散步去了。”语毕便步履蹒跚的走下了城堡。
若千寒站在窗户旁,怔怔的望着狂人的背影,她是如此的苍老,佝偻,老态龙钟,令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艰难。他的心不知为何,开始莫名的心疼。狂人忽然踉跄在地,他更是心如刀割……
他从袖口里取出了玻璃球,然后放在桌子上,他坐在凳子上,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玻璃球。玻璃球里住着一个长头发的老巫婆,也一瞬不瞬的瞪着若千寒。
“你是谁?”在彼此对视的长时间沉默里,女巫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率先发问。
若千寒表情十分阴冷,声音更是没有温度,“赛狂人,是不是中了你的衰老咒?”
老巫婆笑得十分难听,声音尖利,刺耳,“你不是我的主人,我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
若千寒欺身上前,“信不信我打破这个玻璃球,让你从此无所依托?”
老巫婆一脸轻松坦然,“你打吧,打吧,你以为这个玻璃球是任谁都可以主宰的吗?真是好笑,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谁?”
若千寒冷睨了她一眼,伸出右手,五指呈爪状,五指指尖射出五股电流,噼里啪啦的击中在玻璃球上。那女巫起先还得意非凡,笑得肆无忌惮,“电流?我不怕,玻璃球是绝缘体,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还以为你是什么高手呢,看起来你没有我想象的高贵噢。”还想继续逞能说点什么,可是忽然发现不对劲,那电流怎么能击中在她的身上?这怎么可能?不是有玻璃球隔绝吗?这个人竟然能将电流直接送进她的体内?“嗷嗷……”她终于是疼得眼泪花花了。
“我要你解了楼下那个老婆婆的衰老咒?”若千寒威慑道。
“不解!”老巫婆很是逞能。
“是吗?你确定?”若千寒的天籁特别温柔。
老巫婆却感到不寒而栗,她身上的闪电怎么更加强大了。若千寒瞪着她,眼眸里折射出闪电的亮光,老巫婆疼得鬼哭狼嚎,却十分顽强的抗议道:“臭小子,你电死我吧,电死我了你就永远也揭不开那丫头的衰老咒了。还有……你要是还不停手,我可不客气了,我要……要把她变成一头猪……我气死你。”
若千寒蓦地停止施罚,第一次尝到了无可奈何的滋味。“说吧,你要怎样才肯解开她的魔咒?”
老巫婆被电得长头发全部竖立了起来,愤愤然道:“不解,就是不解。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能给我什么好处?臭小子,你竟敢电我,小心我连你一起诅咒?”蔑了眼若千寒,看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
若千寒拿起玻璃球,用力,巴不得捏碎玻璃球,捏死这个老巫婆。老巫婆又大声抗议起来,“你想做什么?放下我,放下!我可警告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若千寒砰一声将玻璃球砸在桌子上,玻璃球即刻碎为千万片,若千寒的手心全是鲜血。老巫婆失去依托,被甩出老远,落地便迅速长大,竟有一米六七的样子。老巫婆被若千寒的阵势吓住了,原来他生起气来真的吓人。
若千寒横着她,近乎咬牙切齿道:“你是在威胁我吗?想连同我一起诅咒了?”
老巫婆脸色被吓得有些惨白,却还是点点头,尽量装出胆子很大的样子,“是……是啊,你要是再敢对我胡乱动手,我就给你下咒。”声音却发颤,泄露了她内心的害怕。
若千寒冷嗤,“你,就不怕你们巫族所剩不多的族人全部灭绝吗?”
老巫婆惊愕的瞪着若千寒,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能洞察出她心底深处最害怕的东西?
“你,你到底是谁?”老巫婆颤颤的问。
“玄冥。”若千寒唇齿轻启,道。
老巫婆很明显是惊了一跳,“你……真的是天洲第一才子玄冥公子?”
“正是在下。”
老巫婆面露难色,瞟了瞟外面,结结巴巴道:“你……想救那姑娘?”
若千寒不耐烦道:“要不然我跟你瞎耽误功夫干嘛?”
老巫婆为难道:“我,真的不能解咒。”
若千寒盛怒不已,“你们巫族,应该剩下不止十人了吧?我给你十天的时间,这十天里,我每天诛杀一个巫师,你哪天想得通透,我就哪天停止杀戮。”若千寒说完,运出森寒灼灼的青峰剑。然后一脸阴鹭,提着青峰剑便向外走去。
老巫婆忽然一个箭步跟上去,紧紧的拽着若千寒的衣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道:“公子,求你放过我的族人吧!”
若千寒冷冷道:“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老巫婆可怜巴巴道:“公子,不是我不想解咒,这咒是我施展的,可是解咒人却不是我。”
若千寒蓦地一震,目光凶恶得要杀人般,恶狠狠的瞪着老巫婆,“什么?”简直是难以置信,又震惊又愤怒。
“怎样解咒?”若千寒的声音冷到极致。
老巫婆颤巍巍道:“我巫师族人,原本星运昌隆,可是后来惨遭灭门之祸,全族大大小小,剩下不足十人,实在是悲惨之至。我身为巫师族长,誓言找到仇家,为亲人报仇雪恨。这些年,我重出江湖,甚至不断下咒,可是解咒符却只有一个,便是被下咒的人需得到世间最邪宝剑苍穹剑的主人的亲吻。而那把剑的主人,便是我族人的死敌。”
若千寒面无表情,“找到了那把剑,你又能如何?还不是飞蛾扑火自如灭亡。”
老巫婆道,“我得到一个高人的指点,要灭苍穹剑,必先毁涅磐剑。可是,我打听过了,涅磐剑的主人至今还未
出世。涅磐剑在候在离恨天的剑林里。”
若千寒的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栗色,“先毁涅磐剑?”双手拳头已经握紧……
“你就不怕,涅磐剑主人没有找到,你却先死了吗?”若千寒不温不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问。
老巫婆嗤笑道:“那怎么可能?我们巫师的寿命跟你们神族一样,是不死之驱的。”
若千寒笑得特别诡谲,“不死之驱?上先也逃不过虹化的命运,更何况你区区巫师,真是痴人做梦。”伸出神算指,五指跳跃,老巫婆吞了吞口水,静静的等着若千寒测算她的命运。
神算指终于静谧了下来,四周仿佛都静了许多,若千寒冷冷的望着老巫婆,道:“你叫卡依,我奉劝你放弃复仇之路,否则,你找到涅磐剑之日,便是你巫族灭绝之时。”
老巫婆瞪大瞳子,连连后退,“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
若千寒已经完全失去耐性,道:“信不信由你。”
老巫婆跌坐在地上,一脸荒芜,“怎么会是这样?”
“抠抠……”恰在此时,敲门声无缘无故的响起来,若千寒衣袖一抚,便将老巫婆收藏了起来。然后走到门边,开了门,一怔。“怎么是你?”
火焰球大饼脸一脸殷勤,笑得特别羞涩,道:“英俊的公子,鬼节开始了,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参加鬼节吗?”
若千寒脸色刷地变得漆黑,心里暗忖道,就算要去,也不跟你个残废一起去。
大饼脸蹦蹦跳跳道:“去嘛去嘛,老婆婆她们都去了啊,你也去吧。”
若千寒蹙眉,“她也去了?”忽然脸色瞬变,推开大饼脸便朝魂碑的方向飞去。大饼脸雀跃的飞在后面,一边欢呼道,“哇卡伊,帅公子去了,要是主人没死的话,一定爱死我了。主人最喜欢帅哥了。”
若千寒忽然折回到大饼脸身边,疾言栗色的问:“你家主人是谁?”
大饼脸嘴巴顿时闭得紧紧的,“不能说,死也不说。”瓮声瓮气道。
若千寒瞳子一缩,“你家主人是不是只喜欢漂亮的男人?”
大饼脸瞳子放大,再放大,满目的惊赞,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告诉你。”若千寒顿觉无趣,转身便飞进了魂碑。大饼脸赶紧着也飞了进去。
魂碑里面,一片血红色。到处飘浮着披头散发的头颅。它们在寻找来这儿探亲的人。偶尔它们也故意装出很吓人的样子吓吓来这儿的生灵。
若千寒一身白纱,额际墨绿宝石,腰间襟带墨绿,浑身散发出一股仙质飘飘的脱俗绝尘的气质。大饼脸则厚脸皮的紧跟在他后面,一边探头探脑的张望偶尔冒出来的鬼灵。
若千寒的目光在人群里寻视着,大饼脸十分殷勤的问:“公子,你在找人吗?你找谁,你说出来我帮你找。我对这儿可熟悉了,我是这儿的常客。”
若千寒瞪着他,“常客?”这里一万年开放一次,它是常客?那它多少年纪了?
大饼脸一愣,随即摇摇头纠正道:“嘻嘻嘻……我来过一次噢所以我对这儿很熟悉噢!”
若千寒彻底无语,一次也能算常客?还是……“撒谎精。”若千寒骂了一句后丢下大饼脸扬长而去。
大饼脸十分委屈的模样,嘀咕道:“人家不能透露主人的身份嘛。人家最忠心了。”
若千寒在魂碑里穿了一阵,这里面的鬼灵见了他都纷纷逃之夭夭,只有极少数敢在他周围游荡的。小鬼们可能是被他身上的气息吓走了吧。
魂碑里面的空间仿佛内存无穷大一般,不但有各种娱乐场所,还有等级分明的会所。譬如低级牲畜死了后在圈内被圈养起来,凡人则是全部被赶到一个又脏又乱的山林里,那儿蜘蛛网密集,道路泥泞难行……在一颗巨大无比的梧桐树下,梅香静静的屹立在那儿。她今日一身粉妆,头戴玉色珠花,整个人清新脱俗中透着娇羞。若千寒站在不远处,冷着脸,定定的望着梅香。
梅香的对面,站在一个穿着短袖t恤,灰色牛仔裤,白色球鞋的男生。不过可能是因为死亡太久的关系,他的皮肤比宣纸还白,他的眼睛周围是突兀的青紫色,典型的睡眠不良后遗症。
“你……你……是……庚桐?”
“秦大哥?”梅香声音梗塞,点点头。“是我。”
男生上下打量着梅香,“你怎么穿成这样?这可是异能族才穿的服饰。”惊讶归惊讶,但是他的眸子里难掩羡慕。
梅香道:“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
男生的脸上立即露出一抹怨恨的目光,“你好意思提这个?这不都赖你吗?新巴结了一个异能族,还让他要了我的命。庚桐,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梅香泪如雨下,“我也不想这样。是你利欲熏心,不念旧情,公子才会处罚你的,公子最讨厌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人。”
男生面露愧色,一双懳黠的瞳子骨碌的转动着,忽然双腿下跪,拉着梅香的裙摆道:“庚桐,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你看看,你看看这儿,他们都欺负我,我们凡人没有法力,除了挨打受辱,就没有一丁点儿好日子过,梅香,你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吧?求你了。”
梅香左右为难,“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救你?”
“我打听好了,你只要准备一万两钻币送给这儿的掌事官,他们就会把我弄出去,然后找个借口胡乱给我编造一个消失的借口。这儿有几个人都是这样出去的,庚桐,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梅香拉他起来奈何他却犯倔,“我不起来,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大饼脸躲在若千寒身后,见到梅香这一幕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真感人,梅香姑娘快答应吧。我敢打赌,梅香姑娘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她会去找老婆婆的,因为老婆婆那里有一万两钻币。只是可惜了,老婆婆脾气这么古怪,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折磨梅香的。”
若千寒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大饼脸,又环视四处。没有找到老婆婆的身影,不禁怅然若失,又提着宝剑向外走去。
大饼脸赶紧着又飞上去,若千寒忽然转过身哐铛一声抽出宝剑亮在大饼脸面前,威胁道:“听着,再跟着我我就把你剁成碎末渣子”
大饼脸吓得脸儿一下子从黄色变成白色怕怕得赶紧一溜烟飞走了。若千寒满意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大踏步的走出了魂碑。
在阳明山找了许久,若千寒都没有找到老婆婆。阳明山的人大概都去参加鬼节了,所以外面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若千寒找了许久,终于在傍晚十分,天快嘿的时候,他找到了赛狂人。
他是惊愕的,甚至不敢接近。因为在阳明山的浣花溪旁,他找到了赛狂人。狂人蹲在水边,一头银白的发丝长到溪水里,她的脸,苍老得让人不敢直视。若千寒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她低垂着头,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若千寒掀开发丝,看到了她那张老得褶皱密集不甘直视的脸庞,若千寒的心,蓦地冰冷。
“老婆婆。”他轻轻的喊她。
狂儿望着他,一脸的狐疑和惊奇,“年轻人,你找谁?”
若千寒一怔,“你……不认识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难以置信,这才一个白天,她怎么可以老成这样,她已经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吗?
“我叫若千寒。”他笑着说。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狂人重复呐呐,“若千寒?”摇摇头,“没听说过。”
若千寒强忍住内心巨大的痛苦,笑着问:“天黑了,为什么不回城堡去?你一个人在外面,不怕家人担心你吗?”
“我找不着回家的路了。瞧我这记性。也不知家里都有谁等着我。”狂人试图站起来,然而事实证明,她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若千寒搀扶着她,柔柔道:“我送你回家。”
狂人却望着浣花溪水,双眼迷离,“可是,我不能回去。我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要找到他。”
“那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找?”
“瞧我这记性,我记不住了,可怎么办。”
若千寒眼眶濡湿,“不着急,我帮你想。”若千寒望着溪水,问,“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水边?你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在水里面?”
狂人努力的绞尽脑汁的想着,最后却摇摇头,“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唉我记不住了。”
若千寒看她懊恼得捶胸
顿足的模样,十分怜爱道,“是不是想看一眼青龙的模样?”
狂人咀嚼着,“青龙?”因为站不稳一个颲趗,若千寒赶紧搀扶住她。就在那一刹那,狂人忽然胡言乱语起来,“噢,我想起来了,我要找的不是青龙,是一潭水,好深好深的水啊。绿绿的澄澈透明,香甜可人。我喝过的,你也喝过,是不是?”
若千寒背着她,绝美的脸庞挂着一行冰冷的眼泪。
“喝过,甜甜的,涩涩的,什么滋味都有。”
“你带我去找水潭,我要找水潭……水潭……”
“好,我带你去。”
当若千寒背着狂人终于找到一潭深水时,狂人却熟睡了。若千寒将她放在地上,然后双掌一劈,四周的竹林都移位,宛如大刀阔斧在编织栅栏,很快一间简易却雅致的小竹雕搂平地而起。然后在翻掌,扫起所有落叶,幻化为各种家具。大床,被褥,桌凳……
狂人更加老了,当若千寒将她放在床上,狂人已经老得神经痴呆。一会熟睡一会清醒,醒来后便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糊话,“我满身是伤,只要跳进这水潭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因为水潭的水可以治愈好我的伤口。”
若千寒便嫣然一笑,“从此之后,都是你打别人,任何人都不准欺负你了。”
狂人脆声笑起来,“就你骗我。”
……
第二天一早,若千寒去山林里打了几只鸟儿,然后亲自给狂人炖汤。当若千寒端着爱心汤进屋时,恰逢狂人也起了床,看见若千寒时目光怪怪的,柔柔的喊了声,“若大哥,你的头发怎么?”
若千寒手里的汤顿时掉在地上,滚烫的水流过他的脚背。赛狂人又惊呼起来,一个劲着急的嚷道:“啊,若大哥,你疼吗?”
若千寒呆若木鸡。良久才呐呐道:“陌雪……。”
一个人,只有濒临死亡,灵魂出鞘的时候,才能将生生世世的记忆窜连起来。
若千寒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的脑子里,全是为她解咒的念头。若千寒忽然大踏步走近床边,痴痴的望着垂垂老也的赛狂人。狂人伸出形容枯槁的手,抚摸他的青丝,“若大哥,我快不行了,我有句话相对你说,他们都想杀你,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千万要活着。”
若千寒握着狂人的手,他很感动,却也十分愤怒。狂人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会记起他。她记得他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令他十分幸福。可惜,这样的幸福太短暂。因为他为她解咒后,她的灵魂便会回归,她便又是今生今世的赛狂人。倘若他眷念他们的幸福,强行用慈冥悲掌为她解掉她身上的所有魔咒,虽然她能恢复以前的记忆,可是那道理和今日一样,不过是让她灵魂出鞘走向死亡罢了。
他不要她死。他宁愿她永远记不得他。
若千寒府下身子,亲吻着狂人的脸。就在那一刹那,狂人全身射出一道金光,吻在继续,痴恋难决。狂人衰老的身体,开始复苏。她的肌肤,逐渐润滑。她的满是褶皱的脸,逐渐平润嫣然,还有她那一头白丝,逐渐变黑。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狂人终于彻底回归了。她的意识清新了,却也惊憾了。她竟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而且还被他羞辱?
狂人想说话,呵斥他祖宗十八代,可是这个人令她毫无反抗的力气。直到,他停止了亲吻,也痴痴的望着她的时候……
“若千寒,你混蛋!”狂人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多么魅惑的一张脸,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迷人的香味,狂人就在想,他要是女人该多好,他如果是女人,她今儿就认栽倒贴了。
若千寒笑庵似花,魅惑的舔了舔唇,性感十足。狂人惊的跳起来,惊魂未定的嚷道…“你,竟敢羞辱我?”
若千寒却一副玩味的表情,只是淡淡然的摔了一句,“不识好歹。”
狂人怒道:“谁不识好歹了?难道被你欺负还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你也太自恋了吧?别忘记了,你家里还有糟糠之妻,今天你这么做叫偷情,你知道吗?”
若千寒的脸色顿时变得阴冷起来,忽然捏住狂人的下巴恶狠狠道:“记住,安天心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我用来保护一个人的工具。”
狂人被他发怒的模样惊呆了,原来他发起怒来真的令人望而生畏。若千寒可能见她怕了,又或者以为她会乖
巧一些所以放了她的下巴,余气未消道:“别人都可以那么说,就你不可以。”
赛狂人抚摸着生疼的下巴,环视四周,有一次惊住,“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带这儿来做什么?”忽然想到她苏醒过来那一幕,不觉脸红,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带她来这儿自然是轻薄她来了。
若千寒却嫌弃的白了她一眼,“是你吵着要来的,我走了。”语毕站起来便要走。
狂人赶紧跳下床紧跟着他,“你把我带出去。”
若千寒没有理她,而是径直朝外面走去。狂人看到了碧海绿竹,还有那一谭深不见底的水潭,狐疑道:“怎么是这儿?我好像来过。”
水潭里倒影出的赛狂人,穿着难看的灰步麻衣,踩着绣花鞋,与她惊世容颜极不相称。“啊!”狂人大叫起来,摸着自己的脸,肌肤嫩嫩的滑滑的,她竟然恢复年轻了。
赛狂人偷偷瞄了一眼若千寒,他还只顾着自己走,狂人就在想,莫非是他帮自己解掉了衰老咒?可是,用那样的方式?
狂人快步跟上若千寒,然后愤愤道:“别以为帮了我我就该感谢你,若千寒,我宁愿老死也不要你亲我。”
若千寒蓦地刹住脚步,狂人撞过去一愣,“你怎么不走了?”
若千寒回头睨着她,“你这只白眼狼,你以为我乐意亲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婆?”
狂人一怔,仔细一想,是噢,自己不是老得路也走不动了吗?想象之前的模样,狂人有作呕的感觉。再看看若千寒,魅惑之颜,竟然委屈的跟一个老太婆接吻?嘿嘿,是真的没有占到便宜。如此看来,他纯纯只是为了救她而已。
狂人豁然开朗,语气也柔善起来,却也开始耍赖皮,“又不是我要你亲的,你可以不亲的。”
若千寒气呼呼道:“赛狂人,你还能再忘恩负义一点吗?”
狂人却得寸进尺理直气壮道:“你连老太婆都不放过,可想而知你多色魔。”
若千寒俊眸一虚,浑身蔓延出可怖的信息。狂人意识不妙,刚想开溜,却被若千寒一把抱住,然后,他的脸无限放大,她的唇,被侵入。
一阵天昏地暗后,若千寒终于舍得放开她了。虚眯着凤眸,玩味道:“你说的对,我连奇丑无比的老婆婆都不会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如花似玉的你。”
狂人嫌恶的擦了擦嘴唇,怨恨的瞪着若千寒,“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若千寒欺身上前,“你是在变相诱惑我吗?”
狂人赶紧后退一步,警惕十足。若千寒魅惑一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无耻一点。”
狂人赶紧伸手阻拦,“不用了。”气呼呼的调头就走。
若千寒笑得特别诡谲,原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令他束手无策的狂人怕的是这个啊!
走了一段路,面临分叉路口时,狂人迟疑了。若千寒十分体贴的提醒她:“右道。可以回你的城堡。”
若是平日,狂人这骄傲性子一定让她反向行之。但是她太珍惜那城堡了,那是无九师哥给她的礼物,说什么也不能扔了。
狂人一只脚跨入右道,若千寒脸色就沉了。这丫头对无缺可不是一丁点的好感。回到城堡时,城堡里却空无一人,若千寒闲情逸致的品茶,赛狂人却上蹿下跳寻找梅香她们,等将城堡翻了个遍,确信无人,狂人才漫不经心的坐在若千寒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特别不满若千寒的样子,嘀咕道:。“梅香一定是去参加鬼节了,听说是你杀了她的心上人?”若千寒兀自品着茶,不语。狂人就絮絮叨叨起来,“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残忍,无情?你活生生拆散了人家一对苦命鸳鸯,你是不是见不得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你为什么不允许梅香与她的心上人见面?你可知梅香有多么怀念那小子吗?”
若千寒端着茶一仰而尽,然后瞪着赛狂人,气势逼人,“是,我不得眷属,也不希望别人终成眷属。”
狂人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不可理喻。”站起来便向外边走去,“我得去找她,鬼节的亡灵都是些怨毒很重的亡灵,我怕她吃亏。”
若千寒冷不防道:“你还是在这儿乖乖的等着她吧!她现在也在找你,你身上可是有一万两钻币,那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我想,她此
刻找你都快找疯了。”
狂人折回去,“她要这么多钻币做什么?”
“救她的心上人出魂碑。”
狂人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半信半疑的瞪了若千寒一眼,又乖乖的坐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真是百无聊赖。若千寒与赛狂人相对无言,狂人怕死了这样的沉默,所以赶紧开溜上楼睡觉去了。等梅香火雁一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城堡时,见到若千寒,大家都是心虚的面面相觑。众人可能都知道秦北死于若千寒之手,如今他们同情梅香纷纷想方设法的筹集钻币解救秦北,若千寒知道了一定不开心。
若千寒挨个寻视了一遍,然后嘲讽道:“怎么,都去找银子了?”
小白脑筋最好用,在众人鸦雀无声默认这个事实时,他却别有心机道:“噢,没有事实上,我们是集体出发寻找老婆婆了。”然后低声臭骂道:“这个死老太婆,也不知死哪儿去了,该出现的时候却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她。”
若千寒盯着小白,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庵,然后抬眸望了眼楼梯口上某道秀丽的身影。眼底却是捉弄的顽劣的邪笑。
“小白,这死老太婆招你惹你了?”
小白见若千寒第一次没有包庇那老太婆的迹象,更加得瑟起来,道:“那老太婆,席卷了我们所有的银子消失无踪,等我们要用银子的时候她却消失无踪。真是气死人了。你们说她一个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赛狂人阴鹭着脸,气的一张脸发青。若千寒忍俊不禁的盯着她,摇头奚落起来,“一群下人都骑在你头上去了,你该反省反省了。”
小白等人顿觉不对,公子说话可不像是跟他们说的。一起循着公子的目光望去,只听一声声惨叫,“哎呀妈呀,见鬼了。”
小白赶紧窜到最后面躲起来,赛狂人阴鹭着脸,如修罗恶魔一般走下来。火雁梅香雀跃,“狂儿,是你?”
狂人却没有理睬她们,而是将杀人的目光径直丢向她二人身后的三个人:小白小舞和紫言。此时他们抱成一团,浑身发抖,惨叫着:“完了,完了,老大会把我阉了。我刚才这样咒他。”小舞也颤巍巍道:“我之前也骂过她死老太婆。”紫言道:“更糟糕的是我们之前背叛了她,我们自己单飞了。不顾老大的死活。”
梅香火雁为他三人求情,“狂儿,你就……”
赛狂人一个冷眼过去,火雁梅香不得不噤了声。
“滚出来。”狂人坐在椅子上,女汉子气场所向披靡。
小白小舞和紫言哆嗦着抱着头蹲着走到狂人面前,都不敢抬头,头垂得低低的,下巴都快搁到地板上了。
“老大,饶了我们吧,我们错了,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
狂人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却还是阴着脸,冷冷道:“下辈子?长得美,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不足以让我解恨。”
火雁给梅香使了个眼色,梅香很快找来一根荆条悄悄的塞给小白,小白顿悟,高高的举起荆条,哭到:“老大,我们错了。我们向你负荆请罪了,老大,你打我们吧,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狂人瞄了眼荆条,一手神速的抄过来,然后狠狠的抽了下去。
“哎哟……”
荆条落下,一鞭子抽三个人,疼得他们嗷嗷大叫。抱头鼠窜。小白道:“这样打会打死人的,好好不吃眼前亏,我躲,再躲……”可是鞭子还是无情的如雨点一般落在他们身上。
小舞嗷嗷大叫,“要死人了,死人了。”
赛狂人更是气的七窍生烟,“丫的,我让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鞭子无情的抽下去,小白他们上蹿下跳。
“是谁咒我快进棺材了?”
小舞指着小白,“老大,是他。”
“是谁骂我死老太婆了?”
“是谁说我贪婪了?”狂人咄咄逼人,直逼得小白他们只想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狂人打的累了,小白他们也鼻青脸肿了,几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踹气,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大饼脸终于从瑟瑟发抖的姿态中站出来为小白他们打抱不
平了,“你们老大这样没人性,我看你还是跟我吧!我对你们肯定比那女魔头好一百倍。”
小白他们害怕狂人再次受刺激被激怒,纷纷拿眼瞪大饼脸。赛狂人白了大饼脸一眼,冷哼道:“哪儿来的残废,这儿不欢迎你,滚。”
大饼脸飞到狂人面前,端详着狂人,惊奇道:“没有想到你这么美,就是脾气坏了点。可惜了。”
狂人一拳神速的打出去,大饼脸噢一声,狂人讥笑道:“你是嫌弃自己的脸不够大呢!”
大饼脸无辜挨了一拳,整张脸又变大了一个号。大饼脸委屈的呜呜呜道:“你那么凶,嫁不出去。没男人敢要你。”
若千寒皱眉,凌空飞出一掌印大饼脸再次嗷嗷起来,一张脸已经肿得惨不忍睹。这下更是哭的伤心了,“莫非你们之间有jq?我太笨了,自找罪受。”
狂人转头望着梅香她脸色不好,双眼红肿。想必一定被心事所扰。“火雁,梅香,你们跟我来。”狂人转头便走上楼。
若千寒望着狂人的背影,穿回少女妆的她,果真是迷人无敌。
走进卧室,狂人便端坐榻上。梅香火雁立于下方,火雁关心不已,询问狂人道:“狂儿,你这些日子过得怎样?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想到先前狂人衰老无比,身边却无人伺候,狂人还受尽她们的白眼,可想她的日子多么艰难了。
狂人却十分无谓,笑道:“虽然衰老令行动不便,但是无忧无虑,也算惬意非凡。火雁不要难过了。”
火雁这才破涕为笑。梅香眼神凝重,脸色难看。狂人望着她,道:“听说你在集银子?”
梅香跪在地上,哽咽道:“狂儿,我忘不了秦北,看他过着苦日子,我想帮他。”
狂人从袖子里取出钻币,递给梅香,“拿去吧。救了他,你有何打算?”
梅香流着泪接过银子,一个劲磕头,“狂儿,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我救了秦北,立即回来伺候你。”
“梅香,你我是一类人。废话我也不想说了,你知道我的眼里心里都没有尊卑之分,你若是真觉得他好,你便跟了他,从此不要记挂还有个主子,只记得还有个情同手足的姐妹便罢了,有空的时候便来看看我就好。”
梅香一怔,火雁笑着搀扶起梅香,梅香感激涕零,道:“狂儿,我……我救了他,一定回来。他,不足以托付我的终身。”
狂人盯着梅香,狐疑道:“你爱的人,不足以令你托付终身,那你爱他什么?”
火雁解释道:“狂儿,爱情,实在是很复杂的事情。你就由梅香去吧。她回来,有她照顾你,岂不更好?”
狂人便不再说话。梅香拿了银子,谢了狂人,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