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神有点儿蠢，这是所有神祇的共识。所以在抓狂了许久之后，他仍没有想出什么好的主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对着神镜又发了好久的呆，白神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浪费时间了。于是他选择了最笨也最聪明的方法——实话实说。一部分的实话实说。
洛可丽听完之后，像被白神传染了一般也开始发起呆来。让白神急得都想要跳进镜中用力晃醒她了。
“你的意思是……我回不了家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头一轮打击的余波仍在，新一轮的打击就再度来袭，洛可丽的眼神一片茫然，声音透着空虚。
“是这样没错。”白神幸灾乐祸的欣赏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的恶气终于出了一半。
“原来……是这样……”洛可丽苦笑一声，将脸深深的埋进掌心里。
她果然太愚蠢了，竟亲手关上了回家的门。也许，这就是她做了太多错事坏事的报应。
“你这次愿……”白神认为事情有希望，正想再接再厉劝说洛可丽，不想她却突然抬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一定要回去那个世界吗？不可以再换一个吗？”洛可丽真的不想回去那个充满了各种回忆的书中世界，那里有太多她在意的人事物，她恐怕无法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行。”白神断然拒绝。
她在开什么玩笑！当书中世界是可以随便祸害随便换的吗？！
“为什么？”洛可丽用力抓紧手中两本书，几乎将它们对折。“我不想回去那里！”
白神非常不雅的翻白眼，厉声喝道：“这由不得你！你在那里结了太多因，造了太多孽，如果不偿还干净的话，就算吾之神格升级也不能将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虽然他说得非常义正辞严，但事实上他在骗她。书中世界结的因果缘分并不会带到其他世界中，洛可丽回到现实世界后其实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是我真的不想回去……”洛可丽面上绝望颓然，心中却在不停的分析白神所说的话，估量辨识话中真假。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洛可洛已经无法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但又怕错失回家的机会，所以只能拼命的琢磨判断，极力避免再次被骗。
白神撇了撇嘴，一点儿也不同情洛可丽。因为一旦软了心肠，到时需要同情的可能就要换成他了。
书中世界虽然属于低位面，却也不是那么好侵入的。白神当初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出一条时空缝把洛可丽塞进去的。更别提他还给她加了“女主角光环”，开了“金手指”。
白神本以为洛可丽能帮他升级神格，所以就算花费的力量多了些也并不吝啬。如今拜洛可丽所赐几乎全打了水漂，他心疼得要死，恨不得空手套白狼或者天上掉馅饼，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再花费力量去折腾别的书中世界。
“一回生，二回熟，你已经有过经验，这次一定可以顺利的完成任务。到时吾就实现你的愿望，送你回家。”所幸那条时空缝还在，可以省不少力气。
白神打得一手好算盘。
洛可丽却不识趣的提出要求：“能不能消去我在书中世界的记忆，只保留我原本世界的和《书》的记忆？”
不保留记忆？难道要再祸害书中世界和他一次？别说目前他的确没能力消去她的记忆，便是有，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白神挑了挑眉，断然拒绝：“吾如今力量不足，无法满足你的要求。神格升极后应该可以。”
洛可丽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可能会真的希望对方消去她的记忆，她只是再次试探他而已。
他如此执着于升级神格，也许他说的话有一半会是真的？问题是，哪些是真的呢？
这一刻，洛可丽无比希望有一台测谎仪。不过，想到测谎仪也是有办法被骗过的，她又郁闷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一要还债，二还要净化怨念？任务太艰巨，做不来。我还是待着吧。”洛可丽开始耍无赖。
白神傻眼了。
这种像打了半天终于喷嚏要出来，结果一口气倒回来的憋屈感简直无法忍受！
“你的意思是……不、不做了？”气得太狠，白神不由得结巴了一下。
洛可丽非常有光棍精神的摊手耸肩：“嗯。我完成不了这任务。你找别人吧。反正‘想要得到这种机会的人多的是，不是非我不可。我就在这里永远待下去吧’。”
不久前刚说过的话被狠狠甩回脸上，白神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心中登时怒火翻涌，双手紧紧抓住神镜，精美的边框死死咬进肉里。
“你会死的！你考虑清楚！”耐心终于告罄，白神的语调变得凶恶起来。
“嗯，考虑清楚了。反正在你陪我，路上不寂寞。”最后五个字洛可丽改用唱的，似乎心情不错，虽然怪音怪调，但是听起来还挺顺耳。
“你！”白神差点儿一口气喘不匀呛死。
明明眼看胜利在望了！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洛可丽在耍他玩吗？！
白神恼怒无比，但又不能拿洛可丽怎么样。毕竟他能不能继续当神，甚至继续存在，几乎全在洛可丽一念之间。
“你这个疯子！”白神的耐性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上，他能忍到现在已经刷新纪录了。
死死盯着话音未落便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衣男子，洛可丽险些控制不住冲上去掐死他。
他就是所谓的神！他就是害她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他就是她的仇敌——！！！
怒火攻心的白神根本没有注意到洛可丽的眼神不对，他猛扑上前，先一步实践了她的念头。
掐着洛可丽细嫩的脖子，白神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体，暴怒的吼叫着：“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你这是要害死吾！吾现在就杀了你！杀了你——！！！”
他的杀意是如此真实而恐怖，洛可丽拼命挣扎，用力抠扳着白神的手指，唇角却悄悄翘起。
虽然试探的结果稍嫌激烈了一些，但现在她可以确定他到底哪部分没有撒谎了。
“窝（我）……达（答）……一（应）……”艰难的从几乎变形的喉中挤出令白神顿时愣住的三个字，洛可丽几乎无法掩饰眼中的笑意。
是的，她想笑，想大笑。
拜这次“亲密接触”所赐，她竟然发现白神身上有熟悉的力量在流转！即使法术使不出来，她也可以断定那正是书中世界她使用了近千年的灵力！
哈！神用的是灵力！！神用的是灵力！！！
洛可丽差点儿克制不住狂喜吼叫的冲动。但是现在，她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马脚，她要从对方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更多的可以让她回家的信息。
“你……想通了？”白神的动作顿住了，他不确定的眨了一下眼，迟疑了片刻才缓声问道。
“……湿（是）。”声音还有些沙哑走调，但呼吸不再困难了。“窝（我）不祥（想）死。”
“很好。”惊喜来得太突然，白神甚至有些无法反应，只能下意识干巴巴的赞了一句，然后恍然收回了手。
“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洛可丽试着清了几次嗓子，声音虽然依旧难听，但好在可以控制不再走调了。
“什么问题？”白神愉悦的眯了眯眼。
在发现武力威胁好用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好了，重得掌控权的优越感更使他对洛可丽的放肆也变得宽容了很多。
洛可丽暗暗笑了。怪不得他以前要透过媒介来传递声音，从来不曾与她面对面，原来他的表情会出卖他。如此单纯到蠢的神，她以前怎么就会被他所愚弄呢？
洛可丽再次清了清嗓子：“我要重头再来？”
“……是。”白神本不想回答，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不能回答的。
“我还会有‘女主角光环’和‘金手指’吗？”洛可丽适时的露出一丝怀念和贪婪。
“会。”轻蔑的白神未曾察觉他的脸上泄露了多少秘密。
“《书》里，凌霜飞升之后去了哪里？她成神了吗？”抓着《书》翻到结尾，洛可丽指着那段字极好奇的问道。“如果她飞升了，那么《第一世》里的是谁？”
白神慢慢抿紧了嘴唇，盯着洛可丽看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答道：“她们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是被清洗了记忆，一切从新来过。曾经，他也跟凌霜一样，毫无所觉的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人生，就像可笑的玩偶。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洛可丽的心重重一跳。她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线索。
“飞升不是可以成为……神？”她露出更多的好奇。
也许是因为不重视洛可丽而一时松懈，也许是一时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白神微微失神，竟似自语般慢慢的回答了她的问题：“飞升只是成神的第一步而已，失败了就只能一切从头来。像最疯狂的赌局，一次又一次，毫无所觉，直到成功为止。”
刚刚说完，白神便仿如被惊醒般恍然回神，看向洛可丽的眼中也流露出少许凶煞之意，目光危险得仿如刀锋：“你套吾的话？”
“别赖我。”洛可丽状似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心中其实忐忑不安，不确定他会不会消去自己的记忆，生怕前功尽弃。“都是你自愿说的。我可没逼你。”
仔细盯着洛可丽看了一会儿，确定她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不同寻常的神情，白神提得极高的心才重重落下。
“你还有问题吗？”他的眼中终究还是染上了一丝不耐烦和戒备。
洛可丽暗暗撇嘴。对方蠢得并不彻底嘛。看来不能再套话了。
“当然有。”仿佛没有看到白神脸上明显的厌恶，洛可丽继续语调欢快的开口问道：“要是我这次不小心飞升了怎么办？你还能拉我回来吗？我还能回家吗？”
她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让白神恨不得堵上她的嘴直接丢她回书中世界。但又怕她心生怨恨不肯完成任务，连累于他，只能忍着暴躁粗声回道：“不小心？那吾希望你小心一些。不过，你飞升了也不要紧，吾有办法拉你回来。”
白神并不认为以洛可丽的资质能够飞升成功。事实也已经证明过洛可丽不堪大用。况且就算她飞升成功也不代表她就能脱离他的控制。毕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在不失败亿万次的前提下走完成神这条路。他只要等到她失败坠落的时候就行了，书中世界的时间流逝可是很快的。
虽然白神这次懂得要尽量掩饰神情，但因为太多年不曾如此做过，所以效果并不怎么样。
连她曾经最单纯的小师妹做得也比他要好。洛可丽不屑的抿了一下嘴唇，欣喜的道：“那真是太好了。”
“吾希望你已经没有问题了。”若非有求于她，白神又怎么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
瞥一眼他额角直跳的青筋，洛可丽决定见好就收：“没有了。”
“记住你答应吾的，要完成任务！”生怕她再改主意，白神再次强调道：“这是你唯一可以回家的方法！”
“知道了。”信你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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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儿，你准备好了吗？”云舒鸿温柔的抚摸着怀中女子的秀发，轻声问道。
“我觉得没问题。”洛可丽笑得明媚，脸上无一丝担忧，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云舒鸿看着信心满满的道侣，原本打算劝她的话便再难吐出。
丽儿的气运奇强，就算心境稍有不妥，应该……也没事吧。以前她每每进境成功都证明了他的提醒是多余，担心是多虑，次数一多，丽儿的不耐烦便越来越明显。这一次他不过仅此一问，便令她反感至此，他是否该对她多些信心，不该事事担忧，以免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
“你是不是也该闭关突破了？”洛可丽轻轻握住云舒鸿的手腕，细细探查起来。
须臾，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笑容灿烂得令人移不开眼：“你这次得一起跟我闭关啦！我们比赛看看谁先突破好不好？”
欲速则不达，急于求成乃修仙大忌，轻者根基不稳，重者……
师尊的告诫又在脑中响起，云舒鸿看着洛可丽期待的眼神下意识张开嘴，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却改了：“好。”
“真的？”本以为又会被教育的洛可丽眼睛一亮，兴奋的坐直了身体。“要是我先突破你就得给我做一个月的仆人喔！”
“我现在不就是你的仆人吗？”轻吻洛可丽芬芳的红唇，云舒鸿的声音简直能滴下蜜来。
“你讨……唔！”娇嗔的话被热辣的吻堵了回来。
片刻后，柔软的手臂环上云舒鸿的脖子，洛可丽沉醉又满意的闭上眼。
他终于不再置疑她的实力了，真好。
——《第一世》节选（作者：山重水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