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美丽的妙姬面色惨白,悲惨狼狈的样子直如从地底爬出的鬼,哪还有平日的半分优雅娇美。
模糊的视野中黑光一闪,长长的黑色袍角几乎拂到她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妙姬闻到了独属于死亡的腐烂气味。
“尊……咳咳!尊者……饶、饶命!”沾满滑腻血迹的纤纤素手伸出,一边怀着七分希冀抓向魔师的袍子下摆,一边死咬自己是冤枉的。“不、不是……咳咳咳咳!妾妾做的!真、真的……”
黑亮的眼含着晶莹的泪,被血染得鲜红的樱唇微张,在这样凄惨危急的情况下,她的神情依旧称得上楚楚动人凄美可怜,极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悯之心和保护欲,想把她抱进怀里温柔疗伤,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苦痛。
做炮灰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不仅敬业更是远远超越级别了,其实力完全可以升做强劲的女配之一嘛!
可惜魔师这个纯雄性生物的血太冷,看到妙姬这番情态连唇角的纹路都没有柔和半分,眼中的冷意反倒更盛了。
在如此危急关头仍半分破绽不露,不是黑袍少年竟然能用谎言骗过他,就是妙姬的城府心计比他预料得更加深。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让魔师心中越加不爽。
而他一不爽,便会有人倒霉。
做工精细的黑色靴子踏上完好的那一边肩膀,魔师冷笑着弯腰,脚下越来越用力。
等到他的面孔几乎与妙姬鼻尖碰鼻尖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而足下施加的力量已经快将对方这一侧的骨头踩碎了。
咬牙硬扛,妙姬拼命保持着眼中的委屈无助以及神情的无辜温驯,不敢露出一丝一毫怨恨恼怒,唯恐激怒魔师,功亏一篑。
她真的无辜吗?
当然不。
但是她的演技显然比洛可丽的生疏蹩脚强上太多,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不仅表情眼神到位,就连肢体语言都没有半分违和。
若非魔师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恐怕还真会动摇起来,怀疑是否冤枉了无辜的她。
“妙姬……”突然缓了杀意,魔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忍着喉间不断涌上的腥涩之意,妙姬用闪亮亮的小眼神儿来表达她的希冀,用脸上的表情变化来体现那一份可能得到“平反”的感动,却不敢张嘴发声。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张嘴就再喷出一堆混合着内脏的血。对方现在离她这么近,万一吐到他身上……那样她未免会死得太冤了。
“何必急着否认?本尊有说清你究竟设计了些什么吗?”
自薄唇间吐出的是轻缓无比的言语,却令妙姬的声音陡然僵硬了一瞬,瞳孔骤然缩张。
在她控制住身体的反应之前,本能已经出卖了她。
立刻发现自己露出破绽的妙姬呼吸一窒,心跳都几乎就此停了下来。
完了!
她的脑中只能浮现这无比灰暗绝望的两个字,但身体却再次本能的动作了起来。
尚有一搏之力的右手一翻一挥,如花般的指间突然飞出无数黑色的小火焰,看上去软弱而无害,事实上却暗含杀机。
魔师跟她的距离呼吸可闻,应该能够打到……
一边这样想一边招出法宝的妙姬突然肩头一轻,下一刻剧痛自丹田传来。
她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入目的是一截白得几乎透明的美丽手腕,然后是其必然连接着的手掌,再然后是指甲修剪整齐的指尖。
就算染了血,也依旧无损于它的美丽。确切的说,正因为赤红完美的衬托了这白皙与精致,几乎让这仅仅一只手就有了勾魂摄魄的魔魅之力。
“你、你好狠!”受了重创又心神巨震,妙姬猛然喷出一大口血,而她过于剧烈的动作又扯到了其他更加严重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不得不以血人的模样颓然的软倒于地。
这一次,她再无余力做出优美的姿态了。
而更可怕的事接踵而至,无数魔炁争先恐后自破裂的丹田流出,像一群终于得到解放的囚犯,一旦脱离牢笼便连头都吝啬回。
与此同时,妙姬娇艳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衰老,皱纹飞速爬上了她光滑的皮肤,丰满窈窕的身体迅速变得干瘪,青春美丽随着魔炁的流失无情的弃她而去。
“不、不要!不要!不——!啊啊——!……”慌乱而惊惶的企图以手挡住魔炁的流失却无济于事,妙姬眼睁睁看着自己美丽的手指手背手腕干枯成树皮样的可怕模样,终于失控的尖叫起来。
没有什么会比失去青春和美丽对一个重视外貌爱惜容颜的女子的打击更大了。
真不愧是魔师,精准无比的命中妙姬最大的弱点,轻易就让她比死更难过。
虽然,她继续这么老下去离死也不过咫尺了。
“这是你胆敢背叛本尊的代价,希望你好、好、享、受。”一字一顿的咬重最后四字,魔师周身杀气一收,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身上所有的脏污像水滴蒸发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也没有残留下来。
“妾错了!妾知错了!求您饶……!”一道黑光射进身体,虚弱到无法移动身体的妙姬顿时再不能说出认错求饶的言语,只能继续发出痛苦嘶哑的呻吟和惨叫。
“竟然用本尊赐予的暗火来对付本尊,果然污|秽就是污|秽!你只配绝望哀号着走向死亡!”魔师本来真没打算做到如此狠绝的地步的,但妙姬的反击方式好死不死的触怒了他。
那种看似无害的黑色小火焰名为暗火,乃是魔师当年最宠爱妙姬之时特意赐予她的保命之火,纵然对上魔婴境界的敌手,也能用其灼伤对方的神魂。
恐怕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暗火最后竟然被用到了它原来的主人身上。
然而就在妙姬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即将被无尽的悔恨之海所淹没的前一刻,她突然眼神一变,怨毒无比的投向魔师,口中开始冒出疯狂的辱骂和恶毒的诅咒。
额角青筋直跳,魔师抬手就要彻底弄哑了她掐灭噪音源。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门突然大开,裹了一身冰霜寒气的凌霜亭亭玉立,像一朵开在严冬的清傲梅花,令人见之忘俗,心生倾慕。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眉头紧皱,形状美好的唇亦紧抿成一条直线,满脸不耐烦的扫向两人。
“太吵了。”她冷到极致的目光简直能把所看到的一切都冻结成冰。
发现祸首是地上蜷缩成难看一团仿若枯烂树根的女人,凌霜便轻轻屈指一弹,在魔师出手阻止之前将对方冻成了一大块冰。
魔师悄悄伸手摸了一下,冰冷刺骨,指尖甚至冻上一层薄冰。
然后,他听到了细碎的咔咔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不堪重负被生生压碎了一般。
下意识看向冰中,恰好将那一团模糊人影被压成碎屑的一幕收入眼中,魔师心中一凛,抬眼却见凌霜一脸“终于清净了”的轻松表情,唇角甚至愉悦的翘起微小的弧度,顿时再次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还要吗?”凌霜才不管他对自己是什么认知,冷冷的开口询问。
魔师顿时有一种会被她的声音也冻成冰块的错觉。
“什么?”因注意力分散了一瞬,所以他是真的有听没有懂。
“那我就处理了。”话音未落,凌霜就一拂袖,冰块立刻寸寸消融,眨眼间便化成一滩水,其中却没了尸骨的踪影。
“干净多了。”凌霜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转身又回屋去了,更利落的顺手带上门,禁制瞬间重启,想趁机窜进去的魔师顿时吃了个闭门羹。
即使凌霜方才的举动有越俎代庖的嫌疑,魔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叛徒与她发生冲突,更不可能因被拒之门外而大失身份的与之计较。他只能带着几分郁闷和火气瞪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确定凌霜绝不可能主动打开门后更加郁闷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