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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辞行1(1 / 1)

六月,突厥兵犯灵州,不久,李渊派遣太子李建成往幽州,秦王李世民往并州,以备突厥。

太子洗马魏征听到让李世民带兵御敌,对李建成道:“太子殿下为何不在陛下面前进言,让齐王前去并州?”

李建成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齐王一直统领京城防务,便留他在长安。”他顿一顿又道,“依我看来,陛下是想多留齐王在身边。这样也好,齐王留在长安,我也能安心。”

魏征凝思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程如烟大概听说了一些突厥进犯的事情,突厥兴兵,自然是朝中大事。李世民来许府明显少了,程如烟大多时候都在府中习字。她甚少出府,只是听从了鸾枝的建议,每月初一、十五清早会去落伽寺进香。为了避开李元吉,两人进香之后便会匆匆返回。

这日是初九,鸾枝在府中百无聊赖,便对程如烟道:“突厥进犯,齐王一定被公事纠缠,分不开身,不如我陪小姐去寺中进香,用了斋饭再回来。”

鸾枝年纪尚幼,甚有玩心。程如烟点点头,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便乘车前往落伽寺。

在寺中用过斋饭,鸾枝为自己求了个签,主仆二人便找了个僻静凉爽的地方,坐在一起品茶聊天。

她们不远处,一个和程如烟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正百无聊赖地和丫鬟打双陆。她是当朝中书令杨恭仁之幼女杨洛兮,和杨氏族中女子的温文尔雅不同,她做事不拘一格,轻率任性,向来让父母头疼。她甚少来寺中进香,这次是被长姊硬拉了过来,要她修一修心性。杨洛兮来寺中半日,便想方设法躲开姐姐,和丫鬟躲到一边玩耍。她一面打着双陆,一面闪动着圆溜溜地眼睛留意着四周。她看到不远处正对着她的程如烟,一袭青纱罗裙,银线步摇,袅袅婷婷,卓尔不群,不由感叹眼前女子真是相貌过人,不时抬眼打量程如烟。

程如烟正闲坐间,忽然有人从她身侧闪了出来,冲她笑道:“如烟怎么躲到了这里,让我好找。”

程如烟一惊,抬头看时,发现来人却是李世民,她有些意外:“秦王?”

杨洛兮见到李世民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她定睛再看,确定是李世民无疑,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杨洛兮的叔父杨师道正是李世民五姐桂阳公主的驸马,她常出入公主府中,出于好奇,在公主府中她曾偷偷见过公主的三位兄弟,因此认得李世民。

她对面的丫鬟觉得奇怪:“小姐,怎么了?”

杨洛兮示意丫鬟噤声,装模作样继续打双陆,实则留意程如烟这边的动静。

李世民道:“我本来是去许府找你,听说你到寺中进香,我便来了这里。”他继续道,“我这次来,是和你辞行的,我很快就会前往并州,防范突厥。”

程如烟脸上露出一丝关切:“秦王这次走得很急吗?”

李世民看了一眼旁边的鸾枝,鸾枝会意,忙退后几步。

李世民到程如烟身旁坐下,点头道:“我马上就要启程。”他又低声道,“如烟,我说过带你在长安看一看。今日天气酷热,我们就去曲江池吧。”

程如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李世民很快会离开长安。听他说要去曲江池,她便微微点了点头。

李世民见她点头,很舒心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我们现在就走,随我来。”他走到鸾枝面前,道,“你就在寺中等候。”

程如烟也起身,跟在李世民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并不走正门,而是向西边侧门走去。

杨洛兮在一旁看得心花怒放:想不到秦王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竟然还有这等风流韵事,真是不枉我今日来寺中一趟。

她忍不住掩口偷笑,旁边的丫鬟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她。

杨洛兮直直腰板,清清嗓子,对丫鬟道:“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继续玩。”

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午时更是奇热无比。李世民带着程如烟到了曲江池,这边碧波粼粼,绿树成荫,是长安城中避暑的好去处。江边早有一人拿着船桨在一小舟上等候,见得他们,忙跳下小舟,将浆递给李世民,待他们上舟之后,再解开小舟的缰绳。

李世民指指船舱,示意程如烟到船舱里去,自己持浆,稍一用力,那小舟便离开岸边,向湖中荡去。

程如烟进入船舱,之间里面已置好棋盘,备好茶点。程如烟不由两颊微红,这么狭小的空间,两人独处,不知是否会多有不便。

李世民将小舟停在桥侧荫凉处,便也进入船舱,看到程如烟一脸羞涩,遂笑道:“天气酷热,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去处,这湖上还凉爽一些。”

程如烟没有答言,只是浅浅笑了笑。

李世民在她对面坐下,道:“我昨日收到历城的快信,府中的事都处理好了。那个管家已经将拿走的财物尽数交回。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他竟然病倒了。不过如烟还是宽厚,他公然侵吞府中财产,如烟也没有将他移交官府。”

程如烟叹口气道:“毕竟他的女儿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给他个教训就够了。”

李世民取出一份清单和一封信道:“这是田地变卖的清单,所得银两都寄存到严府了。这封信据说是一名女子写给你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管家的女儿。”他笑道,“这些银两你要留着做嫁妆吗?”

程如烟脸红道:“我也不知道,以备不时之需吧。”清单她没有看便收了起来,继而认真阅信。许久,她抬头道:“确实是管家的女儿写给我的。她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子,不像她的父亲。她说谢谢我留了情面——不知道以后她的日子好不好过。”

李世民安慰她道:“别多想了,良善之人自然多福。”他看着棋局道,“恐怕好久不能对弈了,我们再来一局吧。”

程如烟点点头,拿起一粒黑子,轻轻地放在棋盘上。

棋局过半,李世民道:“如烟很是聪慧,才几个月工夫,进益不小。看来真是小时候练习太少。”

湖面在烈日的照射下,闪着灼灼的银光。偶尔,船舱中传出一两句低声说笑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剩下蝉声悠悠。

红日西沉,热气逐渐散去,湖面的清风更显凉爽。两人用罢茶点,坐在船头欣赏湖边的景色,夜色渐浓,花灯渐渐亮了起来。今日曲江池允许寻常百姓入内,许多人趁着凉爽到湖边游玩,岸上,人影幢幢,熙熙攘攘。

程如烟低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李世民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少则一个月,多就说不好了。”说罢,他眼睛望着程如烟,想是要说些什么,良久,却什么都没有说。

程如烟心中一慌,便低头看着水中。水上飘来几盏莲花花灯,花蕊上是一个烛台,烛台上各亮着一支红烛。有一盏花灯漂到程如烟前面,红烛已经熄了,程如烟一时心动,便俯身去抓那个花灯,李世民忙道:“小心。”自己跪在船板上,也俯身去捞花灯,终于,他抓住花灯一个花瓣,将花灯拎上船来,递给程如烟。

程如烟接过花灯:“秦王受累了。”遂在手中仔细把玩那个花灯。花灯做的甚是精巧,花瓣用细绢做成,上面的颜色从内至外,层层渐变,栩栩如生。有一个花瓣上用金粉写了两行小字:信女宇文芸竹祈求上天早赐良缘。看到这些字,程如烟觉得简直可笑:宇文芸竹还称自己为信女,真是有辱佛门。她指着那两行小字对李世民道:“遇到我,我想她就不必许愿了。”

李世民凑过来看了看,笑道:“你们两个真有缘份,难道真是一世的冤家?”

程如烟扫视一眼湖面,虽然有盏盏花灯照亮,但稍远处人脸便看不清楚。程如烟心中一笑,便继续俯身去抓水中的花灯,只可惜够不着。她见李世民冷眼旁观,便道:“秦王殿下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在做什么坏事。其实我们是在救人,宇文芸竹嫁人难道不就是害人?”

李世民摇头道:“我不觉得你说得多么有道理,不过我也不会阻止你,毕竟你年龄还小,难免淘气。”

程如烟见李世民不肯帮忙,想了一想,便拿起船桨,在水中乱拍,不停有水溅到花灯上,不一会儿,好几盏花灯都熄灭了。

正在此时,有几艘小船逼近他们,为首的一个青年男子气势汹汹道:“为什么要弄坏我家小姐的花灯?”

宇文芸竹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派人来兴师问罪了。李世民皱皱眉头,程如烟在一旁指指船桨,李世民会意,笑着拿起船桨掉转小船方向,朝来船相反方向划去。

来人见状,忙紧跟不舍。李世民将船划到一座拱桥前,原准备从桥洞过去,没想到那几艘船已经逼将过来,李世民无奈,只得将船靠近拱桥停下。李世民让程如烟先回船舱。程如烟不走,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袖子。李世民不解,程如烟指一指船舱,拉他一起躲到船舱。

两人进了船舱,程如烟把舱门关上。李世民笑道:“这是为何?”

程如烟俏皮笑道:“我们还是躲一躲吧,毕竟我们算不上理直气壮。”

李世民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要我进来,是要传授我什么锦囊妙计呢——只怕我们躲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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