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念之站在门口,理了理思绪,聪明的大脑迅速把今天的情况过了一遍,然后快速的理出了几套临时说辞,这才迈开步子,踏步往里。【高品质更新】
索性这劫是免不了了,横竖都是一刀。
屋内并没有她想象的排场,一整排的侍卫,一整排的丫鬟,个个面色冰冷的看着她,接着,中间还坐着那个正主,神色严肃的等着她这个才新婚一天不到就擅自离府的女主人,准备逮个现行,然后加以惩罚以正他离王爷的威严。
而事实上,她看到的情况却是大相径庭,房内只有三人,一坐两站,站着的一男一女,她记忆力很好,对眼前的两人并不陌生,这两人时刻跟着自个的主子离王爷,随伺左右,片刻不离,光是庆功宴上见过一次她就记忆深刻。
如今看着她进门,两人面色不改,有些沉,有些严肃,却不至于不善。
而坐着的,不用想也知道,自然便是这王府的主子,离王爷,也是她素未蒙面名义上的夫婿,君澈。
宫念之微扬水眸,看向悠然入座在梅花凳上的男子,生平第一次,经历无数生死之线上的挣扎,看过数不尽的黑帮血腥斗争的她,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不管黑道白道,还是无间道,都游刃有余,应对从容的她,在今天,就在这刻,她竟因为一个男人的容貌而失神惊愣了。
没有白纱的遮掩,如今的君澈正将一身干净绝尘的面目袒露在她眼前。
胜雪白衣滚浅蓝绣边,全身上下除了腰间那块清透莹润的玉佩再无任何饰物,一头流泉似的墨发高束,镶嵌银白琉璃玉冠,几缕随风轻扬的发丝顺着白衣,滑过肩头,轻柔摇曳。
虚白的面庞透着明显的病弱之像,堪比身上的白衣,柳枝深眉,本是浓情媚意,绝色女子才该有的,偏偏眉宇间生出几分萧飒英气,难掩男儿本性,不显突兀,反倒浑然天成,一双凤目狭长且慵懒,波光内漾,似流晶蕴水,轻轻一眼,似有魔力般,叫人心甘情愿深溺其中,挺如刀凿的傲鼻下是那张微粉泛白的薄唇,轻抿之下带着点点魅惑,似开似合。
正午的光线很刺眼,透过遮掩的门窗,稀释了不少,她站在门口,微眯着眸子,看着暖色一层层涌上来,金灿的光线涂满房内每个角落,而那个男人坐在中间,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弧度,他的衣角线条被镀上一层迷离的颜色,雪白的身姿浮在这层暖色中,妖冶的有些朦胧。
“咳咳……”低沉的咳嗽声响起,身旁的女子立刻眉心一紧,焦急却轻缓的帮他顺背。
微朦的双眸恍然一眨,顷刻间便恢复了清明透亮。
“妾身见过王爷,王爷万福。”宫念之优雅敛群,螓首微垂,将大家闺秀的礼仪展现的淋漓尽致,那模样镇定淡然,仿佛没发生任何事。
“爱妃不用多礼,已经午时了,你出去了一趟,也该饿了,先用膳吧。”清润的声音透着丝丝柔和穿进宫念之耳里,有违礼教本该重罚的错误只被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轻描淡写的带过。
宫念之指尖微颤,还在他的心思上猜测不透,转而却被那声爱妃呛了一下。
还在怔愣间耳边又响起了清润的声音:“去传膳吧。”
“是。”身旁的女子恭敬作答,然后绕过宫念之,径自走了出去,一会功夫,便唤来了几个丫鬟,陆续往房内端菜送饭。
就这样?既没有责骂更没有惩罚,甚至连句重话也没有,那模样俨然就像是老朋友来串门,见朋友不在家,便多等了一会般顺其自然。
“爱妃别站着了,过来一起用膳吧。”君澈的声音清透有力,被病态压抑的略显几分慵懒之调。
宫念之抿了抿唇,没多做犹豫,便大方的走了过去,优雅入座,既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那么就只能以静制动,走一步算一步了。
桌上的菜色并不算丰盛,想来离王爷也是亲民一派的皇族,但对两人来说,也够丰足了,四菜一汤,另有两份小点心,可能因为天热的关系,四菜中有两个菜是生凉的,香油笋丝酱黄瓜,银耳水晶绿豆冰,另外的便是蒜蓉九节虾,素炒青菜,汤便是乌鸡枸杞汤,滤过油,看起来并不显油腻。
最后两个小点心是香煎芙蓉软糕,嫩酥花卷。
宫念之看着眼前的菜色,水眸微紧,并不是嫌弃菜色不好,而是没想到这离王爷平日的饮食竟如此没有顾忌。
由那位清嬷嬷口中她清楚知道,离王得的是哮喘急症,哮喘病的诱因很多,饮食更是一大关键,难道就没有一人知晓吗?就没有一个大夫提醒过吗?这破落的古代,医学知识贫乏的封建社会!
宫念之执着筷子,并未动作,倒是看到对面的男子优雅的伸筷,往眼前的酱黄瓜夹去。
其实他是死是活跟她何干?他们素未蒙面,从未相识更别谈了解,或许他是个好人,至少在庆功宴上帮过她,但他们的萍水相逢本该仅此而已,却因为一纸荒唐圣旨而被绑在一起,她不知道娶她是不是他的意愿,但她非常肯定,嫁给他百分之百不是她的意愿。
但是,看着眼前绝尘般的男子,温润的虚白面色,轻颤的修长眼睫,优雅如斯的动作,每一颦每一动都如画一般美好,想到某一日,他突然毫无气息的躺在床上,像是永远睡着了,执着筷子的纤手猛然一颤。
毫无理由的,她竟一点也不愿看到那幕。
手上的动作比理智来的更快,等宫念之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筷子早已经伸了出去,卡住了男子正欲夹菜的筷子。
君澈缓缓抬起头,如潭的深眸幽幽的望着她,半天没说话,也不继续动作。
宫念之淡淡的回视他,丝毫不回避,回道:“王爷,这菜生凉,吃不得。”
他微微一怔,英眉轻扬,也不多问,表示了解的点点头,将筷子转移阵地,换到了一旁的蒜蓉九节虾上。
紧随而来的筷子又困住了他的动作,宫念之摇摇头,再道:“王爷,海腥类食物,也该忌口。”
从容的动作慢条斯理的收回,君澈依旧点点头,收回筷子,夹向手边的小点心,香煎芙蓉软糕。
这次宫念之没有再伸筷,而是在君澈就要张口咬下的时候,及时开口插了一句:“王爷,这种煎炸油腻的刺激性食物不宜多食。”
这回,君澈的反应是直接放下手中的筷子,扬起头,嘴角轻抿着,淡淡的看着她:“爱妃,以你所见,这桌上的东西,本王哪样能吃?”他的口气很轻缓,听不出丝毫怒气,神情认真的问道。
宫念之没有说话,伸出筷子,眉色间有丝认真,依次尝了口素炒青菜和那叠嫩酥花卷,然后让丫鬟盛了碗汤,喝了一小口,将剩下的菜全部过了一便,细细的辨别了一番,她这才放下筷子,说出结果:“王爷,妾身觉得,只有这道素炒青菜最适合你。”
萧飒的眉宇间一抹隐色闪过,君澈忍着一股扬起嘴角的冲动,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整他的吧!?
“爱妃何以见得,本王只能吃这盘素炒青菜?”君澈也干脆不拿筷子,不再进食,虚心求教着,水波深浅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一瞬不眨的盯着。
宫念之扬起嘴角,没有去看君澈的眸光,望着一桌的菜色,然后当着他的面毫不客气的伸出纤细长指点着那两盘凉菜:“王爷患的是哮喘急症,哮喘缓解期正气多虚,或脾或肺或肾,尤以肺部气虚为主,最怕感寒受凉,因为生冷寒凉的食物最易损伤脾肺阳气,食后只会加重虚寒的症状,王爷的饮食中应该忌食这种生冷之物,以防病情加重。”
纤指一转,对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蒜蓉九节虾:“哮喘急症的诱因很多,多数都是因为过敏因素而诱发,而诸如鱼虾之类的海腥类食物也是刺激病情的诱因所在,多食只会有害无益,为王爷身体着想,还是应该忌口。【高品质更新】”
“那这汤和这两个小点为何也不能食用?”君澈眉眼间隐出笑意,不依不挠的问道,非要她说个清清楚楚不可。
宫念之看看他,指向靠近他手边的那叠香煎芙蓉软糕,尽量说的通俗易懂:“这种煎炸油腻之物,多食容易生痰,否则热助邪盛,邪热积于体内而无法排出,久而久之就容易酿成痰热而犯于肺部,加重病情,另外……”
宫念之瞟向中间那碗香汤:“此汤虽然滤过浮油,但乌鸡是肥腻之物,同样容易积热火于体内酿成大患,妾身建议,王爷平日里的膳食最好是为清淡为主,少吃煎炸油腻,辛辣生冷腥味之食。”
其实有日本医者早就说明哮喘病患者根本不宜食用荤菜,因为动物性食物会使血液的酸度增加,而且人体还不具备使这些异种蛋白完全转化为胺的消化能力,很可能会成为一种过敏原而诱发哮喘。
但是这番话讲出来,只怕这个房内根本没人听得懂,甚至直接可能将她当成胡言乱语的疯子也不无可能。
“至于那个花卷,妾身尝过,并无不妥,只是做的太咸,太过咸味的食物对王爷的病也是一大祸害,有书记载,‘食味酸咸太过,渗透气管,痰入结聚,一遇风寒,气郁痰壅即发’,所以此叠花卷亦不适合王爷,所有菜色中,妾身认为只有这盘素炒青菜,不油不腻,清淡温和,最适合王爷。”
宫念之一口气说完,面色微正的扬起眸,正好对上面前男子含笑带柔的眼。
而君澈身后的两人沉冷着面色丝毫不变,但眼底隐隐波动的讶异已经泄露了他们心底真实的情绪,两人不禁在心底暗暗揣测,眼前的王妃,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主子会领凤太后的‘奸’情,点头首肯,当真是深谋远虑啊。
“本王可没想到,爱妃不仅才能出众,连医学之术都了解的如此通透。”
望着眼前男子点点含笑却意味不明的幽然浓眸,宫念之面色一紧,恍然发现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但是为时已晚。
“那么,本王日后的膳食便都由爱妃亲自料理,想必本王的病情不用多久就能好转了。”
话落,还不等宫念之回话,便对身侧的人说道:“全部撤下去,换些清淡素食上来。”
“是。”女子退了下去。
知道是自己口快之过,让这男人揪住了机会,说的多反而容易让他误会她对他过度关心背后的企图,知道多说无益,宫念之也不再反驳,但是,水亮大眼微转,她不忘正事,眼观鼻鼻观心,计上心来,盈盈开口道:“能服侍王爷自是妾身的荣幸,但妾身有一事相求,想跟王爷讨个交换,还请王爷准许。”
跟离王讲交换无疑是不自量力,不识好歹,但时日不多,满儿还躺在床上等着救命,她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了,眼下也只能冒着胆子挑挑这个王爷的底线了,最坏的结果无疑就是被休。
君澈闻言,眉目间的趣味加深,无底深透的黑眸望着她,亮的似乎着了火,静静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宫念之抿了抿唇,直勾勾的望进他深邃的眼底,寻不出其中的深意,只能义正坦言:“我想出府几天。”说到正事上,她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懒得多加修饰。
“不行。”对面的男人并未在意她话中的‘我’字,换了个坐姿,姿态随意,轻吐两字,拒绝的干净利落,那模样根本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两字早就挂在舌头上,只等着她问出来便顺理成章的吐出。
宫念之沉顿了一会,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平静的面色瞬间有丝挂不住,浓亮的眼底渗出一丝怒火,连原因也不问为何,就将她回绝,根本不给她丝毫机会,这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绝情!他了解她现在的心情吗?
但,她会问他只是想将伤害降到最低点,他不会以为一旦被他回绝,她就会乖乖的听话言行必躬?笑话!如今,她是势在必行!
温润的眼眸淡淡的扫了过来,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君澈轻敲着桌面,徐声说道:“爱妃,皇兄已经下了旨,两日之后让我两进宫同聚,还有,明日是你回门之日,依照习俗,我们必须同时回宫家,等过完这两日,你若想出府,本王特许,随时都可,你大可直接从大门正大光明出去,可好?”
讶异在心底瞬间惊落,他堂堂离王爷,皇帝捧在心尖上保护着的人,整个东晏国人人夸赞的奇才,居然软言柔语问她可好?
这算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跟她打商量吗?
饶是平时再镇定,这刻也有了些许恍神。
皇上下的旨意还有回门日,一是皇命,二是世俗礼节,样样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她若擅自离开,最后受到直接罪责的人不会是他,而是她,违抗皇命,不守妇道,样样罪状都能将她置于人人可诛的地步,甚至还可能连累宫家。
此行她的确欠缺考虑,早就被满儿的毒逼的没了主意,寝食难安,只想越快找到那血灵果越快解决掉心底那火烧火燎的迫切,然而,他却将她没有顾忌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甚至周到的提醒她,而且还体贴的提供特许,任她事后随意进出王府。
他知道她今天是私自出府的,按理说,不合礼法,他却没有惩罚她,不仅如此,还将她的后路全都铺垫好了。
她的死活与他何关?他们的婚姻也只不过是阴错阳差,上天捉弄罢了,为何他却能以一个陌生人的姿态说出如此顺其自然为她着想的话。
心根深处,有道最柔软的弦被若有似无的撩动了,震荡出一声声嗡嗡作响的回音。
些许,些许,陌生却暖涩的情绪在颤动的那处向全身寸寸弥漫来开。
宫念之微垂眼眸,好半晌,才淡淡地点点头。
“咳咳……”对面的男人因为宫念之终于点头的动作,才释放被压抑的咳嗽:“先陪本王回去休息吧。”他对身后的随从说。
身后站着的冷面男人一改状态,立刻严谨的立刻护在主子身后,看着他起身往外走,才亦步亦趋的跟着。
望着那颀长瘦削的背影,伴随着阵阵轻咳,脚步却依旧不疾不徐,形若翩然,这种身姿,如斯气度,早就超出了世俗美态,竟已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如若没有那一身病痛,他更该是英气飒然,倾世无双,颠覆世人眼球的。
是因为那张病容他才将自己隔绝在白纱之下?还是因为时常不停的咳嗽怕会引来别人的异样眸光和嫌恶才掩饰了自己?
宫念之微微恍神,全然不知自己的整副心思全都在随着那清俊绝俗的身影离开的那刻也飘的越来越远,跟随他而去了。
“小姐,谢天谢地,都怪我们没用,骗不过王爷,幸好王爷什么也没做……”见正主儿离开,门口的绿儿和巧心便赶忙起身,原先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她们终于轻松的呼了一口气。
“骗不过王爷?”宫念之拧眉。
绿儿抢先回答:“是啊,刚到午时,我两没见小姐回来,就把房门锁的牢牢的,楞谁问起,都说小姐身体抱恙不宜打扰,这不,刚不久,王府的那管家就来了,带了好些人呢,奴婢知道他们是来送膳食的,却又不敢放行,便把小姐交代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那管家也没多问便也离开了,奴婢们都以为没事了,想不到还不到一会王爷竟来了。”
绿儿觑了空,比划了一番,一脸又惊又喜的嚷道:“没想到王爷竟有着天人一般的容貌,不不不,天人还不足以形容他,奴婢见过那么多男子,却没有哪一个能及的上咱们王爷一分,就连奴婢一直认为的东晏国最俊帅的男子湘王,跟咱们王爷一比,只怕连个渣都不是了。”
绿儿的小脸扬的高高的,一脸得意之色,幸好小姐嫁的人是离王而不是湘王,新姑爷不仅容貌顶尖,就连脾气性子都好的没话说,连小姐擅自出府的事都只字不提,连句重话都没有,可见都小姐有多疼爱了。
可不像那个没良心的湘王,小姐等了他十几年,一心一意,到头来还不是换来负心对待,另娶她人,现在识得小姐的好了,就死缠烂打,哪里还有一个王爷的样子和威严,越想越不堪。
两人一比,绿儿心中的天秤自然大大偏向了离王。
宫念之柳眉一扬,佯怒道:“绿儿,小姐我不过半天不在,你就开始倒戈相向了?什么时候成了咱们王爷了?”
绿儿一惊,心知说错话了,乖乖垂着头站到一旁去面壁思过了。
巧心上前,笑道:“小姐,你别怪绿儿了,她也只是一时新奇,性格率真,多说了几句。”其实,何止是绿儿,初见新姑爷,连一向镇定淡然的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甚至都看的失神了好一会才缓过神要行礼,幸好王爷海量,并没有责罚她们的失态之举。
站在墙边的绿儿转过头,冲着巧心投来感激的目光,转而又看向自家小姐,无辜的扁着嘴。
宫念之无奈摇摇头:“巧心,你说。”
巧心点点头:“管家走后,奴婢们本以为相安无事了,只等小姐回来,没想到却等来了王爷,奴婢一时惶恐,只好把小姐的原话搬出来又跟王爷说了一遍,只是王爷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叫奴婢开门让他进去瞧瞧小姐你,奴婢们心急,深怕王爷知道小姐擅自离府转而对小姐不利,只能在门口寻借口拖延,王爷的耐心极好,没有因为奴婢们的各种说辞离开,执意要进门瞧瞧小姐的病情,倒是王爷身旁的随从,见我们阻拦,便径自上前推开了门。”
巧心咽了一口口水,想到当时的情形,现在还心有余悸:“奴婢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只能跪地求饶,但绝口没提小姐出府之事,王爷并没有多问,只是坐在房内等着,王爷海量,也没有对奴婢们的失礼和欺瞒之事多加惩处,之后的事小姐你都知道了。”
宫念之坐在桌边沉思了好一会,既没有派人找她,也没有问,就知道她出府了?他竟将她的行踪摸的如此清楚。
“小姐,奴婢觉得,王爷并没有恶意,她对小姐也是有目共睹的。”巧心平心而论。
宫念之抬眸,将巧心的话咬在心头,细细咀嚼,才不过一面,那个男人就有本事将她身边的两个信任之人都给收了心,外界对于他温润睿智的传言,在她身上验证的清清楚楚。
“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秋华谨慎问道,识趣的对离王不做评价,尽管以刚刚饭桌上的一幕,她对他的印象感的的确确在往上涨。
“准备一下,明日回门,等进宫面过圣,两日后我便启程去龙骨山。”
“小姐,请准许秋华与小姐一同前往。”秋华倏地跪地,焦急请求。
“不行,此次龙骨山之行凶多吉少,我不能让任何一人冒险。”
宫念之拒绝的斩钉截铁,即便秋华武功高深,但龙骨山地形奇特,那个狱王在世人传说中更形同妖魔鬼怪般狰狞,若光凭高深武力就能得到血灵果,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有去无回了,她不容许有任何一个万一。
“你们听好了,我去龙骨山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若五天之内我还是没有回来,你们便去跟离王还有宫家人带一份我的死讯,明白吗?”
在场的三人都没有一人吭声,气氛冷凝,弥漫在房内,平日里小姐说什么她们必定是照做不误,但是这次小姐是去送死啊,让她们去给离王和宫家带小姐的死讯,这比让她们去死更难受千百倍,让她们开口应下简直比泰山压身更难以张嘴。
“我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宫念之面色冰冻,冷厉的喝道。
“是,小姐。”三人从牙缝中挤出字,全都垂着头,一脸极度不愿的表情。
宫念之深吸了口气:“绿儿,你心思单纯,如果我不能回来,便寻个安静偏僻的地方重新生活,不要再掺和在尔虞我诈的大户人家做下人,巧心,你心灵手巧,心思细密,如果可以,便寻个踏实的人家嫁了,过些寻常日子,你们的卖身契在梳妆镜下的第二个抽屉内。”话落,两人纷纷垂头,盈盈水线点点滑下清秀小脸,小姐这分明是在交代遗言。
“至于秋华……”
“小姐,秋华誓死追随小姐左右,若你死,秋华便跟着你去。”秋华双手抱拳,打断宫念之,拒绝听下面形同遗言的交代。
“秋华,若你还当我是你家小姐,便听我的话,如若我回不来,你身怀绝技,心思又谨慎,我很放心,你去将我的嫁妆均分三等,你们三人一人一份,带着他们过好各自的生活,不要再对人为奴为婢。”
秋华沉默不言,屋内再度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明日随我回宫家。”宫念之摆摆手,将心情沉重的三人支下去。
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能回来并拿回血灵果最好,如若回不来甚至丧命,宫家有大哥,她放心,只有将身边这三个一条忠心的丫头安顿好,才能了她最后心愿。
至于离王!他有成千上百的人排队伺候着,他们婚姻本是错误的结合,谈不上交集,更别提感情,他们不会成为彼此的牵挂,如果她丧命,他更不会伤心,最多给她办个盛大的葬礼,接着,便再娶进一个德才兼备,美貌无双的女子做王妃。
那时候,记得她的人还有多少?
隔日,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令人熏醉。
宫念之携着简单的礼盒当做是回门礼,她与离王同乘一辆马车,一小队人马在暖风阵阵的晨光中往宫家徐徐而去。
偌大的马车内,厚重精致的布帘挡住了些许光线,隔绝了街道上纷扰繁盛,也阻挡了夏日的丝丝燥热之气,平铺的坐榻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棉垫子,以防路上颠簸让主子坐的不舒适,而绵软的垫子上更是裹着好几层薄丝纱,触感冰凉舒适,就是炎炎夏日躺在上头睡觉都让人不觉燥热,反而舒服极了。
宫念之抚着手下冰凉沁心的舒适之感,将心底的少许惊叹咽下,她掀起窗帘一角,街道两旁的繁盛之景在眼中穿流而过,挂下窗帘,晶亮的眸子无处打量,只能转到眼前唯一也是最大的美景上头。
今天的君澈同样一身胜雪白衣,袖边裹着细细银丝线,低调又不失华贵,他似乎很喜欢白色,每次见到都是一身白衣,而也只有他,才能穿出白衣如水,如碧波中潋滟荡漾的绝俗之感。
他的手边放着一顶白纱斗笠,他有哮喘,不宜出门吹风,这点也是她能想到的原因之一。
如今,他正闭着眼,不知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在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下,丝毫没有睁眼的打算,长而卷翘的眼睫下投影出一个小型的月牙,用肤若桃李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白瓷玉般的皮肤丝丝透亮,比女子更细致,如此的静距离也看不到丝毫毛孔瑕疵,唯独破坏美感的便是那稍嫌虚白的神色,而今日他的气色相较昨日却是和顺许多了,没有那么明显的病弱之像,粉白的唇也稍微敛出了一些淡淡的血色。
“咳……”沉重的咳嗽溢出,那才稍有血色的薄唇瞬间又便成了粉白。
宫念之眉心一缩,本能的伸出手想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纤手却在白衣的一寸前恍然停住了。
透彻深敛的幽眸缓缓睁开,带着几分迷离看着自己胸口前的那只白玉纤手。
宫念之咬咬牙,既然被看到了,再收回去,未免太矫情了,于是那稍微一恍神的片刻,纤手瞬即拍上他的胸口,缓缓抚着,她面色坦然,像是做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心底的讶异早就让她心尖震荡不已,这男人看似虚弱消瘦的身躯却有着如此结实又肌理分明的线条,像是裹在钢铁下的丝络,平滑却蓄满力量。
她缓缓拍扶着的手心恍然间像是要擦出了火,让她灼烧的手心发烫。
宫念之顿了顿,见他咳嗽止住了,便强装镇定的收回手,面色淡然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多谢爱妃。”君澈低缓的声音紧随而来,掠过空气的阻力,毫无间隙的钻进她耳里。
明明马车内的空间宽大舒适,他们各坐一头,距离也不算近了,但他的声音却像是在她耳畔柔声低喃,声声酥暖,搅的她耳根一阵热烫。
宫念之转过头去,佯装要掀帘去看外面的景致,却错过了君澈嘴角那丝浅浅的像是猫儿偷腥成功的笑痕。
宫府在宫念之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到了,她率先掀帘,不等丫鬟来扶,就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
身后,那一男一女的侍从,见她下来,便转身去扶他身后的离王下车,并仔细的将他带上斗笠。
宫府两个大字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却如同山重,宫念之柳眉轻拧,希望不是最后一次看到。
门口看守的仆人,一见自家小姐和身后一身白衣如同谪仙一般的男子,两眼都看直了,接着,猛拍脑门,恍然大悟的惊醒过来,转过身便朝厅内一路嚷了进去。
“老爷,夫人,大小姐和新姑爷回来了,大小姐和新姑爷回来了……”
宫家大厅内,本来眉头紧锁,面色沉重的宫家二老一听声响,对视一眼,便惶恐的匆忙起身,急急迎向门口。
“老夫(老身)参加离王,离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宫老爷和姚氏恭敬行礼,正欲跪地,却被白绣手臂轻轻拉住。
“二老现在乃是本王的岳父岳母,如今在家中,二老已经行过礼了,便没有那么多皇家规矩了,自家人只有长幼之序,二老是君澈的长辈,君澈岂能让二老给君澈跪地行礼。”清润的嗓音不卑不亢,沉稳清晰,轻柔的钻进每人耳里,却重重的敲在他们心上。
宫家二老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个想法,这个离王爷卑谦有礼,不以皇权压人,更是礼遇他们这对名义上的长辈,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作为一个晚辈,在德字上,无可挑剔。
女儿未嫁前,他们对这个未来女婿并不抱着多大的希望,如今看来,也许还是一个转机,说不准让他们撞上了一个难得的好女婿。
宫家二老点点头,往前带路。
“爹娘,大哥呢?”宫念之进门不见兄长,疑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两人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大哥出去全国各地找名医,昨日便离开了。”姚氏轻声说道,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哀痛。
“王爷面前,不要说这些丧气事,王爷快请坐。”宫老爷轻声呵斥了一句,让姚氏不要再继续多言。
两人的对话和小动作,在白纱下的精锐双眸中展现的清清楚楚,他不动声色,转身落座。
“你们去吩咐大厨房,备些好菜,中午老夫要设宴款待离王。”
几名丫鬟点点头,退了下去。
“爹娘,这些是我带回来的礼品,你们收着吧。”宫念之让巧心和绿儿将手中的礼盒摆上桌。
宫家家财万干,什么东西买不到,礼品只是一种形式,女儿家嫁出去回门总要带点东西表示心意。
宫家二老并没有刻意看向离王,因为刚刚从进门开始他们就没有见到离王手中拿着东西,回门不备礼,礼节上是有些不妥,但是,人家身为皇族,他们宫家又有谁敢问一个字呢?
大厅内一阵静默,本来一家团聚的完美画面却被一个不熟悉的‘外人’隔开许多话题,他们不确定当着这个王爷女婿,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而一旁的君澈倒是清闲自在,一点也没有被排外的感觉,反倒像是在自己府中般随意慵懒。
他端起一旁茶几上的顶尖香茶抿了一口,白纱下的邃亮黑眸闪过阵阵隐暗之光,好半晌,他动作优雅的放下茶杯,在一片静默中开口唤了一下身旁的随从。
冷酷的男人一听主子叫唤,立刻恭敬上前,而他的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纹着精致图案,带着浓重复古气息的匣子,匣子上挂着一把小巧明黄的富贵锁。
厅内所有的人目光被那个古典细致的匣子吸引了过去。
“岳父岳母,这是君澈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也是君澈允诺送给二老的最后一件聘礼,如今便代念儿送给二老。”
念儿?宫念之额角一抽,从爱妃又过度到念儿?这个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跟她这么正大光明的自然熟!而且脸不红气不喘,还说的这么该死的顺口,让人听不出一丝扭捏之感。
宫家二老对视一眼,全都不明所以,显然已经忘掉最后一件聘礼那件事,但是,这个男人却说着是代念儿之意送给他们,此话让他们心中多少浸入了一丝欣慰,至少他对念儿是好的。
君澈摆手,身后的男人明白的点头,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型的金丝一样的钥匙,轻松的穿过富贵锁,只听见嘎啦一声。
众人的眸光瞬间热切了起来,紧紧的锁着那个匣子,急欲想看清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富贵锁打开,君澈亲自结果那个匣子,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将盖子给翻开。
瞬间,红亮的光线在匣子底下寸寸绽出,直到整个盖子翻开,再也挡不住那似血一般浓烈的红光。
一颗如同拳头大小的鲜红果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不但散发着鲜艳的色彩,而且还有阵阵诱人的浓香弥漫开来,而最神奇的是,薄薄的果皮底下竟窜动着丝丝流动的红线。
这是什么神奇的宝贝?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宫念之,看着那颗通体血光四溢的果子,奇香飘鼻,一个大胆激动的设想在脑海中合成。
她不敢确定,只能强忍着激烈翻腾的心情,她需要一个证实,证实那果子正是她心中所想,日日所想所念的救命良药。
炯亮的黑眸紧紧的热切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感觉自己喉头发干,手心也开始渗出丝丝薄汗,却忍不住迫不及待的心情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何物?”
对面的君澈扬起英眉,对上她热切的几乎着火的双眸,薄唇淡淡的勾起,缓声吐字:“血灵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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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抱歉,兔子昨天在公司码了一半的文,晚上回家码完才发现家里居然断网了,更不上。
就把今天的文一起加上去,全部偷空在公司发上来,免得回家又断网,依言补给亲们的万更,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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