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四年,六月中旬。子时过后。
月光盈野乡亭,银河散落川泽,燥风正起夜空中。原野里,灌木丛中,蛙声曲高,蝉声和鸣。谱成一曲乡野混杂乐。
子时三刻,处于高家坞堡正北方的地平线上,突兀亮起一片红色光芒。
犹如旭日初升,映红了整个天际,点亮了整个远方原野。噼里啪啦的声响,杂乱的从这片刚刚被照亮的地方传出,也从这片地方,黑色烟雾如同脱缰的野马,直奔黑暗天际。
即使是隔着好几里远的路程,也能清晰看到。
“汪!汪!汪汪!”安宁而恬静的高家坞堡,被这突如其来的犬吠声给打破。
就像是冷水突然倒入了热油锅,顿时滚烫沸腾。坞堡里各个院落,各个窗户的灯火,不约而同的快速被点亮。
幼儿的哭闹声,男人的呼喊声,妇人的惊叫声,伴随着犬吠声谱成一曲混乱曲调,响遍整个高家堡的夜空。各个门房陆续不断的打开,自持勇力的青壮,拿着木棍,短刃等兵器披着单衣警惕的走出了家门。
正在东北角楼上值守的牛山,在犬吠刚响,就猛的站了起来,扶着角楼栏杆,双目暴睁的看着已经被被烧红的天际。
一个生于厮,长于厮的海盐县游侠,他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多年的游侠经验让他知道,贼寇袭村,声势浩大。
自从灭掉杨家,重伤痊愈后,高珣为了防止李家报复牛山,以及谭氏兄弟,高珣特意邀请海盐游侠,驻进了高家坞堡。
而牛山被高珣安排在了坞堡做了私兵首领之一。高珣又不放心余杭县的庄园,把谭氏兄弟派了过去协助。
牛山作为一个巡夜头领,他身负高家坞堡责任安危,不敢怠慢,按着环首刀,飞速的下了角楼。交代那些已经到了堡墙上的私兵,让他们继续监视四周后,步履匆匆的往堡内赶。
牛山进了高府,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深吸一口气,人沉稳的迈上了白虎堂上的台阶。
高珣从白虎堂里,冲了出来,衣服也没有整理好。见了牛山,急切问道:“道清,可是贼匪来袭?人数有多少。”
“贼匪没有来坞堡,是去了西渎村,那边已燃起滔天大火,恐怕全村都点着了。不然没有这么大的声势。山特来禀报高君。不知道这祸事救与不救?”
牛山也不拖拉,直接说出了看到的形势,又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高珣。
高珣顿时一愣,贼匪没有来高家,而是去了邻村。不过又很快眉头皱起。
如今吴郡的贼匪,被他大兄赶得四处乱窜。在海盐县,贼匪踪迹全无。如今又突然声势闹得这么大,难道是一些从外地逃窜到这得流匪?
又很快摇了摇头,西渎村与高家相隔不到十里路程。即使是外来地贼匪,也不可能不踩点。那一定会知道高家存在。既然知道高家存在,有如此肆无忌惮,看来又有人不让高家过安稳日子啊。
高珣又转身,进了白虎堂。牛山也跟了进来。
高珣知道牛山的意思,同时也知道高家身为邻居,有能力救助村民,却不出兵,看着邻村被贼寇所袭扰。
那对他高家与他的名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像牛山他们这些游侠,因为仰望高珣的名声,而投靠在高珣的人。
如果高家见死不救,他们一定会很失望,严重点会因此而离开他高家。那也会在扬州引起非议。
何况这也是一个捞声望的好机会,一个把他高珣的名声更近一步遍布扬州的机会。
于是道:“贼寇袭扰邻村,高家作为邻堡,不会在一边旁观。高子平与鲜于文起两人已率私兵集结,原以为是贼匪袭击坞堡,正要加强坞堡防御。正好,只待二兄,四兄一到,就可出兵相助。”
一阵脚步声在堂外响起,鲜于丹与高安联袂走了进来。
“云轩。”鲜于丹抱拳为礼道。
“家主。”高安也是向高珣见礼。
高珣回礼后道:“文起,子平来的正好,道清刚回来说,贼匪袭击了西渎村。以贼匪的秉性,烧杀虏掠定是少不了。高家身为邻居,不能坐视邻村遭贼而不理。两位可准备好了?”
鲜于丹与高安向牛山点了下头,算是打了生招呼,他们也是有一年的交情了,也不在乎这虚礼。
见高珣动问,两人大声的回应道:“五百私兵全已准备就绪,就等云轩(家主)下令了。”
“好。”高珣还打算说什么。厅外的脚步声又把他的话给打断了下去。
高泽与高江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高泽正弯腰脱靴,身后的高江见了,直接绕过高泽,往厅里走去。路过高泽身边时,撇了撇嘴道:“兄长深更半夜了,还这么多讲究。”
高江看到高珣,瞪着大眼,粗狂的声音也随着响了起。
“五郎,什么事情这么紧急,非要深更半夜的把我叫起来。某在梦里大杀四方呢,好好的美梦都被尔给搅和了。要不说个所以然来,某就在这睡不走了。哎呀。。”
他还没有说完,他顿顿捂着他的屁股,睁着大眼恼怒的看着高泽。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堡外犬吠升天,你长的这耳朵,难道是成了摆设之物?”
高泽语气低沉的训斥高江。又转身向鲜于丹,高安,牛山三人见礼,礼仪甚是周到。
“四兄不愧是我等楷模,连做梦都是驰骋疆场之事,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高珣低笑的揶揄道。
“那是!我在梦中。。“高江浑然不觉高珣口中的戏弄之意,还要逮着高珣向其叙说自己在梦中驰骋沙场的情景。鲜于丹,牛山,高安三人是想笑又不能笑,把他们三人憋的脸部通红。
高泽实在是看不过去了,用力的捅了一下高江让其闭嘴后,转身对高珣道:”五郎,贼寇袭堡?”
他也正睡得正香,被犬吠声吵醒,迅速的起床穿衣,还来不及洗漱,高珣就派人来了。于是急忙叫醒高江,拽这高江直奔白虎堂而来。
“不是本堡,是西渎村遭了贼祸,贼匪弄出的声势不小。把二兄,四兄叫来是以防万一。”高珣解析道。
高泽还没有搭腔,高江就满脸兴奋的叫了起来,“西渎村遭贼?那太好了。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鲜于丹,牛山,高安三人听了高江的话,顿时都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他们三人与高江很是熟悉,知道他的脾性,不然还以为他高江与西渎村有不可叙说的仇恨,在旁边幸灾乐祸呢。
高珣听了高江的话后,直接直接双手掩面,心中想高家怎么就出了个这么直筒子。
而高泽本来那严肃的脸,顿时蹦的紧紧的,双眼也开始冒火。他也懒得说了,直接一脚向高江踹了过去。
高江听到风声,来不及多想,直接一个侧身,躲过了高泽踢过来的脚,见高泽还要出脚,快速而敏捷的闪到了高珣的身后。
这敏捷实乃与他魁梧身躯不相匹配。见厅里的人神色各异,高江知道,他又说了不过脑的话。讪讪的道:“我是说我的手早已经发痒了,现在贼寇送上门来了,怎么能放过,正好拿贼寇练练手,呵呵。呵呵。”
高泽懒得去看高江,皱着眉头向高珣,疑虑的道:“贼匪这阵仗是不是太大了点?”
“就因其阵势弄得有点大,才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所有我才想去看看。看这些贼到底匪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高珣对高泽那充满着疑惑与不解到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这二兄本来就是个谨慎之人,对做什么事,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执行。所以在高珣心中,高泽是一个能够托付大事之人。
“反常及为妖啊,贼匪不是有所凭仗,让其肆无忌惮。那么就是这些贼寇在‘项庄舞剑’。”鲜于丹也是眉头紧皱,对这伙贼匪的反常行为,也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