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跟周氏是抄小路过来的,两人的鞋袜跟裤腿都被露霜给渗湿了,裤角边上又是茅草又是泥碎,走一步一个脚印,看着狼狈又邋遢。
常氏眉头一跳,赶紧提了两个凳子到门口道:“娘,大嫂,你俩咋来了,赶紧坐吧。”
“我不来咋成,有些人啊,连娘儿老子都快要忘记了。”
这人一开口就跟吃了炮仗似的,常氏斜眼,也懒得搭理她们,回身又坐柜台里边去了。
洪氏没急着坐,一双眼睛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将整个铺子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看见柜台跟木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一双眼睛发亮。
先不提老二一家每月能挣多少,光这些货就得值不少钱吧!
这趟没白来,不来瞧瞧还真不知道这家没良心的人日子过得有多么舒坦。
洪氏冷哼一声坐下,而他身边的周氏却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周氏一开始本也在欣赏屋里这些料子,可当她看到着一身降红色衣裙的常氏,眼就挪不开了。
她这个二弟妹怎么就越长越年轻好看了呢,明明跟自己也就差不到四岁,这对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农妇。
她一直都知道常氏长得不错,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可那也是好看,在村子里别人比不过她,但要是跟那些乡绅富户里的小姐夫人比起来她还差得多。
可就是两个月时间,这人如今已经完全不同了,脸白了,气色好了,穿着那绸衣,踏着锦靴,头上居然还有一支银簪。
这么一打扮人完全不同了,那还有一点点村妇的影子,活脱脱就是富户人家的大夫人。
周氏心里那个酸啊,人家为什么命那般好?
这时,阿绣端着茶水也出来了,看见坐门口的洪氏婆媳愣了下,然后笑道:“奶,大伯娘,一路走来渴了吧,先喝口水。”
阿绣给两人递了杯茶水过去。
周氏看见明显拔高了一截的阿绣又是一愣,不光是常氏变了,这女娃也变了,高了,漂亮了,穿着白底绣红色碎花的褙子,漂亮得晃人眼睛。
这样的人儿跟宋添,太可惜了。
周氏内心一阵叹息,洪氏瞧了瞧阿绣那张明艳的小脸,冷哼着接过灌了一杯。
阿绣给王氏也倒了一杯水,还将托盘上的糕点也摆柜上了。
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最普通的绿豆糕。
宋康刚刚在里面已经吃过一块的,回味着那甜味,一手一个,也给妹妹拿了一块。
两个小娃在旁边吧哒着嘴吃得欢,洪氏婆媳两人一瞧,也暗自在咽口水。
吃了一个月的稀粥白水煮菜,就算那不是肉看着也馋。可糕点这些平日里都是留给小娃娃们的,她俩大人,不好意思开那个口。
洪氏又灌了一杯茶进肚,开口问道:“老二家的,二郎哪儿去了?”
千里迢迢从村里上镇,亲儿子居然不跑出来迎接,洪氏内心一阵不爽,那么懂事识大体的儿子都给常氏这婆娘教坏了。
“娘,你来得不巧,二郎外出拉货,一时半会回不来。”
“拉货?平时咋不去啦,这月底不是得回村一趟吗?咋跑出去拉货?”
洪氏觉得这就是两口找的借口,不想回村的借口,要不是她来这一趟,连奉养都不想给了。
“娘,这事儿我正想跟你解释。生意上的事风云莫变,不是咱们所能想得到的,有时错过了机会就错过时机。这月回村的事怕是不成了,我本打算明儿个赶集让人带五十个钱回去,今儿你既然来了,就直接给你老好了。”
洪氏可是婆婆,常氏就算对这人再不满也不可能将人赶了去,说着便摸出荷包数了五十个钱出来,走过去递给她。
有钱拿洪氏自然要收的,只可惜这五十个铜板显然不够。
“老二家的,以前大家都靠着几亩地过活你给五十也就罢了,而今这都当东家开起铺子来了,再给这点儿钱过不去吧!”
搞了半天是过来要钱的,常氏呵呵一笑,“娘,你这话说得有理,只要你开口,别说是一百,一两银我也给。”
“啥?这话当真?”
洪氏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老二家这婆娘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居然愿意给一两钱,难不成他们现在发达了,每月能挣几十或者上百?
不能吧,这是赚银子不是捡银子,怎有那么好的生意!
“娘,我常小娥说话,自然当得了真。”
常氏说得笃定,这可将洪氏高兴坏了,她跟周氏对视了一眼,正想伸手要钱,不料常氏话峰一转,又道:“娘,为了咱们宋家,只要我手里有,拿多少都不在话下,可我认真了,你当初说的那些话也要实现才行。”
“啥话?我当初说啥了?”
洪氏懵头,当初她说过什么还真不记得了。
常氏淡笑,“娘,你说了,拿这些都是为了小辈,以后谁个读书利害这钱就给谁花。”
“噢,这事。”
洪氏恍然大悟,周氏却僵住了,心想宋添不会得了什么指点,学识突飞猛进了吧,不然老二家的怎么可能主动给钱,还信誓坦坦……
完了,差点着了她的道。
周氏赶紧去拉婆婆,洪氏正在兴头上,那管得了这些小提示,她还怕常氏反悔食言呢。
“老二家的,这事没错。当初让大家给钱就是为了在外读书的小辈,你也知道这是我们宋家人的信念,自然要算话的。”
“娘,你记得就好。”
常氏摊手,“反正添哥儿是我儿子,他花多花少我会紧着来,这就不劳你老操心了,反而是刚刚那五十钱,先还回来吧。还有大嫂,你带钱了吗,刚好一并给了。”
“老二家的,你这什么意思?”
常氏一席话将洪氏彻底搞懵了,不是让她给钱么,怎么反倒是问自己要起来了?
“娘,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谁个读书利害这钱就给谁花,我当然是为添哥儿要的。你老不知道,自从他来了学馆次次考试得甲,已经拿三次甲卷了,自然是我儿读书最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