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人,握手是一个基本的礼节,张承天见到桥夫人满怀亲切的样子,潜意识就对抱有好感的人这样做了。
桥夫人见到他伸出手要抓她,面色一沉呵斥道:“你要干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古训,桥夫人是大家族的主妇,极为自爱,在大汉这种崇尚儒家思想礼教的影响下,她颇为自律,因此,一见张承天伸出手来,便不由自主的出现愠色。
张承天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心觉有时候还是没完全融入这个社会,好在他心眼好,一愣之间便已经有了对策,索性也不收手,大大方方的道:“与夫人握个手啊!”
“握手?”桥夫人皱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人竟然毫无顾忌,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是呀,在我们家乡,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握手是最基本的礼节。”张承天一脸正经,嘴角轻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再加上他耐看的外表,让人很容易信赖。
“大胆!”旁边的白脸胖子怒吼道,这小子是什么东西,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吃桥夫人的豆腐。
“无妨。”桥夫人微笑着喝止了这个内府管家,她是大家族的女主人,将桥府内大大小小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岂是那种没见过世面村妇?她见过很多人,也熟识很多人的表情。她看到张承天神情自然,没有流露出一丝下流的意思,就知道是自己理解岔了。
“夫人,可他——”
白脸胖子或许想在夫人面前表现,或许他想在这些新人中建立威信,仍想说什么,却听一边的桥九叱道:“桥央,夫人都说没事,你瞎嚷嚷什么?”
桥九刚才看见张承天伸出手也大惊,转眼一想这小子虽然无耻,但是在这个场合肯定不会也不敢乱来,果然正如他所料,让人戳心的家伙竟然说出个什么基本礼仪出来。而夫人也没再生气,却见到桥央想生事,赶紧制止。
桥央总管被桥九喝斥,望了一眼张承天,不敢继续作声,可心里对桥九等人已起了厌恨之心。
张承天也在打量着桥夫人,与远观不同,此时近看桥夫人,依然是极为出色,脸上白净如玉,眼睛美丽动人,眼角还没有一丝皱纹,只是眉头紧拧,似乎是担心着什么事情。
这是个女强人呀,张承天感慨道,那个桥大小姐,也必定像她的风采吧,或者比她还更漂亮更有能力。
“那你的家乡在哪里?”桥夫人对这个聘任制员工也有点兴趣,毕竟聘任制员工这个东西,还是个新鲜事物,她以前真没有听过,正如桥九他们说的,这小子还真有点想法,也很有创新能力。对于这种有创造力的杂役,她还是充满好奇心的。
“我的家乡?很远很远,说了夫人也未必知道。”张承天眼中闪过一丝落寂之色,随即又道:“以后我就将这里当成家了。”
最后一句话听得桥夫人满心欢喜,将这里当成了家,那不就是将桥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可他又还搞什么聘任制员工,只签了五年的合同,虽然只是个杂役,也有可能会随时炒掉桥家。她没在乎张承天的老家在哪,心里却默念着难道他以后会离开这里。
我竟然会担心一个下人要抛开桥家?桥夫人不由得为自己无畏的担心感到好笑,不过既然是人才,桥家就要留住,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有人才好办事。
桥夫人冲着张承天笑了笑,道:“你现在是安排到哪里上工?”
“夫人,他是按照特长分到了马场!”桥九怕桥夫人将张承天改分拨到别处,要是桥二小姐知道他没尽职,那他可会被小丫头拔光胡须的,赶紧抢着道。
桥夫人点点头,含笑道:“那就先从马场干起吧。”说着她便转身去了,她自然不会与张承天握手的,不管你家乡有什么破规矩,但到了这里,就得入乡随俗,要是跟你握手的事情传了出去,她这名声可就彻底毁了。何况要是老爷从扬州回来听了后发生误会,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张承天瞪了一眼桥九,真想掐着他的脖子大骂一通,这么好换工作的机会,就被他给搅黄了,什么狗屁特长,还不是那次不经意报错造成的。他心里对桥九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但细细寻思,在马场也不错呀,现在是有的吃有的住,更何况,每天也有小美女到水潭提水,调戏调戏下那些小妞还是不错的。
桥夫人已经登到台上,对着新晋的府役们发布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无非就是欢迎大家的到来,希望大家的尽忠职守,热爱岗位,为桥家贡献力量。
接着那个白脸胖子桥央也上台说了一通,首先介绍自己的身份,也一边恭维着夫人,对着大伙细数了作为下人应该遵循的一些规矩等等,这次他可表现爽了,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用眼睛瞥了一下桥九几个老家伙,那神情自然得意不已。
最后就是新晋杂役发表感言,张承天看到内院伴读桥证上了台。看到这个情景,张承天真是哭笑不得,他参加过无数次的开学典礼和开幕式,每一次都有这个狗血桥段,没想到来到古代社会也是一样。
桥证摇着扇子走上台去,从衣兜里拿出预先写好的纸,竟然朗诵了一首诗:
“园里一朵花,转眼要成瓜。采劼放竹篮,送到咱桥家。”
“扑哧”一声,张承天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桥证,也太他*妈*的搞笑了,这种诗也拿得出手在众人面前显摆。
可这个桥证还像模像样的继续发表他的感想,朗读诗文一样念着,好好工作,天天向上,热爱大汉,热爱桥家,为桥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舍生忘死保护好桥太爷、桥夫人,特别是桥家两位小姐。
桥夫人见他越念越不像话,眉头紧皱,赶忙挥了挥手,制止他继续念下去,接着又在台上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带着桥央总管和桥九等人离开了食堂。
张承天见到桥证在台上拿着纸片不知所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引来了周围无数人的愤怒而视。
只见刚才那个桥非伴读大喊道:“你一个无等级下人,你笑什么笑?”
“我笑什么管你什么事?”张承天瞪了此人一眼斥道,他本是个放荡不羁的主,在桥夫人没来之前就想耍下这书生,此时见此人竟撞上门,那再好不过了。
桥非伴读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下等杂役竟然敢用这种语气顶撞他,两眼冒出火气:“我们读书人,岂是能让你这般嘲笑的?”
“那要如何嘲笑呀?”张承天赖洋洋道,边说还一边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你——你不要以为会做几首诗震得住桥证,就连我也会怕了你。”桥非气哼哼道,激动异常的将扇子重重拍向胸膛。
作诗?张承天将头抬起,瞥了一眼桥证,原来这个家伙刚才对他低语的就是这些呀,看样子桥证对昨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张承天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是读书人,作诗肯定没有内院伴读那么好了,要不然伴读这个职位怎么会轮的上他。”说完还一脸谦虚的神态,他心里虽然大大不爽,但是很沉得住气,只要能扮猪吃老虎,那才有意思。
桥非是在书院待过几年的老伴读,几年下来,受那些公子小姐的气肯定不少,这次来了一个桥证,心想以后的苦日子总算到头了,那些二世祖肯定会转换耍弄的目标。所以对这新伴读满怀期待,挖空心思极力拉拢桥证做挡箭牌。他见到张承天竟敢嘲笑新晋伴读,当然得为刚收的小弟出下头。
“知道不会作诗你还嘚瑟什么?”桥非见张承天语气平淡,以为他不过如此,“啪”一声将扇子打开,摆着一副文人最喜欢的姿势倨傲道。
“我虽不会作诗,可比有些伪书生稍好一点。”张承天将吃完饭的碗筷放到桌上,满不在乎道。
“好好好,那我们就以膳房内东西为题目,各做一首诗看看。别又从哪里抄来一首诗糊弄别人。”桥非气鼓鼓道。他是真的气炸了,这个看上去没吃过多少墨水的人竟敢挑战内院伴读,他决定要施展些才华,羞辱下此人。
张承天暗自好笑,没想到三言两语就将此人激得暴跳如雷,他是什么人物,岂会怕了这种伴读小生,摆了摆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桥非略一沉思,吟道:“木柱圆桶白米饭,谁念稻谷长得慢,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个内院伴读即兴就想出了一首打油诗,虽然仍算不上精彩,但表达的还算清楚,比桥证就好多了。张承天暗自发笑,是不是如今的人只会打油诗,遇上的人连一首像样的诗都念不出来!
他再次念了一遍桥非的诗,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是杂役们吃了饭却忘记了种稻谷的人,遂脑瓜子一转,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首唐诗读来朗朗上口,是以前那个社会妇孺皆知的佳句,虽然张承天连作者都不知道是谁,情急之下就直接照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