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虽然被分为四界,但是地理山川却是一脉相连。
而传说中,妖界的百川河便与魔界的青冥河、人界的静心河三河交汇。
要从妖界的花族到达人界,便一定要顺着百川河往上游走,据说百川河的上游便是人间的静心河。
而静心河支流万千,有一条便连接着京都的莲湖。
虽然白芷青并不一定偏要回京都,但是只要能回到人间便是好的。
但依照三界历來的规矩,妖界之人是不得进入人界的,所以那些船夫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租船给白芷青。
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又许诺说只要他们将她送达人界的边缘,便可立刻掉头离开。
于是,有些个家里急需用钱的船夫们便勉强着同意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跑了过來报告给她,现在她们已经接近二河交汇的要塞了,不用一会儿,船只便会驶入人界与妖界的河流交接处。
这小男孩是朵绿绒嵩,长得干净乖巧,不过家里姐姐病重,所以出來卖命赚钱。
白芷青挺喜欢他,偶尔也跟他聊上几句。
此时对着他点了点头,便让他去准备进入两界边缘。
白芷青回到房间,坐在软榻旁,心神不灵地等待着。
她也不知道是在等待什么,等待魅解开封印,还是等待最后的到來。
罂粟花还是沒有一丝异象,白芷青反而有些着急。
她不知道一切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到底有沒有成功,哪怕是给她在里面亮一点光都是好的。
可这朵罂粟却还是任何动静,根本看不出即将要绽放的痕迹。
只有一天了……只剩一天了!
白芷青很激动,又隐含一丝担忧。
罂粟的表面干净澄澈,甚至散发着一丝纯净的清香。
她知道,这是魅答应了她要除恶向善的缘故。
这是他心无杂念,摒弃魔性,重上神道的表现。
这证明,他沒有骗她!
船只渐渐摇摆了起來,她快步出去走到甲班边看了看。
绿绒嵩告诉他,这是因为两界交接之处十分险恶,风浪巨大,河流很急的缘故。
她往前方望去,就见一片茫茫河水之上,黄水滔滔,河流汹涌。
船只在大风大浪中渐渐摇摆起來,有些不稳。
白芷青赶紧带着嗷嗷进了船舱,守在罂粟的一旁,不敢到处走动。
几乎到了接近傍晚的时候,船只摇晃的越來越厉害,风浪声也越來越大。
白芷青知道已经正式进入两界交接处的河道了,周围全是险象环生。
她手心开始微微地冒起冷汗,但一想到还有一天,魅就能完全解开封印了,她就又逼迫着自己定下心神去。
还是那句话,越到最后,越容易出事,她一定要守护好魅,千万不能让他再遁入魔道!
甲板上一个剧烈的摇晃,白芷青赶紧抓紧一旁的床架。
她另一只手伸过來将嗷嗷搂在怀里不敢松手,她知道浪头越來越大了。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一道惊雷闪过,白芷青下了一跳,沒过一会儿,小雨便成了倾盆大雨。
她知道,在海上这种风浪天气再正常不过。
只是沒想到,在河道上亦是如此。
狂风暴雨呼啸着吹打过來,甲板上是众人奔波呼喊的忙呼声。
白芷青却一个人呆在安全的船舱里沒有出去,心里虽然有些愧疚,但也无可奈何。
伸手轻轻摸了摸罂粟的表面,芷青出神地喃喃道:“这是不是你即将出世的预兆呢……”
突然一道惊雷夹杂着耀眼之光闪过,白芷青刷的脸就被瞬间照白了。
为什么脸色发白?
不是因为风雨之中,船上有多冷,也不是因为闪电忽闪,吓了她一跳。
而是因为……她脖子上那把冰凉的弯刀正架在她血热的动脉之上。
“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还轻松的方式,却是不再熟的人。
身旁的嗷嗷全身炸起了毛,龇着牙对她身后的人低吼着。
然而很快,便有不同的几个后一人上前将其制伏。
“你还是來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陈述语句。
“你知道我要來?”
“呵……”白芷青轻轻地笑了笑,后抬头朗声道,“魔君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岂会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人类逃跑之事?”
“你知道我是谁?”身后的人稍稍提高了声调,是玩味的语气。
白芷青沒动,顿了一会儿后,只是无奈地点点头:“我希望你还是苏漠尘。”
“可我并不是~”身后的人笑了笑。
白芷青皱眉。
见她不说话,身后的人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后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走。”
白芷青好笑:“为什么?这还用考虑?”
“可我并沒有做出任何阻拦你们计划的事情,”魂祭站在白芷青的身后抬脸想了想,道,“也沒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甚至还时常暗中帮助你们。”
“就是因为你从不做任何阻拦我的事情,我才更不能让你呆在他的身边!”白芷青稍稍回头,语气凌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魂祭听后却笑了起來。
他手上转了个花,将那把刀收了起來,撤回手。
白芷青有些意外,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回过身來,挡在罂粟花的前面,防备的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白芷青紧紧盯着他。
就见今日的苏漠尘……或者说魂祭很不一样。
似乎直接懒得再装,卸下伪装后的他有一种让人突然不敢靠近的感觉。
沒有了以往的温柔与亲切,也沒有了偶尔的活泼与不羁,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种淡漠的冰冷。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那日她在奈何桥上见到的那个男人!
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苍白的病态美男,就是他沒错!
白芷青如梦初醒,原來从來沒有什么苏家的经商公子,也沒有什么柳家的如月姑娘,一切……都是为了今日这一天!
“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魂祭还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白芷青此时有些气闷,看都不想看他,倔强地道:“自然有我的办法!”
魂祭见她偏着头护在罂粟之前沒有说话,过了会儿却是轻笑一声,道:“不说也沒关系,一切都不重要了。”
白芷青一听,心里一惊,很是防备地抬眼瞪向他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魂祭慢条斯理地抬手理了理自己散在胸前的碎发,卷起一根扯了扯,道:“本來呢……是想同你借个东西。后來呢……又打算跟你打个商量。不过,现在看情况,是一项交易也做不成了~”
白芷青皱眉,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要借什么东西?又要商量什么事?”
魂祭轻抬眼皮瞧了她一眼,继续道:“我要“借”的,是净尘石。我要商量的,是让魅入魔~”
“净尘石可以,入魔绝对不行!”白芷青一听,想都沒想就回答到。
原來他所要的,竟然是让魅入魔!
难怪一直帮着她们要解开魅的封印!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还打着另外的算盘。
“哦,净尘石真的可以?”魂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问道。
白芷青刚才也是回答得太爽快,所以也沒经过细想。
此时他再次做出询问,这才又觉得回答的有些不妥。
于是道:“你借净尘石做什么?只要不做坏事,便可借你。”
魂祭听了,确实笑了笑,不答反问:“什么是好事?什么又是坏事~”
白芷青听后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題,于是干脆也学着他一样不回答,问起了另一个问題。
“先不说净尘石,你为什么要让魅入魔!”她语气有些急,说的有些生气,“他入魔,对你应该沒什么好处吧!他若为魔兽,岂还有你这个魔君的地位!”
她语气严厉,魂祭却不恼。
转身慢悠悠地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我并不在乎这魔君的地位,但我,却一定要让他入魔!”魂祭突然转过身來,语气低沉,又势在必得的说到。
白芷青一愣,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般言语,但是这时她才发现,原本甲班上的那些呐喊声,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都安静下來了。
整个船上,除了风雨声就只剩惊雷声。
白芷青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摸了摸身后的罂粟,心里百转千回。
“你跟他有仇?”白芷青决定先使用拖延战策,手里却不易察觉地朝腰上摸去。
“沒有。”
“那你为何要让他入魔?”
“自有我的用处。”
“那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净尘石和他才靠近我们的?”白芷青说到这,还是有些伤心。
魂祭沉默了一会儿,却还是点点头,道:“是。”
白芷青抿唇,似乎在克制怒气。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给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她的语气有些恨。
“净尘石,他不会答应让你给我,因为他要你跟他一起长生不老。让他入魔,你是万般不会同意,这一点,你已经通过柳如月告诉我了,并且也亲自跟我确认过。”魂祭言简意赅,将她所想知道的一次全部都告诉了她,似乎像是在满足她最后的愿望般,“所以我根本沒必要问。”
白芷青这才想起來,有好几次,如月在跟她谈话时,看似不经意地提到过这个话題。
当时她确实是跟如月说的自己不会同意魅走向邪道,只不过,她什么时候亲自跟他确认过呢……
见她一脸疑惑,魂祭终是开口提醒了句:“那日远山楼……”
“……哦!那个人是你!”白芷青如梦初醒,这才想了起來。
那日她和小雏菊单独去万花殿外听戏,遇见个坐她们隔壁的神秘男子,问了她一大堆关于好与坏的问话。
她记得她当时说的是:“我不忍看他走上歧途,即使心中评判观念不同,我亦要努力将其引回正道”。
原來,那个人竟然是他呀!
白芷青有些不敢相信地猛然抬头看向魂祭。
魂祭沒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只是偶然。”
白芷青咬了咬下唇,沒想到很多事情,在无形之中便已成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