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内,成墨正上坐着喝茶。
一旁三五个丫头围着奉茶,个个脸上都掩饰不住娇羞之色。
楚玲在一旁见了直皱眉,凑近成墨耳畔轻声道:“殿下,这陆府的丫头们也太不懂事了。”
成墨瞥了一眼正捧着茶壶的一个小丫头,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也不怪这些丫头,谁人都想过好日子。
他这样的身份,她们若是被他看了去,往后的日子自然比在这陆府之中给人端茶倒水来得要好。
只可惜,她没那个心思。
这时候,陆秉言急匆匆赶到,一见成墨,忙行礼道:“微臣见过二殿下!”
成墨站起身,朝着陆秉言微微颔首,“陆大人安好。”
陆秉言直起腰来,回头瞧见成墨身边围了不少丫头,不禁眉头一皱。
二殿下是什么身份,就算看上了他陆家的人,也该是他的女儿们才是,哪里轮得到这些丫头们在人眼前晃。
随即,冲赵管家示意。
赵管家立刻道:“你们在这儿偷什么懒,还不快去干活儿!”
丫头们被这赵管家一喝,就是想留也留不住,个个只得垂头丧气悻悻然退下。
陆秉言忙致歉:“二殿下莫怪,臣平日里也是太过骄纵府里的丫头,弄得个个没规矩。方才,可有丫头冲撞了殿下?”
成墨笑着摇摇头,“怎会,陆大人是礼部尚书,府里的丫头们个个都很懂事,把我伺候得很好。”
陆秉言一听成墨在他面前自称“我”,还如此谦逊态度,不由心中一喜。
看来,他想得没错了。
这二皇子果真有拉拢朝臣之意,这第一个要拉拢的嘛,便是他了。
想着,陆秉言道:“不知,二殿下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
成墨笑着抿了口茶,抬眼道:“没事,就是路过,想来看看。”
看看?陆秉言一愣。
随即又道:“这······二殿下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成墨闻言一怔,立时反应过来。
敢情这陆尚书是会错意了,满以为他是来拜访臣子的?
便笑道:“陆大人误会了,我今日前来,一则真是因为路过,想起了大夫人,便想来瞧瞧,二则,上回临江楼内,我对陆大人家大公子多有冒犯,权当赔个不是。”
陆秉言听完这话,一张笑脸顿时僵住。
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误会了,难道这二皇子是来寻他开心的不成?
正想着,就见长廊处陆观澜正款款而来。
陆秉言眉头又是一皱,她来做什么?
他还想着,待和二皇子再闲话一番,便让经竹来见一见,可如今倒是让陆观澜先来现眼了。
正想让赵管家把这大女儿叫回去,却见一旁二皇子忽然站起身,冲着还没进来的陆观澜便拱手道:“好巧,大小姐也在?”
陆观澜刚要踏进前厅的门,一听这话,忍不住一笑。
这是什么话?她在她自己家里,有什么巧不巧的。
陆秉言就是蠢钝如猪此时也已明白过来。
敢情这二皇子就是冲着他这大女儿来的啊,之前听宋姨娘说,临江楼二皇子偏帮着陆观澜说话,他还不信。
如今一见,这二人竟似尤其熟络。
倒让他显得像是不相干一般。
陆观澜一进门,便对着成墨行礼道:“民女见过二殿下。”
陆秉言觉着有些下了脸面。
再如何,这到底是前厅,陆观澜一个女儿家,不经召见便兀自跑了来,传出去简直有失体面。
随即微微咳嗽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其实陆秉言不用问这句话,便让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可偏偏陆秉言就不想遂了陆观澜这心愿,此话一出,便是叫人难堪的。
陆观澜却从来不在乎这些,行了礼便在一旁坐下,也不管陆秉言乐不乐意。
成墨见状,也坐了下来。
一旁的楚玲见此,忍不住偷笑,对成墨耳语道:“咱们这位陆大小姐,可真是位人物呢。”
成墨也不由一笑。
见二人都不甚在意,陆秉言反倒成了这难堪的人。
无奈,只得随陆观澜去了。
三人坐定,又有人来上了茶。
陆观澜这才又开口:“不知,二殿下今日怎的有闲心来咱们陆府。”
陆秉言刚要喝斥陆观澜,怎么这样没规矩,竟同二殿下如此讲话。
却见成墨微笑道:“怎么?陆大小姐不欢迎我?”
陆观澜也笑了笑,瞥了一眼陆秉言,道:“殿下说笑了,怎会不欢迎殿下。只是,今日家中事忙,恐有些招待不周。”
成墨闻言一脸疑惑,“哦?”随即看向陆秉言,“陆大人,怎的不早说呀,竟是让陆大人放下家中事务,来招待我了,实在是我的不是。”
陆秉言没想陆观澜竟将今日之事捅到成墨面前了,忙笑着摆手,“殿下且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臣近来闲适,家中又怎会有事。”
陆观澜却道:“呀?怎的父亲方才不是还同我和宋姨娘在书房处理要事吗?怎的······”说完,又像是觉着自己说错话一般,连忙捂住嘴。
陆秉言气得忍不住想动手,却碍于二皇子在一边,只得咬牙忍住。
刚想找个借口把陆观澜赶走。
成墨却立马就接了话:“倒是不知,陆大人家中究竟出了何事,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陆秉言顿时哑然。
要换做旁的事,这二皇子说帮忙,他自然一千一百个愿意,可这是内宅之中的污糟事,怎能让二皇子知晓。
还没等陆秉言说话,陆观澜又接着道:“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夜大雨,今早父亲路过花园时,发现园子里有一具丫头的尸首。”
陆秉言忍不住一掐大腿,闭眼心道,完了。
成墨闻言,更是一脸诧异,忙扭头看向陆秉言,问:“竟有这等事?陆大人可有受着惊吓?”
陆秉言闻言忙睁开眼,看着二皇子。
刚要张嘴,却又是那陆观澜抢先道:“父亲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吓着,这不,还让民女帮着一同找凶手呢。”
陆秉言一回头,瞧着陆观澜秀眉微蹙,一副颇为他这个父亲着想的模样。
好,他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原本陆观澜不说,那二皇子也就不会晓得他家中闹出人命。
知道也就罢了,只要二皇子不问,他可以说是丫头自己失足落水。
谁知,陆观澜倒好,就这么一股脑全交待了。
连什么凶手都说出来了,那二皇子自然也能猜出,是他府中人背的人命官司了。
陆秉言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倒上来,颤抖着手端起茶盏,也没说话。
成墨余光瞥见陆秉言如此,心下一笑。
这小丫头也是狠呐,把自己亲生父亲气成这模样。
这时候,却听外头忽然传来陆经竹的声音,“父亲,我煮了有茶,听小娘说您来了前厅,女儿便······”
就见陆经竹端着茶盏来了。
一见厅中还坐着成墨,陆经竹顿时满脸诧异,随即又是惊慌失措,又是娇羞怯然。
陆秉言本在气头上,见陆经竹一来,脸色顿时缓和不少。
便道:“你这丫头,总是冒冒失失,还不快见过二殿下。”
陆经竹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忙端着托盘对成墨行礼道:“奴家见过二殿下。”
成墨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道:“陆二小姐有礼了。”
陆秉言看在眼里,不由为陆经竹捏了把汗。
二殿下这差别待遇,那可差别上天了。
见陆观澜还起身相迎,见自己这位美若天仙的二女儿,却是一副不甚待见的模样,这便叫他实在猜不透,这位殿下究竟心中如何想的?
难不成陆观澜那样的样貌,皇家还能容许她做皇子妃?
陆经竹将茶盏递至陆秉言面前,柔声笑道:“父亲快尝尝,这是女儿新学的茶艺所泡。”
说着,又瞥了眼一旁的成墨。
陆秉言端过茶盏,啜了一口,笑道:“经竹真是好手艺,”说着,又看向成墨,“不如二殿下也尝尝?”
陆经竹一听这话,顿时一脸娇怯地埋下头去。
成墨抬眼,瞧见陆观澜压根儿没在看他,只是垂眼兀自喝茶,便扭头冲陆秉言道:“要说这泡茶,好似这京都出了名的,便是陆大人家的大小姐吧,上回陈老夫人寿宴,听说陆大小姐可是惊艳众人呢,只是我未能亲眼所见,实在有些可惜。”
陆秉言闻言一愣,刚端起茶盏的手停在一半。
陆经竹原本还娇怯的面容,在这一刹那顿时沉了下去。
二殿下这什么意思?父亲要他尝尝她的茶,却在她面前说陆观澜的茶如何如何,意思是,她泡的茶不如陆观澜了?
陆秉言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心中虽有些不大高兴,面上却笑道:“殿下谬赞了,观澜不过平日在家无事,也就会些个烹茶的手艺。”
本来顺着这话下去也就得了,可成墨却似乎不依不饶一般,道:“陆大人哪里话,这烹茶可是门学问,陈老夫人前日里入宫谢恩还同我母妃说起,说是陆大小姐茶艺非同一般,这些日子还时常想念。”
这一番话,便叫陆秉言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陆观澜却在这时忽然抬起头,朝着成墨看去。
他这是——在为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