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太医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陆观澜不由失笑。
“如何?太医这是不愿相告?”陆观澜甚至有些打趣般问道。
太医一脸的为难。
若是陆观澜问的是别的也就罢了,偏偏问自己这个。
想到昨夜自己诊出了榻上那女子的所中之毒后,原以为可以离开典客署,谁知,却被门口的人给拦住,生生让自己等了半夜。
好容易等回了那西荛使臣,却又被关在房里,同自己好一会儿,无非也就是威胁自己,还告诉他若将此事让皇帝知晓,他的妻儿老幼便再不能活过明日。
他心中只觉酸楚苦闷,奈何今日当值的偏巧是自己。
摊上这等的倒霉事,也实属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这会儿这个陆大小姐问的也是此事,这叫他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说了,他妻儿老小兴许就没命了,不说,此事一旦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妻儿老小兴许也会没命。
无非就是早死晚死的问题,可如今在他看来,还不如索性给他一刀痛快的。
似乎看出的太医的顾虑,陆观澜这时候又开口了,“太医是觉着,一个西荛使臣的势力大,还是咱们大成皇帝的势力大?”
太医闻言抬起头来看向陆观澜,神色间俱是不解。
陆观澜接着道:“太医有所顾虑的,究竟是怕对陛下撒谎,还是被那西荛使臣知晓你同我说了此事?”
她自然猜得到,依照闻若非的行事,定然也会威胁于这太医。
其间无非也都是拿家人性命相要挟,算不得什么新奇。
见太医似乎有些动摇,却还是并未开口,便又道:“一个西荛使臣,难道还真敢对你堂堂御医出手?你已然将此事瞒下,保全于他,他该感激你才是啊太医大人。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多一个人知道这西荛使臣的把柄,你和你家人的性命也就多一分保障。”
太医猛然醒悟,立马点头,“陆大小姐所言极是。”
是啊,他怎的就没想到,这西荛使臣让他不能告诉陛下,又没让他不能告诉别人。
与其让妻儿老小的性命任人拿捏,不如索性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如此,总有一方为着自己的安危,不敢对他出手,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安全多了。
只是,他实在不明白,这一个尚书府的大小姐,究竟为何能知道这么多事,还会想着让手里握有一个使臣的把柄。
想着,太医便将昨日的来龙去脉同陆观澜娓娓道来。
说罢,朝着陆观澜颔首,“在下把在下知道的都告诉了陆大小姐,还望陆大小姐莫要食言。”
陆观澜微微一笑,“太医大人放心,此事不会再有别的人知晓了。”
说着,扭头冲阿梨点点头。
阿梨会意,上前几步走到太医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太医大人请随奴婢来。”
太医从椅子上站起身,朝着陆观澜拱了拱手,随即转身离去。
这时候,初语却从后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不是同那废太子联手了吗,怎的还想知道他的把柄?”
陆观澜闻声看去,就见初语正提着剑,斜倚在博古架旁,看向已经到了院子里的太医。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话不仅可用在兵戈战场上,用在人心之上也是绝佳。”
饶是她说好了同裴晏联手,可到底无论怎样,都须得知道一个人底线和把柄,如此,才不怕被人背叛。
譬如当初的周素素,又譬如成墨,再譬如如今的裴晏。
初语道:“如此说来,你倒依旧没有全然信任那个废太子。”
陆观澜不置可否,端起茶几上的茶盏。
此刻茶温正好,她小啜一口,轻轻一笑,“好茶。”
初语见状,眉头却是微微一蹙,“那对于我呢?”
陆观澜闻言扭头看向初语,却是不语。
“小姐您对我,又有几分信任呢?”
墨园。
“阿梨带了人进府?可有瞧清是何人?”陆经竹听萍儿禀报说陆观澜身边的阿梨今日带了人入府,这会儿又出府,不由有些好奇。
萍儿道:“奴婢是瞧着,阿梨使了好些银子支开了后门的人,便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如此,便看不大清了。”
陆经竹凝眉。
昨夜陆观澜半夜归家,此事本应传入陆秉言耳中,可她想瞧瞧陆观澜究竟想做什么,便将此事按下不提。
如今一看,果真是有了成效。
今日带人入府,明日还指不定做出什么。
想到此,陆经竹道:“且先盯着桃园那边的动静,切莫打草惊蛇,再一个,无论发生何事,也不必叫惊动父亲。”
萍儿立刻颔首,“奴婢明白。”
陆经竹微微一笑,“明白便好。”
说着,陆经竹翻出妆镜前首饰盒子里的一封信。
“赏雪之宴,务必带陆观澜一道前来。”
看罢,陆经竹又将信折起,放在心口捂了捂,再放了回去。
越往边地走,气候便越间寒冷。
眼看傍晚将至,不少士兵冻得有些打哆嗦。
张三枝见了,忍不住快马赶到队伍最前的李尽身旁,“将军,要不今晚就让兄弟们生堆火暖和暖和吧,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休息也不过半刻钟,这样天寒地冻的,实在叫人吃不消,让人都走不动了。”
李尽回头看了眼队伍,见着不少人都没精打采,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在重复着脚下的动作,便点点头,“吩咐下去,前面两里地处扎营。”
张三枝闻言立马一笑,赶忙转身吩咐众人。
这时候,李尽看向泛起夜雾的前路,这才觉着,自己的身子好似也有些发冷了。
随即,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揣进怀里拿出一个荷包。
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脸上便忍不住一笑。
也不知,那丫头独身在京中如何了。
走前他虽部署好了一切,可到底自己没在跟前,还是有些担心。
那批查探她的人,他已然处置,也掐断了那群人的线索,让其无法再得知关于她的一二。
为保她的安全,他还遣人日日守在陆府门外,日日飞鸽传信于他。
得知这些时日她还算安稳,他心里自然也安定许多,只盼望着能快些赶去边地,查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好为阿公证明清白。
没多时,一行人快步便到了扎营地。
将士们很快便生起火堆,围坐在一团,双手伸到火堆旁烤火。
这时候,有人掏出一袋红薯,裹上红泥,埋进了柴火堆里。
张三枝这时凑近李尽身旁,低声道:“要我说,这群兵就是没有咱们的那群兄弟好,若是换做咱们兄弟,这路程至少给多赶出几十里。”
李尽并未理会张三枝,而是回头瞥了一眼另一处火堆旁的人。
这群人都是拨给他运送粮草的,算不得上好的精兵,不够对于旁人来说,运送粮草的也用不着如上战场一般的强兵壮士,他便也没计较太多。
如今看来,倒好似真如张三枝所说,这群人实在太弱了些。
想着,又朝着火堆瞥了一眼。
这一瞥,却发现方才火堆旁少了一人,虽并未空缺出什么位子,可他记得清楚,那人带了一条遮脸方巾,方才还拿着木棍挑着堆里的火炭。
本以为那人用方巾遮脸是抵御风寒,如今却在心里徒然生出一股异样。
不对,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当即便从这处火堆旁站起身,走到另一处火堆旁,问先前坐在那人身边之人,“这人去哪儿了?”
被问的士兵一脸茫然,又见是李将军,便不得不回答,“不······不清楚,好像······好像去解手了吧。”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道:“他好像还说,是去林子里解手。”
李尽闻言眉头一皱,四处看了看。
此地极为平整,是个扎营的好地方,可若是想去林中方便,须得走到离此地颇有些距离的树林之中。
这么一转眼的工夫,这人岂能就没了影儿。
想到此,李尽立马又回了自己的火堆旁,冲张三枝道:“你在此看着,我去去就回。”
张三枝一脸不解,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李尽朝着远处的林子跑去。
心道,这将军倒也算尽职了,去方便方便都要吩咐交待他一句,好让他仔细看着这边。
夜幕刚落的林中没有一丝光,月亮也好似被笼上一层轻纱,叫人越发看不清林中事物。
这时候,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奇异的“咕噜”声。
紧接着,就听见脚踩枯叶的声音。
声音急急密密,好似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却又略显焦急。
不多时,又听脚步似乎放缓。
随着脚步的放缓,脚下声音也逐渐小去。
“主子可有新的吩咐?”
“宫里派了人来,咱们的人已经在想法子拦下,你这边尽量拖着人,也多催促着赶路。”
“小的知道,可是这就算那李将军想赶路,这群软蛋也走不大动啊。”
“总之尽量赶路,越快赶到边地越好,一旦让李尽到了边地,咱们的事儿就能进行了。”
话音刚落,就听树上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