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不了我,就杀了你。”
“这么多年了,你脑子里别只想着杀杀杀。”话音未落,泽裕拉开绑在胸前的长带,随着带子飞扬空中,那把古琴再无束缚,落于他的左手之上。
仅凭一手之力,他就把百斤中的铁琴轻轻托住。
右手已以闪电之速,飞快的扫过琴弦。
只见无数蓝色光束,在空中化为利剑,往莫笑直直射去。那万道蓝光封死了所有缝隙,没有一处可逃。
眼看利剑已至身前,莫笑忽然出手,掌心一把银白色长笛,飞快在空中划过几道光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芒瞬间从笛身里暴涨。
万丈光芒之中,笛尖不知何时画出一张巨网,朝琴气化成的利剑迎面扑去。刹那之间,见血封喉的尖刃被包裹在七色巨网里,远远看去,如同一个丰满的彩色圆球。
片刻的沉寂后,巨网突然如烟火炸裂。
无数蓝色利剑被迫调转方向,竟朝着泽裕和林津之飞去。不待泽裕出手抵挡,莫笑身影比利剑更快几分,红衣掠到泽裕眼前。
擦肩而过时,他手心银白的玉笛,猛然变色。
从笛孔里蔓延出的黑气,如同蜿蜒的毒蛇,慢慢往上,占据了整只长笛。几乎眨眼之间,笛子就由银白转为素黑。
然而,在彻底变黑的那一刻,长笛再次幻化,一把鹿角长钩取而代之,长钩的钩身有叉,形如鹿角。钩尾迅速钩住泽裕的七根琴弦。
莫笑仿佛想用这鹿角钩,拉断他的七弦。
意外的却是,看似细如发丝的琴弦,却坚如钢铁,钩尾未能拉断一根。但泽裕的整个身体,被鹿角钩拉着,随铁琴不断往后退去。
前方紧追而来的是千万利刃,身后是莫笑变幻莫测的长笛。
泽裕眉心渐渐蹙起。
情形对他相当不妙,必须马上脱离莫笑的质控。
想到此时,他的右手再次落在琴上,那五根手指,不知弹起什么乐谱,速度快得如似幻影。琴弦在他指间不断发出低鸣,弦身越颤越快,越颤越快......
“呲呲呲呲。”
鹿角钩发出一阵宛如狼嚎般的吼叫声,琴弦与钩尾摩擦出的火花一路飞逝。
再这样下去,莫笑的钩和他的琴,都会不堪重负。除非莫笑收手,否则两败俱伤。
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几乎毫不迟疑,鹿角沟从黑铁玄琴撤离而出。泽裕的脚步才稳稳立于原地,但他没有再继续后退,虽然不远处的利剑已在一尺之外。
反而深吸一口气,琴弦上的五根手指,猛地收回三根,只用剩下的两根游离于宫、商、角三弦上。
弹出的琴音,也因此渐渐慢了下去,慢了下去......
整个世界都好像随之慢了下去,呼吸,脚步,连闪烁的烛光都慢了下去......
莫笑缓缓皱眉,转身时,见泽裕身前的剑气,一点点凝固在空中,就如地上爬行的蜗牛,慢得令人窒息。他悄无声息的抬了抬手,却感到已变回原样的黑色长笛,重如千斤。
抬不起来,又或者只能慢慢的抬起来。
慢到他根本不能在此时,从后面对泽裕发起进攻。但泽裕还是忽略了一点,莫笑的长笛,是能变换百种形态的。
如果短兵器无法快速接近泽裕,那么,只要变为长兵器,无需他往前一步,就能一击达到目的。
果不其然,变黑的长笛再次出手,转眼之间,一把长枪已出现在莫笑掌心。他只需将长枪微微向前,枪尖就到了泽裕的脑后。
危机开始蔓延,来自脑后的杀气让泽裕瞬间警觉。
前后夹击之势,让气氛紧张到极致。林津之却在这种情况下,又近不了身。以他的武功,与西栎不相上下。要比起泽裕和莫笑,就相差太远。
千钧一发之际,泽裕席地而坐,铁琴从左手换到腿上。然后抬手咬破食指,摊开双手,重重往琴弦上拍去。那一声刺耳的琴声划破天际,一层巨大的气流,从七根长弦里往外扩散。
气流所到之处,皆被割裂成万千碎片。
那无数的蓝色利剑,也在气流的压迫之下变得粉碎。林津之情不自禁的扶住头盔,难以抑制的裂痕,在他的头盔上四处蔓延。
他惊恐的抱着头盔,好像极怕它完全破裂,幸而在最后关头,裂痕终止。
而莫笑的身影,只往后退了一小步。
一小步后,长枪变了方向,迅速穿过从泽裕肋下,往他右手刺去。不错,泽裕的手才是关键。若他这只手无法再弹琴,那他就等同于一个废人。
果然,枪头插入泽裕手背两寸,气流骤然而停。
若再慢一刻,气流就会波及到昏迷之中的妄琴。而这距离,全在莫笑的算计中,假如他刚才弃枪奔向妄琴,肯定无法及时护住她。
倒不如让泽裕停止更快。
顷刻间,泽裕的右手血流不止,他望着手背上的长枪,以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竟没有表现丝毫痛楚,目光反而在妄琴身上慢慢定格,像松了口气一般。
还好莫笑止住了他的琴声,不然妄琴......
可是他无计可施,莫笑刚才已将他逼入了绝路。为了自保,他只能如此。
北阴祭台,再次变得平静下来。
经此大战,莫笑居然毫发无损,而其他人却已伤痕累累。但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一言不发的抽出长枪。
长枪悄无声息的退回到长笛的模样,黑气也逐渐消退,变回最初的银白。
“你输了。”他淡淡道。
“我认输,所以接下来呢?杀了我?”泽裕不动声色拿出绑琴的长带,一圈一圈绑在手背的伤口上。
“先告诉我,”莫笑走回妄琴身边,俯身检查她的状况,随后头也不抬的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考虑杀不杀你。”
“是这样吗?没想到你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啊,既然这样,”泽裕起身,把黑铁玄琴竖在土中,全身依靠在琴上,略为疲惫的说道:“毫无疑问,她就是重塑之神的本体,只是还未觉醒。其实你很早就察觉到了吧?为什么枉死链会选择她。”
“重塑,之神?”莫笑似乎极其震惊,猛地回头望来。
“不错,刚才与神鸟产生共鸣,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枉死链受到一股奇怪力量的影响失控了。所以她才会昏迷不醒。”泽裕捏着眉心,也是万分困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枉死链竟然发生反噬。
“怎么救她?”莫笑声音冰冷。
“她马上就可以醒过来,只不过,她已经不能控制枉死链的力量了。也就是说,在枉死链彻底侵蚀她的身体之前,必须让一切重回最初。”
“什么叫重回最初?”
“很简单,你手上的晶石一共有四块,位于四个不同的神兽体内。一旦神兽觉醒,就能取走晶石。只要集齐四块晶石,唤醒主神,门就会被打开,一切自然能回到最初。”泽裕一字一句的解释道,眼里却闪过耐人寻味的暗光。
但他话音刚落,一旁沉默不言的林津之忽然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泽裕的脸。最终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莫笑有没有相信,略为沉吟之后,视线不经意间瞟过妄琴的项间。那根红绳如此熟悉,绳子藏于衣下,隆起的形状却像只木雕的猴子。
刹那间,犹似雷击,莫笑愣于原地。
原来她将他送的木猴,每日贴身携带。为什么要这么珍视呢?不过一只普通的猴子罢了。
“泽裕,我今日不杀你。但你必须替我照顾好妄琴。若再让她受伤。我一定会先杀你,再杀你师弟,然后把你的叛军逆党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末了,莫笑终于站起来,长袖下的白笛隐隐绰绰,好像随时都会出手。
“照顾好她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
泽裕言罢,莫笑已经形如鬼魅,身影移至密道长廊,走得果断干脆。这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从始至终,他好像没怎么出手,却让泽裕已经精疲力尽。
也就是说,莫笑根本没尽全力。
刚才对他而言,不过平日练手而已。
幽幽叹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林津之走上前来,扶住已摇摇欲坠的泽裕,他一直在苦撑吧?其实早已身负重伤,只不过不想被莫笑发现。
“师兄,你刚才撒谎了吧?”
“撒什么慌?”泽裕面色不改。
“你明明不能确定门打开后,妄琴的枉死链是不是真的会修复。”
“我并没有说能修复枉死链,我说的是重回最初啊,你没听清吗?”
林津之哑口无言,许久才说:“所以你只是想借助莫笑之手,加快打开门的速度?我真是佩服啊,连他那种人也敢骗。”
“那有什么,他再厉害不也是个人么?而且他已经有了弱点,你没看出来吗?”泽裕往妄琴挑挑眉,然后费力的挪动脚步,小心翼翼的把妄琴从干冷的地上抱了起来。
“不错,妄琴的确是她的弱点,但我怕她也会成为你的弱点。刚才你很紧张吧?如果莫笑没有强制你停下来,你自己也会停下来。”
林津之一针见血的话,落入泽裕耳中,他久久没有回头,也没再开口。
而已走出密室的莫笑,突然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块白帕。
他微微掀开面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帕子上霎时多出一条细长的血迹。刚才为了阻止泽裕伤害妄琴,生生接下他的琴流,他其实也受了些轻伤。
若非这伤,绝不会轻易放过泽裕。
毕竟泽裕也不容小觑。
但事到如今,他必须去见见那个真正拿走晶石的纥奚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