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宁若笑嘻嘻的和谭慧雅说着,又指了指一旁那身新衣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也太客气了些!”
谭慧雅也嘟起嘴,假意不高兴的责怪起来,话语却无比亲切了:
“宁若,大家平时玩在一处,何必为了这些小事破费!还有啊,我可说给你,这诗,并不适合绣在咱们女子的帕子上,你还是换一个吧!”
“哦?这样啊!我就是不懂嘛!幸亏来问了你这个才女,不过,这诗我还是想知道是谁写的,麻烦你帮我问问谭大人,我知道了,也好与人说道说道。”
甄宁若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偷笑,十分娇憨可爱。
谭慧雅明了,却也愈发觉得自己赚到了,便又指点道:“好的,举手之劳罢了。我这里有几首闺阁女儿的诗,温婉些,送与你绣帕子吧。”
“呀,你真好!”
如此,宾主尽欢,说话间气氛便更好了。
可甄宁若坐了一会儿,估摸着玉簪儿应该也能说上几回书了,便起身告辞:
“今日多谢你,改日有了消息你写信告诉我吧,我便不打扰了。”
谭慧雅热情相送,最后却又不禁问道:“宁若,后日……你真不去?”
“啊?什么?哦!你说寿筵啊,我真不去,我最近正迷几本书呢!”
甄宁若无所谓的摇摇头,一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谭慧雅便十分高兴的要送她出门,甄宁若拦住她道:“我还要去和康夫人告辞一声,你便别去了。”
谭慧雅脸一僵,和甄宁若眨眨眼:“宁若,你真体贴,知道我不爱看见她!那好,改日我们写信吧,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来寻我。”
甄宁若挥着手便走了。
谭慧雅脚步匆忙的回房间,直奔那新衣服处。
再想不到的,平时只是泛泛之交,甄宁若竟然出手这般阔绰,后日,她谭慧雅也能夺目一回了!
而甄宁若回到康夫人处,只见康夫人看向她的神情,一切的感激与激动尽在眼底了。
甄宁若便知道事情顺利了,却依然认认真真地和康夫人行礼,道:“宁若莽撞,今日带人叨扰夫人了。”
康夫人急步走来,一把扶住她,眼睛有些红,静默一会儿才道:“宁若,我该怎么谢你呢?”
甄宁若浅浅的一笑,如春风拂面:
“夫人说什么?我竟不懂。无非是一个会说书的女子罢了,谭大人有心,特特找来,请夫人带去给江老夫人暖寿,夫人这是谢的哪门子呢?”
康夫人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她清丽之极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做作,她晶亮的眸中没有丝毫的居功,仿佛说的就是事实。
康夫人嘴张了张,又扯了扯,却说不出话来,竟是有些泪眼模糊。
这般执手相看,默然了一会儿,康夫人转开头,拍了拍甄宁若的手道:
“我明白了!有劳你特意走这一趟。替我谢你母……罢了!宁若,万事在我心中。来,我送你。”
“多谢夫人。”
就这样,康夫人一路拉着甄宁若的手,直送到外面马车上,看着她上了车,亲手替她放下车帘,目送她离去。
车里,琴音小声问道:“小姐,玉簪儿留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甄宁若嘴角噙一抹让人安然的笑,道:“有。好事。琴音,让月四娘转去高记茶楼,你去请简秀才出来,便说他能写戏本子的时间不多了,运气要来了。”
很快,马车到了高记茶楼。
茶楼里依旧热闹,那搭的小小台子上,已经换了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沙哑着嗓子,不知道在讲什么戏本,周遭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偶尔喝一声“好”。
甄宁若踩着这市井的喧嚣,慢慢上了楼。
不一会儿,简秀才便来了。
他因为急赶过来,还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睛便无限希望的,看向那个安坐在微暗一角、宽大太师椅上的女子身上。
她还是一样的沉静。
她还是一样的娇小。
她还是带着帷帽。
可他却似乎看见隐隐青山,昭昭月华,引着他一步一莲,如去朝觐无上光明。
简秀才深深的吸了口去,在门口深深的做了一个揖。
甄宁若便指指平时那处凳子,道:
“时间不等人,简先生不必多礼,先坐下写吧。若是事情顺利,兴许三四日后,我便能引荐你见国子监的谭祭酒。到时候,一切便看你自己的了。今日,我先把余下的故事说给你。日后,我们便不必再见了。”
简秀才听着这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般的沉闷不已,可他也知道,自己无力做任何挣扎。
他也无话可说,可脚下,却似乎迈不开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中涌起迟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好事,那能到国子监的好事,忽然在“不必再见”这三个字轻轻的压迫下,变得让他无法取舍了。
若是因为要到国子监,而“不必再见”了,那去国子监还有意义吗?
他站着,手捏着笔袋口,手竟然有些些抖。
可是,那多次入他梦中的清甜声音却已经响了起来,紧紧抓住他的心,使他不得不忘记一切,大步跨到那凳子前坐下。
“这日,唐僧到了一处城池……”
这次,要把所有内容讲完,甄宁若不断的讲,却还要时不时催一下琴音倒茶。
琴音不好意思地应着,可过一会儿,却又故伎重演,傻愣愣听的入迷。
而月四娘,干脆在甄宁若身前席地而坐。这样正好可以看见甄宁若面纱下小巧的嘴巴,月四娘托腮,便这么盯着,一动不动。
终于,整部《西游记》算是讲完了。
甄宁若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便跟琴音嗔道:“琴音,我饿了,你真是失职啊!你便是这般对我的?”
她声音都略微有些沙哑了,但这般对着婢女轻语,却又让人觉得她可亲的很。
琴音尴尬的笑着,急步出门去叫东西来吃。
简秀才抖着手,写完最后几个字,只觉得那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意志一松,笔“啪”的一声掉到了桌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