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赶紧的过来要挽甄宁若的胳膊,却又对着甄宁若身后的香云傻乎乎的笑。
香云被她笑的脸红不已,干脆一扭身,回了厢房。
甄宁若看着实在是好笑,摇摇头,只管自己进了屋子。
琴音隔了几息才追进来,普通一声,便跪在甄宁若面前,仰着脸道:“小姐!奴婢哥哥让奴婢先代他磕头。”
说完也不等甄宁若反应,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一磕,又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递到甄宁若面前,笑道:
“小姐你给瞧瞧,奴婢哥哥立时去置的东西,还有他家以前传下来的一个小物件,哥哥说,这么大的好事,得先定下来!差着什么,以后他一定补上!”
她额头红红一片,两只眼睛里却闪着光。
甄宁若接过那帕子一看,见里面是一支流光溢彩的金镯子,和一只又旧又黑又细的银戒指。
那金镯子,她只一眼,便知道是裕庆楼的东西,还是她画的样子呢!光这一个镯子,估摸着刘青云是把家底掏了的。
另一只银戒指,一看便是穷人家唯一的信物,定是刘青云家传之物了。
有诚意!
甄宁若的笑便在眼底里出来了,道:“好!你去把香云叫来。”
琴音从地上跳起来,笑着立刻跑了出去。
一会儿的,她便又拉又拽的把个香云拖到漱玉斋正房门口:“来嘛!姐姐!真的,小姐找你呢!来嘛!”
两人在门口拉扯,香云脸红便不用说了,但那眉眼间洋溢的一种且羞且喜的娇俏样子,甄宁若先是看的好笑,渐渐便觉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情愫涌动。
她仿佛灵魂出了窍,悠悠然回首,看见自己的前世,那些青稚日子里,她、丹阳郡主和甘露几个,眼神里充满爱慕的谈论京城的男子;也看见自己,刚嫁入江家时,每日曾怀着感恩之情等待夫君时的那种短暂安然。
可惜,世间她曾有过的美好,都只是别人算计下的一个梦,并使这个梦一变再变,最终成为世间最大的噩梦。
而今生,她决不会再让这个噩梦发生。
可是,那些美好呢?
甄宁若眼前不知不觉的浮现一双眼睛,温柔缱绻看着她。
然而不过一瞬,甄宁若摇摇头,把那一切摇走。
那些憧憬着未来的美好……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她收了心神,笑着喊了声:“香云你来,我有正经事问你。”
香云只好埋着头,被琴音推了过来。
甄宁若端正起脸,煞有介事的道:
“香云,有件事我也才知道,巧的很,才刚在和禧堂我娘也和我提了你的事,说我们外头铺子上有个掌柜的,不知怎么瞧见过你了,竟然还托人送了一个镯子进来,说要求你去当掌柜太太。
我娘说,掌柜的人年纪大了些,但替我们家做行货生意,手头阔绰着,家里头三四百亩地是肯定有的。
另外就是刘青云了。这个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他跟着我做事,我也不敢让我娘知道的。日后好不好的,也全凭他自己了。
琴音才刚把他们家祖传的信物拿来了,虽是个银戒指,却是几代子认当家媳妇的东西。人家也跟我说了,缺什么,日后会补上,只如今就是这个银戒指了。”
这话一说,琴音在香云背后的脸吓的煞白,嘴张的老大。
甄宁若冲她眨眨眼,琴音依然不甘心的看着她,但到底把嘴闭上了。
而香云脸上的红晕也退了,慢慢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甄宁若。
甄宁若便指指放在榻几上,琴音那带来的两样东西,道: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的事。我是随便你的,就是这两样东西,你自己挑吧,你挑什么,我都替你做主。”
甄宁若自己说完,还不断偷偷的瞪忍不住要讲话的琴音。
琴音一张脸扭来扭去的难受,哭笑不得的看着甄宁若,又担心的看香云。
香云很明显的也紧张,眼睛扫过那两样东西便埋下了头。
屋子里静的几乎能听见琴音咬嘴唇的声音。
甄宁若拿帕子捂着嘴一会儿,干咳一声,道:“香云,挑吧,挑好了我还有事吩咐你。
又静了静,香云也不含糊,走近榻几,看也不看那流光溢彩、镶宝錾珠的金镯子,抬手抓了那又黑又小的银戒指,咬着唇退到一边,又埋下了头,脸上的红晕便又爬了上来。
甄宁若便听琴音“咕咚”一声,大力咽了口口水,身子软了似的蹲到地上,低喊道:
“小姐你,你,不带这么玩的!可吓死奴婢了!”
甄宁若这才笑出来,道:“你怕什么?难道你以为,香云会选那个镯子?就算选了镯子,还不是你哥哥的!”
“不是,你,你,小姐,你,那不一样的……”琴音急的说不出话来。
香云一头雾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仔细辩辩话意,却慢慢明白了,也瞪大眼睛看着甄宁若。
甄宁若叹了口气,道:“香云,刚才我骗了你,没有那什么掌柜的,这镯子也是刘青云的。你,可生我气?或能明白我的意思?”
香云手里紧紧攥着那银戒指,眼睛第一次认真的看那金镯子,楞了好半天,慢慢给甄宁若跪下了。
她也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甄宁若道:
“多谢小姐这番心意。奴婢明白了。
以往只觉得小姐虽聪明,到底爱玩闹,如今奴婢对小姐,心服口服,奴婢此生,不管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万死不辞。
奴婢怎么会生气?小姐的想头神妙。奴婢若是选了金镯子,奴婢不过看上的是他的财,那奴婢便别指望人家也看重奴婢,日后好不好的,都是奴婢自己选的。
可若是奴婢选了戒指,就是看上他的人,日后有什么,小姐都会替奴婢做主!
奴婢这……心里……小姐!奴婢,奴婢谢您!”
甄宁若娇小的身子端正的坐着,尚未完全长开的眉眼间还留着些许青稚,可她目光端凝,浅浅笑容间有一种看透世间沧桑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