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您认识希特勒?”她装傻地问。
“我当然认识。太认识了。”
“您掌握一些不同的情况,已经告诉了我的父亲,但不愿意告诉我。这样,我只能让谎言永留史册了。”
沉默一小段时间。“过去四十年了,还有什么意义呢?睡着的狗就别管它了。”
“按您的逻辑,没睡着的狗呢?”她动感情了,“假若希特勒仍然在世,我们就必须揭露他,惩办他!您若真有不同的材料,我希望您能帮助我。”
“好吧,我估摸着我现在可以见见你,只一小会儿。不过,这次不能公开。”
“绝不。我向您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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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蒂尔大夫宽敞的两层砖楼一翼的小型牙科实验室里,埃米莉向前探着身子坐在室内仅有的一张椅子上。蒂尔大夫在她斜对面,坐着一只很高的白色圆凳,一只胳膊肘支着背后的“弗米卡”试验台。
打她进屋以后,他一直很客气,很友好。他是个苍鹭似的弯腰曲背的高个儿男子,长着一头花白的细发和一双机警的蓝眼睛。她估计他已有八十多岁了。
“好吧,埃米莉小姐,我们见面了。您父亲一点儿没有对您提起过我们几周前的谈话吗?”
“没有,只知道您告诉他的情况令他很激动,促使他制定了一个挖掘计划。”
“现在您马上就要知道了,”蒂尔大夫说着伸手从后面的台子上拿过几页纸,“您清楚,只有苏联人正式调查了希特勒的死亡和埋葬情况。我为您总结一下他们的发现。首先,在他们的所有证据中有一个关键性的疏忽:无人真正看到希特勒自杀,也无人看到爱娃自杀。根本没有一个人敢做这样的证明。我们知道的只是德国俘虏在苏联人面前描述的各种场景一什么希特勒打算要自杀;什么他和他夫人在密室里一同自尽;什么看见他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他已经断了气,什么他被抬到外面,又被火把点燃等等。并没有确实的尸体可验证。”
“不过,还是有些物证的。”埃米莉突然打断他。
蒂尔大夫点点头:“有一些。让我先告诉您苏联人都发现了什么,然后再谈谈我知道的情况。宣布希特勒毙命四天之后,列兵伊凡?朱拉科夫在总理府花园的一个炸弹坑里发现了一男一女的遗骸,遗骸已经变成薄片状的灰和焦骨。俄国人用卡车将遗骸送到柏林北郊的一个陆军医院。苏联专家在那里进行了大量的分析验证。”
蒂尔大夫低头看着手中的纸页说:“我读几段苏联人的报告。关于男尸——‘鉴于尸体已严重毁坏,难以确定死者的年龄。估计在五十五至六十岁之间。部分头盖骨遗失。部分枕骨、颞颥骨和上、下颚骨尚存。面部和身体的皮肤已化为乌有;只有肌肉烧焦后的残渣保留。’”蒂尔大夫抬起眼睛,道,“没有皮肤,也就找不到指纹。”他继续查看纸页,“下一个报告说——‘鉴于身体各部均已严重烧焦,不可能描述死亡妇女的特点。该女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还是没有指纹。但是,苏联专家们认为他们掌握了一个与指纹一样可靠的辨别手段,即他们从两具遗骸上获得的两对牙床,真牙、假牙俱在。”
“准确地说,他们得到了什么证据?”
“男人的上、下齿桥,其中一个齿桥上镶着一枚旧式的金质开窗齿冠,还有从爱娃牙床上取下的一个金质齿桥。苏联成功地通过助手找到了希特勒的固定牙医胡戈?布拉施科大夫,又找到制造这些齿桥的胡戈大夫的技师。从那里寻来希特勒和爱娃牙齿的最后一次X光照片,与尸体上取下的齿桥进行了对照。齿桥与X光照片是一致的。通过如此法医鉴定,苏联人在一九四五年七月九日正式发布公告,宣称他们发现了希特勒和爱娃的遗骸。”
“但您有异议,”埃米莉说,“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希特勒的一名私人牙医。后来,希特勒对布拉施科大夫的一些特殊手术产生了怀疑,便将我召去。他又不想让布拉施科大夫感到不悦,我的任务便一直没有公开。由于无人知晓我给他做过牙科手术,苏联人没来找我调查。我设法搞到了苏联人解释其识别确认理由的报告副本。有可能把他们的发现与我本人给希特勒做的手术进行了对比。齿桥是原来的,但有一点细微的不同。当我调整希特勒的齿桥时,为了让他戴着更舒适一些,我在他的齿桥上又增加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棒扣。按照苏联人的验尸报告,他们的齿桥上没有这个小捧扣。这使我产生怀疑,俄国人找到的究竟是何人的齿桥?”
“说不定您的装置给烧化了呢。”埃米莉推测。
蒂尔大夫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可能的。那个扣紧装置是金子做的。它要是被烧光了,整个齿桥早就没啦。不会的。我敢肯定,俄国人认定是希特勒的那具男尸其实是希特勒的替身的,这位替身依照希特勒的样式重新安装了假牙,但缺少我所增加的那个装置。”
“这就是您为什么建议我父亲重新挖掘元首暗堡花园的原因?”
“我建议,他应当做一次终结性的搜寻,争取找到两件证据——另外一个装着不同齿桥的牙床,齿桥是我给希特勒装的那一副,那一副真的。假若您埃米莉小姐能够找到它,您就会明白,希特勒像世人所说的那样确已杀身成仁,化为灰烬。”
“蒂尔大夫,这才是要找的一件。您说有两件证据。另一件是什么?”
蒂尔大夫举起一张纸:“看这个。”
埃米莉靠近一些。这是一张粗糙的钢笔素描,画的好像是一枚刻有人像的浮雕宝石。
“这是什么?”她问。
“希特勒脖子上挂着这样一副宝石项链。大概除了与他共枕的爱娃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戴这样的东西。我是碰巧偶然发现的。最后一次我给希特勒做牙科手术的时候,我给他做了全身麻醉。麻醉前为了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我解开了他衬衫的领扣。在他胸脯上我看到了这枚宝石,显然是个吉祥物。”
“这是什么吉祥物?宝石上是谁的头像?”
“您知道希特勒在元首暗堡的办公桌上一直挂到最后一刻的那张油画吧?这块宝石上的头像就是按照他最珍视的油画像复制的。”
“腓特烈大王的头像。”
蒂尔大夫的长面孔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两者完全一样。他们说希特勒死后是穿着所有衣服焚化的,果真如此,当他被埋葬时,盖在他紧身短上衣和衬衫下面的这枚宝石一定还戴在他身上。可是苏联人根本没有发现它。所以,假如您挖掘后找到了宝石或我安装的金扣齿桥,您就可以证实希特勒确实死在了元首暗堡。”
埃米莉仍有疑虑:“要是希特勒摘下了宝石,挂到他替身的脖子上了呢?”
“我想他不会。那是他戴了一辈子的保佑平安的护身符。即使没有宝石,还有那个金子的棒扣。”
埃米莉双目盯住蒂尔大夫说:“这么说,您认为我应当挖掘?”
蒂尔大夫缓缓点头,表示赞许。“挖吧,埃米莉小姐。要想获得真情,就深深地挖下去。果真发现了真情,也莫向他人透露——直到您远远地离开了柏林,再向世界公布。记住,小姐,挖是要挖,但不要声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