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好气又好笑,“没有便没有,对着我你这么激动干嘛,害怕我抢你们夏藏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往她柔弱无骨地手掌水汽,“疼不疼?”
雅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摇摇头,正色看着他,“迦叶,我不知道流言怎么回事,但我从未听父兄提起过。”
“我相信这是流言,可别人信么?”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歇了,气候却比刚才大雨时还要冷,少女露出的皮肤被冻得惨白,端起酒杯一口闷了,“什么时候传出来的,从哪儿?”
“我还在查,一有消息便告知你。”
她点点头,单手撑着脑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像是炸开一般,一边是父母旧部,一边是空穴来风的宝藏……她总觉得里面隐藏一个惊天的阴谋。
“左右在世人看来夏家已经没人了,这流言很快就传不下去了。”
“我还活着的,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活着,就是为了……”雅不敢想了,直接把脑袋磕在泛着油光的桌面上,“夏家如今连个空壳都没剩下,他还不肯放过吗……”说到后面,声音的,好似哭了。
“好了,我们再想办法,先回去睡一觉,”季迦叶将桌上的少女抱了起来,嘉善公主的酒量不好,两杯就晕了,软软地摊在他怀里,美目微阖,辣地通红的嘴唇涟涟发光,一个劲的嘟囔着,“我好没有,我真的好没有用,师兄你说我怎么办……”
那都是跟她母亲出生入死的人啊,前世不知道也就算了,这辈子知道了,却依然无济于事吗?
至于宝藏,夫妻多年,李商言不是个好丈夫,却是个好君主,宝藏这莫须有的东西,十之**都是假的,骗不了他。
“我可以帮你。”
少女羽睫颤了颤,最终却没有睁开。
年轻的好似没看到,自顾自喃喃低语,“不过,你拿什么偿还?”
我愿为你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可你拿什么偿还我这颗赤子真心?
迟迟不到装睡少女的回答,季迦叶动作轻柔替她拢拢披风,他们鼻尖相距不过山村,他可以感受到少女柔柔甜甜的呼吸,掺着烈酒芬芳,年轻的明明滴酒未沾,却又像醉了,“真心换真心,如何?”
“……好。”她突然睁开眼,仰着小脸看他,黑色的眸子明亮如晨星,眼眸覆了层水雾,迷迷蒙蒙的,撒娇般蹭蹭他胸膛,“迦叶,脑袋好疼……”
“让你喝这么多。”将少女抱得紧了些,大雨终于停了,只剩蒙蒙细雨,彼此呼出的热气在里凝成白白的雾,“以后,不准在外人面前喝酒,知道么?”
少女唔了声,白皙的小脸一个劲地往他胸膛拱,俨然一头喝醉的小崽,难得看她露出这幅娇态,季迦叶冷硬的心肠莫名柔下来,这才是他软绵绵的小师妹呀……
夜色很深了,勤政殿却灯火通明,龙案上堆满了奏折,年轻帝王自从回宫后,便日日夜夜待在这勤政殿,用无尽无休的奏折麻痹自己,似乎只要不回去,只要见不到,她就还在,而不是留他孤孤零零一个人。
“陛下,公主出宫了。”
“嗯。”乾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用朱红御笔批着折子,他面容倦色很重,麻木地重复着同一件事却又感觉不到累,“进宫了?”
“是。”湛一跟乾帝多年,却从未猜透过他心思,“属下让湛四湛五跟着了。”
湛四湛五都是女子,是他们几个暗卫里最擅长跟踪的。
可对方是乾国的话……老实说,湛一也没把握。
乾帝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合上折子,“无妨,叫人盯紧萧家。”
萧家现在的家主是萧宁儿的父亲,是个滑不溜丢的老狐狸,萧家子孙也都算争气,所以他暂时还没打算动萧家。帝王之术讲究制衡,现在看似萧家在皇城里风头无二……乾帝指尖轻扣从边关送来的密信,留着萧家,还有用。
见乾帝又埋头批起折子,湛一正欲悄无声息退下,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湛一,你说朕是不是太纵容嘉善了?”
顶着个嫡公主的名头,却私自出宫,彻夜不归,哪怕那人是准驸马也够荒唐的!
何况,刘太后还在佛堂修身养性呢,她就半分不关心?
湛一自小跟在乾帝身边,知道这帝王将李家的江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容不得半分有损皇室颜面的事,现在隐忍不发自然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恐怕是那个娇俏美丽的公主还大有用处吧。
“属下从未见过这般在意一个人。”
年轻帝王似乎笑了下,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就连季迦叶这样的人都有心上人了。当初知道他就是她挂在嘴边的师兄时,李商言嫉妒得都快疯了,甚至动过给他赐婚的念头,却都被他推了。
皇城传言是身患隐疾才不近女色的,可李商言却一个字都不信。
竟然看上嘉善这小丫头了,年轻帝王觉得荒诞之余,隐隐还有些羡慕,天底下夫妻千千万,可心意相通、唯有彼此的却百中无一。
湛一退下后,偌大的勤政殿又只剩年轻帝王一人,心底空得厉害,指腹无意识摩挲光滑的木雕小像,那刻到脑子里的眉眼嘴唇……李商言狠狠闭上眼,简直不敢相信,她已经走了两个月二十一天。
“陛下,德妃娘娘带了点心在门外候着。”
乾帝终于睁开眼,波澜诡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直到将身边的总管太监看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才不带情绪问,“元福,你跟朕多久了?”
“回、回陛下,奴才十二岁跟着陛下,如今已十四年有余……”
“这么久了,”乾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跟前,低垂脑袋的元福只见到一双明黄的缎布锦靴,“朕的喜恶还不明白么?”
元福砰一声跪下,身子瑟瑟发抖,“陛下,奴才自知罪该万死,可陛下膝下空虚……”
别人或许不知乾帝没有子嗣,可他们几个亲近的人却是一清二楚,陛下对孝尊皇后的情意太深,甚至连动摇国之根本的子嗣都不在意了。自从回来后日日茹素,没日没夜批折子处理公务,睡一个两个时辰还常常被噩梦惊醒,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要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