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貊死气沉沉的脸又红了红,看着也不那么可怖僵硬了。
水太冷了,又记挂着青莲的伤,李鹤雅稍微收拾了下便换上衣服从水里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上那股腐烂的味道好像沁入了肌肤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我好了,我们走吧。”说完这个就先往前走了,便走便哆嗦。
可等了会儿,季貊还没跟上来,就像别人点住了穴道眼,傻愣愣立在原地。
李鹤雅一脸不解折了回去,扯着他的袖子,皱着眉,“怎么了?”
“没、没事咳咳……”他心虚地甚至不敢去看李鹤雅,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女人过,在她的面前,就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走、走吧……”
李鹤雅不明所以,但也没追问,反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担心那个男人吗?
季貊眼神暗了暗,阴沉青白的脸有些难看,不知道那个男人又是谁。她也是的,就跟他在一起,生一两个孩子不好吗?非要惹事非要拈花惹草,真是太可恶了!
“他怎么样?”
天已经大亮,那个给青莲看病的男子这才看清李鹤雅的脸,竟然是嘉善公主,他慌忙要跪下行礼,却被李鹤雅扶住了手,“你就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回公主的话,此人失血过多,但好在及时吃了灵药,接下来只要修养半个月,就无大碍了。”
李鹤雅点点头,看着依旧昏迷的青莲,还有点不放心,“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属下也不知,这要看个人的身体状况……”
“知道了,”李鹤雅不耐烦打断他后面的长篇大论,“麻烦你多照料一二。”
“是。”
这人对她好像有点尊敬过头了。以前国巫府的人见到她绝无这般尊敬的。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季貊,难道是季貊吩咐了什么?
她没多想,看了看周遭,昨天正好是冬至,风吹在脸上有点冷。
又是一年冬天了,她想起去年那个灵堂,想起乾国皇宫一片肃杀,仿佛还在昨日的画面,竟然都过去足足一年了。她有些感慨,更多的是何去何从的无措,天下这么大,却连她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走了。”季貊习惯性地抓着她的手,正要带着她往前走。
李鹤雅却跟长在那儿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不解地回头,“怎么?”
李鹤雅无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又累又饿,还冷的要命,看着眼前这个与常人不同的少年,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到底怎么了?”一看她这样,季貊有点慌了。
“季貊,接下来,我恐怕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这下,季貊的脸是彻底阴沉了下来,少年那张青白的脸变成了死灰,那双猩红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想反悔?”
明明是问句,他却用笃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李鹤雅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却又不想继续骗他了。
然而她的沉默彻底惹恼了处在炸毛边缘的少年,“李鹤雅,你答应了我的,你这样是言而无信,过河拆桥!”
“对不起,日后……”
“呸!现在都顾不了,还谈什么日后!”
少年炸毛的模样实在有趣,李鹤雅甚至想伸出手摸摸他的脑袋,给他顺顺毛。
她手指动了动,到底忍住了。
两人僵持着,原以为季貊会破口大骂说些难听的话,这样李鹤雅心里还好受点,他却没有,只是那么盯着她,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到了最后,还是季貊先妥协,“你要去哪?”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真不想去南伽国了,就到处看看吧。”
等青莲伤好了,她就跟青莲分道扬镳,然后四处看看。天下这么大,有多少地方她没有去过,她不想再打仗了,等走累了然后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养几条狗,几只猫,反正她这身子她也清楚,活不了几年的。
“李鹤雅,你究竟怎么了?”
她都变得不像她了,明明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眼神却平静地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
“是天泽国皇帝欺负你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你要是不想去南伽国也没关系,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儿,你要是不想生孩子……我们就生一个好不好?”
噗!
李鹤雅直接笑喷了。
原来季貊对生孩子的执念竟然这么深啊。想到自己胡乱答应下来的事,李鹤雅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愧疚,“季貊,我不想骗你了,我身体很不好,也活不了几年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我也不想要孩子。”
季貊是季迦叶的兄弟,她怎么会给季貊生孩子。
这简直乱套了。
“没关系老疤医术很好,我会让他医好你的,我们就生一个好不好?就一个?”
李鹤雅一脸包容地着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季貊,我得走了,谢谢你能来。”
最后,她这么说,一直都是平和的,明明才经历过生死,她没有恐惧,也没劫后重生的喜悦,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他。
季貊毫不怀疑,那时候陷入沼泽里,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生死未卜的青莲,她也许早就放弃了。他所认知的,那个满心火热,心怀善意的李鹤雅不在了,如今的她,只是个顶着空壳,心都死了的嘉善公主。
“如果我不放你走呢?”他也笑了,笑容阴涔涔的,盯着她的目光满是势在必得,“你可以不给任何人做事,不给我生孩子都行,但你不能离开我。”
这是他最后底线,如果她还不答应,季貊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放她走了,结果是天意让他遇到她的,就那么凑巧,让他捡到她了,捡到了就是她的,就是他的。
“我大概会难过吧。”她笑笑,虽然说着难过,却浑然不在意。
季貊咬着牙,因为太用力,额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上前一步,一把将人揽到了怀里,死死地抱着。
“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女人。”他把下巴搁在她的纤瘦的肩膀,恶狠狠地说,粗嘎的嗓音里却带了几分哭腔。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其实我也想知道的。”
李鹤雅还能笑得出来,季貊凶狠地咬着牙,突然松开了手,却不给她反应拒绝的机会,突然捧着她的脸,冰凉苍白的嘴唇直接压了下来,他动作太猛太急,牙齿磕碰到了一起,他凶狠地吻着,毫无章法,甚至将李鹤雅的嘴唇都咬破了。
“你……”她喘了两口粗气,刚吐出一个字,又被他揉到了怀里,“听着。”
季貊的声音压得很低,又分外强势。
“傀儡术本来就有反噬,我用了禁术,大概活不到二十岁。”
“要不,我们两个短命鬼就凑活着过好了。”
“李鹤雅,我会对你好的,比季迦叶对你还要好,真的,我以后都听你,你不要急着拒绝我好不好?”
“李鹤雅,我这辈子,到底都不能真正拥有什么……”
“李鹤雅,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