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彤对此没有警惕,即是凉肃前脚刚出去,后脚来叫人,那就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她还真跟着老嬷离开了小楼。
两人来到绿丛掩映的一个狭小院子,在一楼檐下停住脚步后,老嬷回身过来,从自己袖口抽出一条飘逸的纱巾,踮起脚尖吃力地往她头上披好。
“这是做什么?”林婉彤边念叨边有意避开,但终是躲不过一袭粉纱将她两边的面颊遮掩住。
老嬷只道:“待会上街太阳大,我怕小姐晒伤了,就不好与少爷交代。”
她这么说也是有道理,虽然林婉彤觉得这中年妇女的阴气太重、略显可疑,但出于护肤需要,最后还是听她话,将纱巾严严实实地围好了。
这老嬷穿着一身暗淡的棕黑衣裳,拘谨了手脚走在前面,将她带出到无人经过的后门时,脚步愈是加快。
“我们去哪里啊?”林婉彤小跑在她身后,追着问。
老嬷头也不回地答道:“去大河边走走,今天那里有东洋来的商贸船,好几年就这么一次,船上有好多新奇玩意可以买到,错过就是错过,往后很难再遇。”
听是东洋来的,林婉彤暗笑原来日本货啊,难怪她这么着急。
两人抄近路赶到码头的时候,果见港岸里停了艘不大不小的元宝船。
阳光底下的桅杆还有收起的帆布可真是漂亮,许多额头缠了烂布条的水手打着光膀子在甲板上跳来跳去。
他们穿稻草编成的破鞋,不断地将一箱箱稀奇玩意搬到岸上,随后兜售给来看热闹的小老百姓。
聚在岸头的人不少,林婉彤让心急的老嬷拽进人群后,往摊在地上的众多箱子去挑货。
一长排开了盖的货箱,里边的东西琳琅满目,林婉彤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几个腰间别了糙棍的水手在箱子后边来回走动巡逻,另有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小伙蹲在几个高叠的箱子上等着收钱。
他们都没穿上衣,看得到身材精瘦的人肋排明显,而肌肉结实的,则将他们八块或六块腹肌骄傲地展示在阳光与江风里。
林婉彤的视线忍不住往那些肌肉裸男的胸肌与腹肌上瞟,想到谌礼锦也是这般好到爆表的身材,就忽地红了脸。
“诶小姐,我忘记带钱了,我跟这些东洋人说好了现在回家取,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老嬷一声呼喊扰了她的眼福。
“那你快去快回啊。”她还傻乎乎地叮嘱道。
老嬷抱了几样小玩意钻进了人群里,林婉彤继续欣赏不要钱的健美表演。
但是越等她越觉不对劲,从午时的烈日当头,一直挨到夕照染红了江面,连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可那老嬷还是没有回来。
几个水手已经开始在搬货回仓,那红发少年从高处轻轻一跃,就稳当地落到她面前,用着并不纯熟的汉语问:“你那母亲大人呢?”
她诧异道:“她不是我妈,我和她不熟。”
少年睁大眼,而后往附近的兄弟急嚎了几声,林婉彤大学里辅修过日语,所以听得懂这人分明就在喊:“骗子!那个女人是骗子!”
果真正在收摊的水手们纷纷拎上了家伙,这几个往城里追,另外几个上前围住了她。
林婉彤逃也逃不开,只得徒劳地用日语解释道:“我不是骗子!”
水手们听她居然也会自己家乡的语言,好奇道:“你也是东洋人?”
“我不是,而且我也不是骗子!”她急得直跺脚,脑筋不停转动试图找到方法逃脱他们的包围圈。
然而追老嬷的人很快回来了,京城这么大,她早就跑了没影,况且他们趁夜就要起航,五十里外有个著名的夜市等着他们去揽生意。
于是红发少年做主,一把将林婉彤扛到肩上,随船一起带走了。
元宝船扬帆起航,落日余晖里号角声空鸣悠长,被关到船厢内的林婉彤趴在舷窗边,眼睁睁看着京城的港岸往后退去。
“完了,这下离结局越来越远了。”她丧气地背靠船壁慢慢坐到稻草铺上。
她正埋头在膝不断懊恼,紧闭的门这时候被那红发少年推开,只听他笑着喊道:“你快出来,我们老大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