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轻叹口气。明明是两个长得根本不一样的人,他怎么会联想到一块儿去?
公主明明已经离开一年多了!
人死又怎么可能复生?
苏霁月才出去吹了会儿凉风就被蒋阳找到,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偏了头没好气道:“怎么?鬼王这么快就让你来遣送我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他放人,我又不是不识路……”
“小影……”蒋阳忽然打断她,一双眸子落在她脸上泛出奇异的光来,“你真的是女子?”
苏霁月一怔,片刻就明白过来。这个鬼王,她隐瞒了大半年的身份竟然分分钟就被他给透露出去了,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
“你是女人!”这蒋阳居然半点没因为她欺骗的事儿而生气,反而眸底竟有喜悦之色。他当即快走一步似是要离她更近一些,却又似想起什么来又将迈出去的那一步缩了回来,透了些黯然的问,“王爷说,你是莫秦莫四王爷……”
“都是过去的事了。”苏霁月打断他的话,静静看了他片刻才道,“我不是有意骗你,实在是女儿家的身份在路上多有不便,所以便做了男子打扮。恰巧大家因此误会我就是男子,我也懒得解释,所以才一直到了现在。”
“我懂。”蒋阳抬起头来,眸底隐隐有赤诚之光,“你一个人从城安门过来,想来那时候必定是从莫秦过来的,乱世之中,女子自是有不便,我都理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苏霁月一怔,看着他:“蒋将军……”
“小影,我……”蒋阳想说什么,可面对苏霁月那双澄澈的双目到底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摸着头笑了一声才道,“那个,将军说让你暂时先留在军营里面,但是他有几句话想与你说,所以让你跟我回去一趟。”
“哦?”苏霁月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漫天夜色,无所谓般抬步过去,“那走吧。”
她从蒋阳身侧而过,一股清淡的兰花香扑鼻而来,蒋阳忍不住脸色微红,心头阵阵涟漪。
原来……她是女子!
想到这一层,他心跳得更快了!
亏得这大半年时间他一直以为他是男儿身,几次心头有想法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尤其是她离开那半年,他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想起她身上幽幽飘过来的清香,想起她澄澈的眉眼,想起她笑起来时茫然却毫无杂质的笑容。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那困扰在他心头大半年的矛盾纠结到了这一刻竟全都迎刃而解了!
苏霁月并没有走出多远的路程,因而很快就到了地方。
“我在这里等你。”营帐门口,蒋阳嘱咐道,“王爷既然已经答应留你下来,断不会为难你,你不必紧张。”
苏霁月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却笑了:“蒋将军,我没有紧张。”紧张的人是他吧?
当然,后面的话她没说。因为里头已经传来了那个冰棍的声音。
“进。”楼宸的声音分明不带一丝感情。
昔日在帝都时,苏霁月也领略过那人的冷冰冰了,所以这会儿瞧他如此模样倒并没有觉得太惊讶。只是坏就坏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而莫秦与南朝是仇敌,偏生云深又被她差去找小白了,只怕这个人来找她的原因正因为此。
但是不怕,他的性命是她救回来的,他若是敢对她怎么样,她又千百种方法让他重新躺回去。
拥有医术傍身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刚刚醒来的不经人事的女子了!
起码,她现在有了自保的能力。
陆离说的,乱世之中,学医虽是救人,但第一件事却是自保,只有会自保,才能救更多的人!
营帐内的炭火很旺,一进去刚刚在外头的寒意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暖意洋洋。
而那个动过手术还重伤未愈的人此刻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案后头,一身黑衣的他,玉簪束发,若非面色还透着些苍白,压根就瞧不出他身负重伤。
“你伤势未愈,现在就起床很容易牵动伤口使得伤口撕裂,那时候就更难康复了!”
苏霁月也懒得行礼,反正他对自己没好感,行不行礼都一样。
面对她面无表情的话,楼宸目光停顿了片刻,忽然就道:“你来南朝做什么?”
“我是南朝人。”
楼宸看了看她,她的模样确实不太像莫秦人。莫秦人的肤色和身高都与中原人不一样。
“让云深去莫秦,你有何目的?”
“医者只为治病救人,我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那人一双眸子盯着她,眸底的黑沉让人心里犯忡,“你在莫不知心里的地位别以为我不知道,若当真是为了取千年雪狐的血,你只需书信一封,莫不知自会差人送来,可你却用的我的座下大将,还说没有目的?”
“鬼王,有件事情你好像没搞清楚。”苏霁月盯着他,“你的生死与我是没有关系的,我不过遵从了一个医者的职责医治你。救你,是因为我的天职在,但是对于取药却不是我的职责。大夫治病救人,只需对症下药即可,药方我既然开给你了,那找药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总不能因为我跟谁谁谁相熟,那所有病人的药都由我来亲力亲为吧?”
“是么?”
那人移开步子,从书案后起身,高大的身躯挺拔的立在自己跟前,“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可你所指出的取药之地是让人送死的地方,对于这,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那人周身所散发出的气场实在是有太强的压迫力,苏霁月不喜欢,当即就别开视线:“你的毒不是我下的。”
“解毒之法是你指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情!你身上的毒本来就复杂,我原本提供了药方给你的手下,是他们办不到,所以我也只能给这样一个险方,这不怪我!”
“不怪你?”楼宸淡淡问出三个字,面上却丝毫不是他语气里的情绪,只见得他从书案上抽出一张宣纸来,面无表情道,“要我相信不怪你可以,你现在就书信一封,只要你肯写信,我就相信你说的,也相信你不是莫秦送来的歼细,而且必定以礼相待!”
“我不写。”苏霁月想也不想便移开视线,“你不能因为你的事情便牵扯入我的私事。我与莫秦的过节鬼王你是再清楚不过,你觉得的那样的情况之下我还会是那边的歼细吗?”
楼宸笑了,极淡的笑意却让人心惊胆战,“女人的心,谁又说得清?”
苏霁月怒了,是第一次真正的发怒。
她醒来之后,除开当日莫不知大婚另取他人那件事情之外,还从来没有人能挑起她的愤怒,她自认为自己的脾性极好,而且这大半年的与人看病更是让她到了习惯性收敛脾性的地步,可是眼下这个男人的话着实让她十分不爽。
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救命恩人,可面对救命恩人,他就是这个态度?
“我说了我不写!”斩钉截铁地拒绝,苏霁月直视着他,“你不信我,或者说你想杀我,有的是理由和法子,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使劲挑我的错处。我不过一介平民大夫,而你是高高在上的鬼王,杀我,你易如反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也反抗不了,左右不过算我有眼无珠救错了人罢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既然你死活不写,那在没查清你的动机之前,你就给本帅留在军营里,哪儿都不许去!”
苏霁月牙一咬,看着他:“原以为鬼王起兵会是贤名君主,眼下看来,与新帝的昏庸无道也没什么不同!”
“本帅从未说过自己贤名,相反,你觉得昏庸就对了!”
苏霁月只觉匪夷所思,她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么bt的人,为君者居然自己承认自己昏庸,尤其还是在起兵时期!苏霁月顿觉同他没有共同语言,多说一刻都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当即就盛怒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