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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智取颍州(三)(1 / 1)

羊高孛堇突然拔出佩剑顶住屈作成的心窝,此举令人大惊失色,尤其是屈作成,当场差点吓得尿裤子,大胖脸瞬间成了一张白纸。

见此情景,焦炳忠两腿乱颤,上下牙齿直打架,他深知虏人心狠手辣,瞪眼就宰人,根本不分百姓、士卒还是官员,只要是中原汉人,就像杀个鸡宰个羊一样轻松随意。

辕轩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镇定。回头看着辕轩昭沉着冷静的眼神,焦炳忠那颗颤抖的心才慢慢平抚下来。

就在这时,瓮城墙头上突然有人高声喝道:“羊高!屈作成是朝廷命官,就算临阵脱逃负有失土之责,也应当交由朝廷明正典刑,你岂敢擅用私刑?”

众人闻听此言,一起抬头向上观瞧,只见上面一个顶盔挂甲的汉人将军,正朝着下面吹胡子瞪眼睛,原来他一直站在上面俯视着瓮城里的这些人。

辕轩昭迅速扫视了一下,只见此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方面大耳,脸色红润,颌下一绺浓密的长髯非常飘逸,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是个有担当的热血汉子。

辕轩昭心中一动,忙低声问道:“老焦,这人是谁?”

焦炳忠看到此人之后,双目绽放光芒,腰板挺的硬直,如果不是相距两三丈远的距离,他会毫不犹豫地向那人行军礼,听了辕轩昭的问话,仰面朝天无比恭敬地答道:“他就是德顺军的统军使陆廷弼,我们汉军的战神。”

辕轩昭闻听此言,不禁心中大动,此人麾下有一万汉军,如果能将其策反过来,岂不是如得天助?

就在这时,忽听羊高孛堇厉声痛斥道:“陆廷弼!你们汉人就喜欢互相包庇,屈作成身为一县守臣,南军北侵之时,他却临阵脱逃,战时理当就地正法,你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他一边仰面朝天对着瓮城之上的陆廷弼咆哮,一边用力往前猛地一推佩剑,只听扑哧一声,鲜血立时迸发出来,喷了他一身。屈作成瘫倒下去,连续抽搐了好几下,突然两腿一蹬就没气了。

事发过于突然,谁也没想到羊高孛堇会在痛斥陆廷弼的同时果断出手,辕轩昭虽然距离相对比较近,但也是回天乏术。

羊高孛堇从屈作成身上拔出佩剑,用手环指了一下瓮城里的几十号人,然后用番语大吼一声道:“儿郎们,这些边铺汉军里可能混有南朝奸细,全数斩杀,一个不留!”他手下的护卫亲兵闻听喝令,立即呈扇形围拢过来。

焦炳忠紧张的望着辕轩昭,用颤抖的声音叠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他是这队人马的最高指挥官,却一个劲的扭头问旁边的一名长行军卒,本身就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辕轩昭只得低声喝道:“大家不可乱动!”他这声断喝很及时,再晚一步墨家武者都把家伙亮出来了,到那时羊高孛堇更有理由怀疑他们是奸细。

辕轩昭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说白了其实是寄希望于陆廷弼。他们都穿着边铺汉军的甲衣,而且上面还罩着绣有德顺军巡防营番号的坎肩,陆廷弼就算瞎了一只眼睛,也能认出来是自己麾下的兄弟,以他刚才对屈作成的态度,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辕轩昭说完之后抬头向上观瞧,却见上面空无一人,就连刚才伸着头围着观望的守城军卒都不见了。眼看羊高孛堇的亲兵越逼越近,再不抄家伙恐怕就晚了。

就在这时,从城门洞里涌出来众多德顺军士卒,迅速从背后对羊高孛堇的几十名亲兵形成了反包围。

为首之人正是德顺军统军使陆廷弼。

事实上,就在屈作成等人叩关之前,陆廷弼和羊高孛堇一直在城门营区处置军务。颍州城防一向是由两支军队共同承担的,每座城门守卫既有武锐军的人,也有德顺军的人,两军轮班宿值,虏兵向来就瞧不起汉兵,时间一长,彼此之间的磨擦总是难免的。

昨夜门守军因为宿值排班之事就干了起来,而且动静闹的比较大,双方各有死伤,此事一大早就把颍州牧鹘眼郎君给惊动了,鹘眼郎君责令两军统帅立即到门协商处置。当时陆廷弼和羊高孛堇正在磋商善后事宜,恰巧这个时候屈作成等人在城下叩关,两人闻讯之后便立马赶来看个究竟。

屈作成在去南颍县上任之前,按规定德顺军得派遣一队人马随行护卫,陆廷弼知道屈作成和巡防营的军使焦炳忠平素里关系不错,是以便安排焦炳忠带手下兄弟走一趟,没想到才走了几天就跑回来了。

他当是听到这个消息甚是好奇,适才在瓮城之上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令他气愤的是,羊高孛堇不分青红皂白,一剑刺死了屈作成,而且还要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几十个德顺军的袍泽弟兄,简直是丧心病狂至极,于是他连想都没想便带着城门守卫冲了下来。

他的本意只不过是想吓唬一下羊高孛堇,只要他不再动诛杀麾下兄弟的念头,大家便相安无事,至于被当场击杀的屈作成,那是颍州牧鹘眼郎君应该考虑的事情,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羊高孛堇和他的几十名卫队亲兵见此情景,立即如临大敌,全都背靠背,然后双手擎起弧形弯刀严阵以待,他们如今被德顺军的众多士卒前后夹击,形势绝后不容乐观,有了昨晚两军士卒打架斗殴的教训,谁能保准今日不会重蹈覆辙?

羊高孛堇举起手中的佩剑往前一指,恶狠狠地咆哮道:“陆廷弼!你们汉军是要谋反吗?”

陆廷弼手按胁下的佩剑,摇了摇头道:“羊高,不要危言耸听!都是你欺人太甚,滥杀无辜!有我陆廷弼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军中兄弟被你无端屠戮,只要你答应放过他们,咱们既往不咎,如何?”

刚才陆廷弼率人冲进城门洞之时,辕轩昭才算松了口气,眼下有陆廷弼出面阻拦,羊高孛堇一定有所顾忌,等到安全脱身之后再想策反陆廷弼之法。

可是事与愿违,就在这时,头顶的瓮城之上,突然传来一名哨兵的大声疾呼:“陆将军!德么孛堇千户回来了!他还带着一大群溃兵,此刻就在护城河对岸,将军,要不要放吊桥?”

此时负责城门轮戍值守的是德顺军的士卒,他们当然得向陆廷弼汇报,直接听从陆廷弼的指令。

这一声惊呼,立时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焦炳忠,他紧紧攥住辕轩昭的一只手颤声道:“完了!德么孛堇一入城,咱们就全完了!”

焦炳忠准备带领兄弟接应南军之事,武锐军都将德么孛堇是最先得到雷二栓密报之人,他一旦入城,自然一切就都露陷了。

不料羊高孛堇反应过来之后,收剑入鞘,大步走到陆廷弼身边,主动让步道:“好吧,陆廷弼,军情紧急,这些人我暂时不追究了,你赶紧下令放下吊桥打开瓮城门,我要亲耳听到都将德么孛堇千户汇报前线战况!”

陆廷弼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不为难我麾下的兄弟,一切都好说。”

他正要向瓮城上面的哨兵下令放德么孛堇的伤兵败将入城,就在这时,只见一顶圆形笠子帽铜盔突然凌空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那名伸着脖子等候指令的哨兵脑袋,那名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便晕倒在女墙后边。

陆廷弼大惊失色,看清楚投掷铜盔的是一名年轻军卒,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就是敌军统帅辕轩昭。

刚才听到哨兵的禀报,辕轩昭就在紧张的思忖着,看来永靖军已经攻陷了南颍县,如今他们二人虽然已经达成初步谅解,但是德么孛堇一旦进城,一切前功尽弃,是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有先打晕哨兵缓冲一下了。

与此同时,辕轩昭突然拉着焦炳忠往前走了几步,边走边大声说道:“陆将军,别来无恙啊!”

瞬息之间,一个接一个的突然变化,众人都被击懵了。

陆廷弼紧盯着这个身怀绝技的年轻军卒,张着大嘴巴啊了半天才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辕轩昭轻轻一推焦炳忠悄声道:“快告诉他我的真实身份吧!”

焦炳忠愣怔了两三个弹指,他虽然不清楚这位淮西大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于是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他就是南朝淮西制置使辕轩昭!”

此语一出,陆廷弼和羊高孛堇同时惊呼一声,不啻于晴天霹雳,瞬间就将他俩震懵了。辕轩昭文武全才,年纪轻轻就做到边关大帅,实在是不容小觑,是以早就录入了金源帝国的黑名单,谁都没想到此人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羊高孛堇愣怔了几个弹指,突然怒吼一声道:“陆廷弼!我要杀了你这个通敌叛国的汉狗!”话到人到,他手里那柄刚喝了人血的长剑也跟着急刺而去。

两人距离比较近,羊高孛堇袭击的又过于突然,陆廷弼甚至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他踉踉跄跄堪堪躲开迎面一刺,拔出佩剑双手擎起正准备还击,就在这时,一块铁銙悄然砸在羊高孛堇的后背上,羊高孛堇本准就倾身向前猛刺,此刻突然重心严重失衡,不偏不倚,直接扑倒在陆廷弼的剑上,只听噗呲一声,一剑穿喉!

鲜血立时迸了陆廷弼一脸一身,他一下子傻眼了,不知道是不是大白天撞见了鬼,众目睽睽之下,武锐军的统军使死在他的剑下,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都是辕轩昭设计好的圈套,那块腰带上的铁銙就是辕轩昭及时抛出去的。辕轩昭先是让羊高孛堇误以为陆廷弼与他早就暗中有勾结,以此激怒羊高孛堇,然后再借陆廷弼之手杀死羊高孛堇,一箭双雕,两全其美。

羊高孛堇的亲兵一见主子突然身亡,顿时慌作一团,其中一名亲兵校尉,一直在羊高孛堇身边亦步亦趋,此时就守在羊高孛堇的尸体旁边,只见他呆怔了片刻之后,忽然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只竹片哨笛,塞了半天才塞进嘴里,看样子是准备吹紧急哨报警了。

驻扎在门的武锐军有一个营的兵力,他们轮值的是夜班,此时正在不远处的营房里睡大觉,一旦被紧急哨声惊醒,后果将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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