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完沈誉,千凝立刻起身,拍掉手掌上尘沙。
沈誉还躺在地上,他动了动眼眸,似在回忆刚刚的那一瞬,过了小半会儿,他撑着上半身,对千凝道:“再来一次。”
千凝:“?”
沈誉跃起,朝千凝勾手:“把你刚刚使的招数,再用一次。”
千凝故意走到沈誉面前,才丢下三个字:“偏不做。”
能撂倒沈誉,是因为千凝以前学过散打,把散打,和灵力增强的四肢力量结合,但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因为,沈誉没有防备心,她搞的是偷袭,才能成功,可这回沈誉有了防备,想再试一次,难度不是一条水平线。
有些法子,一次,足够让他记住就行。
千凝扭过头,不再理会沈誉,只是脚步跨过门槛之时,背后沈誉声音悠悠:“宗门大比结束,阴阳府的人就要走了。”
千凝顿时脚步一转,面容戴上可亲的笑容:“关于连山八角灯,沈道长,有何高见?”
这变脸,比撕符还快。
他往手肘内挽了下袍子,做出一副悠闲的姿态,眯起那双潋滟桃花眼,语气倒把千凝的学了个十足:“偏不告诉你。”
千凝:“……”
她转过头回到屋子,微微昂起头,“嘭”地一声,把门关上,这几个动作,行云流水,盛气十足,似乎丝毫不把沈誉放在眼里。
沈誉笑过之后,阖起眼。
他抬手轻摩挲着自己脸庞,那发丝、气息拂过的感觉,还残留在上面。
最后,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如果我出面向阴阳府借连山八角灯,倒不是难事。”
至于要怎么样让他出面,那是千凝的事。
他不怕千凝没听到,拂袖离去。
屋子里,菜菜:“沈誉说得对,如果他去借连山八角灯,以他的威望,不是难事。”
千凝坐在房间内,一边慢慢嚼用辟谷丹,一边思索:“‘我’心气高,低不下这个头。”
我演我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她要让沈誉知道,她所展示出来的她,就是她自己。
她忽的“噗嗤”笑出来:“知道吗,对付沈誉这种人,就是不能如他愿,挫他,越挫他,他就越来劲。”
目前的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菜菜:“……难怪你说他是个变态。”
只要沈誉来劲,愿意时时照看她,那千凝在修真界,暂且不会遇到别的危险,沈誉成了变相的靠山,虽然这靠山不是她最满意的,但聊胜于无。
随着宗门大比的收尾,天剑阁内不再时时弥漫紧张的氛围。
本次宗门大比,排行前三的,分别是三个剑宗,紧随其后是百丽门、御兽门、梵音宗和阴阳府。
阴阳府排最尾,从战斗操作上来说,阴阳府确实吃亏,有时候一个阵法都没画好呢,剑修的剑就架在符修脖子上了。
宗门大比结束后,除了沈誉提醒千凝的,六大宗门的修士,会纷纷归回自己宗门,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弟子们会有放松的时刻。
按照以往宗门大比的惯例,天剑阁将开一场“寻仙宴”,寻仙宴长达一个月,宴上,各个道友可以相互沟通修炼心得,交换修炼的物品。
说得没那么风雅点,那就是集市。
谢承宣也终于得空,他一闲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千凝,这么算,为了宗门大比,他也几个月没见千凝。
待再次见到千凝时,千凝面上露出惊喜,眼睛水汪汪的,星星点点,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只会觉得浑身舒坦。
谢承宣甚至觉得,这段时日的辛苦,突然消散。
两人互问过好,千凝声音雀跃:“大师兄,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谢承宣心想她客气了,她能有什么麻烦的事,一口应承:“好,你说吧。”
千凝说:“我想买些符咒,”她补充,“就像上次那道冥思符,能够变出动物来的,我想哪一天回到人界,把符咒分给乡邻,让大家也能瞧瞧仙人之术。”
谢承宣怔了怔。
不是为千凝想买符的要求,而是为她的出发点。
这段时日,他趁昊海结界开启,差人去人界调查一下,才知道,陆决当初掳走千凝时,把她村内十里之地的人,全部杀了。
千凝想带符咒送给村里人,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她还不一定能回到人界。
这样的姑娘,明明十分明事理,却不知世,尚不懂如今自己处境,怎能不让人心软?
谢承宣心内叹口气,不忍告知她事实,只答应:“我可以帮你引荐阴阳府的符修,你想买什么符?需要多少灵石,我这边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千凝已经摇头,说:“不用啦大师兄,我自己有钱!”
谢承宣问:“钱?”
“这呢!”千凝拿出一支金钗,说,“我在魔界捡到一个储物乾坤袋,那袋子有不少东西,这是我从里面拿出来的。”
其实,储物袋是戊玖的,戊玖肉身死亡后,千凝不用灵力,也能打开她的储物袋。
这拿出来的金钗,就是当时她大婚时佩戴的头饰,后来都被收到戊玖储物袋去了。
算起从魔界薅来的东西,千凝是个小富婆呢。
谢承宣丝毫不怀疑,他拿过金钗,端详一会儿,大惊,因为这竟是一样难得品阶的魔器,带着强大的攻击力,关键时刻,能保命东西!
只要稍加改造,在修真界也能用。
千凝说:“大师兄,怎么样,这金钗可以换一张冥思符么?”
谢承宣:“……”这价值,一万张冥思符也没法抵得过!
怎么办,放千凝和阴阳府的交易,阴阳府各个老奸巨猾,她肯定会被阴阳府坑了好东西,谢承宣压下担心,先说:“你在魔界捡到储物袋一事,没有告诉别人吧?”
千凝摇摇头。
谢承宣叮嘱:“这储物袋的事,除了我之外,你谁也别说,里面都是好东西,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未免起坏心思,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见他这么直白,千凝脸上笑容真诚几分:“好,大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又说:“如果大师兄需要这金钗,我可以和你换钱么?”
谢承宣虽然想要金钗,但不想占千凝便宜,他初步估价,这金钗至少值五千灵石,内门弟子一个灵石也不花,都要七八年才攒到五千灵石。
他就说:“我给你六千灵石,并一个储物袋。”
这交易,千凝完全不亏,她点点头:“好,大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谢谢大师兄!”
谢承宣不放心,又一次嘱咐:“记住,千万别和别人说你有储物袋一事。”
看来千凝小白花的形象,是深入人心。
千凝眨巴着眼睛,重重点头:“好,我听大师兄的!”
谢承宣收起金钗,花了两日,筹集六千灵石,再来见千凝时,身边就带着一个阴阳府的符修,李章尧。
菜菜在千凝脑海里冒泡:“谢承宣没糊弄你,他找的这个人,是此次宗门大比阴阳府的领队,是个能代表阴阳府的人,就不会行诓骗之事。”
便看李章尧年五十几的模样,头发灰白,面上无须,倒也慈祥,一身灰色道袍,腰上系着一个酒壶,肖似踩着云端游历人间的酒仙。
不过,他身上拾掇得干净,没有一丝酒味。
李章尧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凡女,没有其余修士惯有的高傲,只说:“听说小友想买符,是想买什么类型的?”
谢承宣事先去藏书阁,给过千凝找出一本《符》大全,千凝照上面符咒的名字,已经拟好要的单子,就直接递给李章尧。
李章尧打开纸张,发现上面写的,都是些没什么人买的符。
修真界重修炼,除了攻防的符咒之外,一般修士会大量购入清心符、缚身符等,没有哪个像这个凡人女子一样,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咒。
发光符他还能理解,凡人夜不能视,用之取代蜡烛也好,但为什么也要买烟雾符?这东西完全无用,常年排在符咒贩卖榜倒数第一。
倒是她挑的符咒,使用办法很方便,只需撕开,催动灵力就可以直接用。
他想了想,看在谢承宣的面子上,提醒千凝:“小友买这些符,可未必有用。”
千凝笑了笑:“李道长,我不过一个凡人,只是想买些符回去留念。”
李章尧说:“那行。”毕竟这是清库存,那些符咒放着都积灰了,有人愿意买,再好不过。
没两日,千凝想要的符咒就都拿到手,这么多符咒,只花了她三十灵石。
她盘算着,今天是寻仙宴第五天。
办寻仙宴的地方,离千凝的居所大约有一天的路——没办法,天剑阁该死的大,还好她之前做过地图,现在找起地方来倒是方便。
也好在,沈誉划拉出来的漏洞,还开着呢,从那里能离开这房子。
千凝简单收拾东西,就准备出发。
她刚迈出门槛,就碰上一角玄青色的袍子。
沈誉正斜斜倚靠在树丫上,衣袍垂落,勾勒出他腰腹精瘦的弧度,他挑起眼角,长睫低垂,看她:“想离开天剑阁?”
千凝头也不抬,一撩头发:“不想。”
沈誉面上不动声色,磨磨牙。
直到不见沈誉的身影,千凝才摸摸脸皮子,问菜菜:“怎么样,够酷帅狂霸拽不?”
菜菜:“前面四个字不敢苟同,拽倒是真的。”
菜菜亲眼看着,沈誉本来还有些兴致,被千凝一个“不想”,给怼得走人,真不知道千凝会不会过犹不及。
担心着,菜菜便问,千凝回:“过犹不及?我还巴不得我能表现得更拽呢。”
菜菜:“?”
千凝笑了笑。
沈誉一直在等她去求他,然而她偏不。
千凝:“不带怕的,看我操作。”
菜菜:“听到这八个字,莫名很放心是怎么回事。”
最终,千凝靠十一路公交车,到达寻仙宴的地点,这一整块的地图,千凝熟稔于心。
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偶尔,也有人对千凝投来好奇的目光,不过他们都听闻天剑阁阁主恩人之女是个凡人,便不再奇怪,把她略过去。
凡人之于修士,便是浅溪之于大海,蜉蝣之于天地,他们实在不可能对凡人上心。
这倒是方便千凝。
好在接下来的活不难,她一个人也能搞定,忙活完之后,她从身上解下一个水囊,解解渴。
她坐在远离寻仙宴街道的树下,极目远眺,金乌西沉,落日余晖洒满大地。
接下来,就等一个时辰后的晚上。
她开始小憩,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周见香与严凌雪,在逛寻仙宴,此一行,她们已经买了不少东西,有好玩的小花样,也有实用的法器。
严凌雪要去买御兽门的小灵兽,周见香在等她,闲着没事,她四处打量着,突然,她望着远处的一盏灯。
这盏灯,把她扯入回忆。
很小的时候,她曾从谢承宣手里接过一盏灯。
她比谢承宣小上一倍的年纪,在她还是个女孩模样时,谢承宣已经是如今清俊的样貌,那年,也是轮到天剑阁办寻仙宴,她看上一盏灯,可摊主是梵音宗的人,只说卖给有缘人。
任祖父怎么说,那梵音宗的秃驴就是不卖。
周见香就想要那盏灯,她窝在祖父怀里哭,直到那翩翩男子,从灯火阑珊处走来,他脸上带着浅笑,问摊主:“悟灵前辈,可看看,我是否是有缘人?”
最终,男子拿到那盏灯。
他提着灯,脸上融融光辉交织,恍若画中走出来的俊公子,只听他轻声说:“见香师妹,这盏灯,就送给你了。”
后来,周见香习惯在人群里,寻觅谢承宣的影子,她追逐他,可谢承宣却屡次拒绝她。
谢承宣说过最重的话,大约是:“我们年龄相差太多,我只把你当做小辈的妹妹,你莫要再找我了。”
相差六十岁,怎么能算多呢,她父母相差近百岁,在修真界,道侣年岁相差百岁以内,都很寻常。
只要她修为追得上,她和谢承宣之间,就没有差距,所以,即使谢承宣把话说明白,她仍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谢承宣拒绝她,只是因为还不想找人结为道侣。
她对他,放下了所有骄傲,只求他能回头看一眼。
直到上回,听说谢承宣从魔界带回一个凡女,他还对她多有照拂,那一瞬间,周见香感受到严重的威胁。
谢承宣从没对哪个女人这么好。
所以,在严凌雪提出,给那个凡女一点点颜色瞧瞧的时候,周见香答应了。
然而事实上,此举彻底惹怒谢承宣,他不光罚了她,此后,不管她找什么借口靠近他,他都会选择避开,就连宗门大比的时候,她想找他说话也是。
他这般的决绝,才是叫周见香绝望。
周见香心里已经难受很久了,严凌雪知道她不开心,把她拉来寻仙宴,散散心。
可这心,到底散不成,所谓触景生情,约摸如此。
周见香陷在自己的情感之中,没一会儿,她突然听到不远处有点喧哗:“那是什么?”
“好奇怪,‘寻仙问心’?这是哪个宗门的摊位啊?”
循着声音,周见香抬眼望过去,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的台子,被渺茫烟雾遮掩,周围却泛着浅蓝光泽,在一片暖黄灯笼里,显得尤为明显。
烟雾上面,只隐隐飘着四个遒劲的字:寻仙问心。
有人走得近,发现“寻仙问心”四个字下面,除了一个箱子,还摊开一本书,书上简单地写着:修仙之道,在于修心,道友若有任何问题,皆可以进来,寻找答案。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使用说明:一个灵石一个答案,可选隐蔽,也可选对众人公开。】
“这里能寻找到我们心内的答案?”
“不可能吧,一个灵石就能寻到自己的答案?唬人呢。”
“试试呗,反正只有一灵石,我倒要看看它能给我整出什么玩意。”一个修士说着,掏出一颗灵石,丢到那箱子里。
顿时,眼前的烟雾犹如一扇门,向两边推开,露出一条甬道,修士面前浮现几个字:是否选择公开?
修士回:“是。”
于是,在修士踏入寻仙问心时,烟雾没有合上,给所有人看那修士要经历的——甬道里,浮现一行字:请问你想问什么?
如果有阴阳府的弟子在,大约就能看出,这些都是他们的符捏成的,不过,目前这围观的人群里,并没有阴阳府的弟子,那群弟子都忙着在各个地方摆摊赚钱。
回到当下,这修士抱着手臂,随口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和百丽门的阿拆在一起?”
过了会儿,一行字出现在上面:“做你想做的事,自然就会成功。”
这回答,有点意思,众人看了个热闹,有些有兴趣的就留下来,没兴趣的自然散开,不过散开的比留下来的多。
那修士出来后,接连有几个修士进寻仙问心里,有的选择公开,有的选择隐蔽。
大约一个时辰,寻仙问心只赚十一二个灵石。
却也是在这时,最开始进寻仙问心的修士,突然回来,他满脸春光,十足的激动:“我找阿拆表白,她同意了!”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许多人都涌过来,听他激动地描述自己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他豁出去表白,结果十年暗恋,终于换来好结果!
顿时,寻仙问心门口,又聚集不少人。
有人说了句:“一个灵石而已,问一问,总不亏,万一成功了呢?”
这句话,也叫那些本来还在犹豫的修士,都下定决心,一个灵石,能够得到一个心中问题的参考意见,至于做决策的还是自己,真的可以试一试。
顿时,寻仙问心周围热闹起来。
有人公开问了句:“沈誉前辈什么时候才能回应我的喜欢呢?”
寻仙问心回:“或许寻找下一个目标,才是正确的道路。”
周围哄堂大笑,还有一个御兽门的修士,公开问:“我家养的灵兽什么时候下崽?”
有人认识那御兽门修士,大声道:“喂,林野,你家养的那灵兽,天地间只剩一头雌性吧,你这不是为难寻仙问心吗?”
这时候,寻仙问心回:“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你的态度。”
那御兽门修士闹了个脸红,咳嗽两声:“我知道,它不会下崽!”
顿时,男修门都一副懂了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鄙夷,四周又是一阵嘘声。
此刻,周见香和严凌雪又转到寻仙问心附近。
最开始,寻仙问心出现时,周见香不曾往心上去,她只觉得那是小把戏,所以和严凌雪又去别的地方逛,结果回来时,看到这么多人排队,且还有人传有修士表白成功,她突然就有点心动。
严凌雪知道周见香的性子,即使想,也不会主动说要去问寻仙问心,周见香太骄傲了,她唯一去追求的,或许只有谢承宣。
严凌雪便说:“要不,我们也去问问?”
周见香颔首。
排到周见香,她选择不公开。
背后烟雾合拢,阻断别人窥探的视线,这让周见香更放松点,她看着前面那行“请问你想问什么”,斟酌了一下,说:“我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喜欢谢承宣?”
过了一会儿,一行字若袅袅白烟,出现在周见香面前:该放弃时,就放弃,及时止损也是一种智慧。
周见香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行字。
许久,几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的追逐,突然就没有方向,虽然茫然,可也有一瞬间,她解脱了。
她的喜欢,捆绑她太久、太久了。
过了许久,她声音些微沙哑,对空气说:“谢谢。”
这头周见香出来后,又有下一个修士进去,而沈誉百无聊赖地走在街道上,他经历过十几次宗门大比,从一开始是参加宗门大比的骨干,到后来成了裁判,再后来干脆坐镇核心。
越来越无聊了。
还有寻仙宴,每次也都是那些东西。
无聊,无聊透顶。
骤然,他瞥见不远处的烟雾,以及上面缥缈的“寻仙问心”四个字,周围还有着不少修士,看起来,生意不错。
这古怪的东西,不用说,他一下就有预感,是某人的杰作。
大剑府的修士,发现沈誉在观察寻仙问心,撺掇沈誉:“沈誉前辈,也去问问吧,这玩意儿有时候还真灵,可好玩了!”
沈誉眯了眯眼,忽的一笑:“好。”
他倒想看看,千凝想做什么。
他到寻仙问心门口,前面的修士,发现背后站着大名鼎鼎的沈誉,连忙把路让出来。
沈誉道了句“多谢”,就一路“插队”,到了最前面。
正好前面的修士出来,脸上又是挂着泪又是挂着笑的,沈誉挑了挑眉。
迈步走进甬道里,在后面烟雾重重合上时,他来到最前面,眼前袅袅青烟,变成一行字:“请问你想问什么?”
及至此,沈誉突然顿住。
他想要问什么?
他垂眼想了想。
他不知道。
在这一百多年的岁月里,他觉得,人生真的太简单了。
他曾经和陆决齐名,陆决被废之后,他就是整个修真界后辈中的唯一天才,所有人都说,他有望追上天剑阁归一真人的步伐。
于是,在大剑府,他拥有一座独立的山峰,宗门的所有资源,都供给他,美人争相投怀,那些在其他人眼里,一辈子都摸不到的境界,他随随便便一捻指,就有了。
但沈誉觉得很无趣。
周围一切都让他乏味,至于所有人追求的得道成仙,他走的,也不过是归一真人曾走过的路子罢了,成神又有什么好玩的呢?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能问什么。
亦或者说,他唯一能问的,是自己想要什么。
说来可笑,他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或许因为短暂的茫然,犹豫了好一会儿,沈誉闭了闭眼,竟缓缓问出一句话:“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突然,他听到“呀”地一声,紧接着,半空掉落一个影子。
沈誉第一反应,便是伸出双手接住影子,那个是女子,女子手臂搭在他肩上,他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抱了个满怀。
他低头,与怀中女子清澈的双眼对上,从她的眼瞳里,他看到错愕的自己。
千凝倾在他胸口,用手肘推推他的胸膛,似乎有点不快,鼻尖一皱:“还看呢?快放我下来。”
沈誉的呼吸蓦地重了重,箍着她细腰的手臂,倏然收紧。
如果,这就是答案的话……
倒也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千凝:或许,你们玩过答案之书?